公元前138年,也就格拉古兄弟改革開始前的五年,蘇拉出生了在一個曾經顯赫的貴族家庭。說他顯赫,是因為其六世祖曾兩度當選執政官,十分風光。說他曾經顯赫,是因為這位六世祖因“貪腐問題”被揭發,最終被趕出了元老院,十分丟人。從那時起,這個家族就開始敗落。
蘇拉少年時,家境便十分貧寒。長大後也住不起好房子,成天於陋巷中同妓女、優伶、奴隸等底層民眾廝混在一起。年紀輕輕,便嚐盡了人間酸甜苦辣。不過蘇拉還算好學,粗通文藝,加之性格外向、放蕩不羈,相貌又十分英俊,所以也結識了不少朋友。
最早改變他命運的,是兩份遺產∶一份來自他的情人——一位富有的妓女;另一份則是來自將他視若己出的繼母。有錢以後,蘇拉的交際圈日益廣泛,也有了進入仕途的資本,逐漸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到了前107年,31歲的蘇拉終於傍上了大款——執政官馬略。
當時正值羅馬共和國的低潮期,不僅內部社會危機嚴重,在外又遭到了日耳曼部落的入侵、和努米比亞王國的反叛。更離譜的是,努米比亞國王朱古達牛X過頭,居然敢在交戰期間親赴羅馬,並在元老院當場揭發羅馬將軍們收受賄賂、故意打敗仗的醜事。罵完後居然還全身而退,回國接著打,弄得元老貴族們十分難堪。
直到馬略上臺後,羅馬的困局才有所好轉。這位苦孩子出身的統帥行事十分剛硬。為了補充兵源,他果斷放棄了“自費作戰”的公民軍體制。而是拿著元老院的錢,直接將無地貧民徵召入伍,並透過兵種和編制改革,對窮棒子們進行集體錘鍊和職業化改造,建設國家常備軍。同時承諾,打了勝仗就有地分。
這樣練出來的軍人,行動一致、服從指揮、畏懼軍紀、作戰勇猛。此外,由於軍隊由統帥直接管理,恩威並施之下,士兵們往往對其個人十分忠誠。這既是後代軍頭們對抗元老院的一把利器,也推動了羅馬共和國滅亡。
帶著這支鐵軍,馬略在前105年將努米比亞和入侵的日耳曼人一併蕩平,十分威風。在這兩次戰爭中,蘇拉最初的身份只是個隨軍的財務官,不起眼的小配角罷了,打仗也沒他什麼事。但在拜訪茅利塔尼亞國王時,他卻意外的活捉了逃走的朱古達國王,佔了一份大功。
雖說被搶了功勞,馬略倒也沒生氣,反而十分中意這條靚仔,逐步將其引為心腹、並不斷委以重任。別說,蘇拉乾的還都挺不錯∶在反擊日耳曼人時,他就帶兵活捉了敵酋科皮魯斯。在做保民官時,他又降伏了彪悍的馬爾西人,使其歸附羅馬、成了同盟者。
看到小夥子功勞越來越大,馬略終於生出忌憚之心,不再給他辦事的機會。於是蘇拉轉移陣營,跑到了卡圖魯斯的麾下當差。在新的工作崗位上,蘇拉一發不可收拾,先後肅清了義大利北部的蠻族、做了一任行政長官、一任奇裡乞亞總督,復立了一位廢王、還跟帕提亞王國結了盟,並把卡圖魯斯從自己的上級變成了死黨加跟班。
公元前91年,飛黃騰達的蘇拉終於和老領導發生了衝突,起因是他想在神廟裡為自己裝個塑像,用來歌功頌德、樹碑立傳。馬略則整相反,在前99年,這位六度連任執政的老將軍,因為立場不堅和出賣隊友,使自己的名聲一落千丈。看到老手下這麼風光,馬略內心泛起了陣陣酸意,口出惡言不說,兩邊還險些發生衝突。隨後“同盟者戰爭”突然爆發,倆人都得出去打仗,不得不暫停內掐。
所謂同盟者,指被羅馬征服地區的民眾。他們要給羅馬交稅、替羅馬出兵,卻不被視為“羅馬公民”,沒有資格選舉,也不能分到土地。
30多年前,保民官蓋約.格拉古就想解決同盟者的公民權問題,不但沒做成,還跟元老院發生衝突、慘遭殺害。前91年,保民官德魯蘇斯再度提出開放公民權,又遭到了元老院暗殺。這使義大利的同盟者們倍感絕望,他們憤而起義,發動了戰爭。
戰爭期間,包括執政官在內的18路諸侯雖全力出力,羅馬軍隊依然損失慘重,馬略的表現也乏善可陳。唯有蘇拉一部連戰連捷,擊敗了剽悍的馬爾西人和薩謨奈人,軍功赫赫,為世人所矚目。
不過實事求是的講,蘇拉能力雖強,終結戰爭的卻是元老院。打了三年多的仗,議員們終於認清了現實,被迫宣佈開放公民權。目的達到後,起義軍大多自行解散、土崩瓦解。
公元前88年,戰爭結束前夕,蘇拉因軍功當選為執政官,年僅50歲。並在同年迎娶了人生中第四個富婆——大祭司之女、顯貴遺孀梅特拉,成了貴族派的代表。
同盟者戰爭剛了結,東方的本都國王便發兵希臘,想趁羅馬剛剛經歷內戰、腎虛體弱之際,侵佔小亞細亞。本都的來襲引起了羅馬方面的極大關注,馬略想趁此良機翻身,蘇拉則想借這一戰進一步鞏固地位。於是,對小亞細亞戰爭指揮權的爭奪,使兩人之間的矛盾白熱化,從而導致了羅馬的持續動盪。
指揮權先是被蘇拉以“抽籤”方式“合法取得”。但馬略不幹,他跟保民官盧弗斯合作,向公民大會提案把軍隊轉給自己。執政官蘇拉馬上下令全國放假,不許表決議案。一看蘇拉這麼不要臉,馬略也直接翻臉,他在羅馬城內發起暴動,四處攻殺蘇拉黨羽,連他女婿都給宰了。嚇得新郎官蘇拉直接逃到馬略家中,又是磕頭認慫,又是取消放假,把指揮權拱手讓出,這才保住老命。
馬略十分開心,派手下慢慢悠悠的前往東方接管軍隊。結果蘇拉早已先他一步溜出城去,直接跑到軍營,搶先爭取到了老兵們的忠誠。趕走馬略的“特派員”後,蘇拉以“拯救祖國”為口號,回軍攻打羅馬,這也是羅馬軍隊第一次進攻自己的祖國。
羅馬方面猝不及防,很快被蘇拉攻破。盧弗斯被逮住處死,馬略落荒而逃,大批公民派人物遇害。蘇拉廢除了馬略一黨制定的法令,同時把大量親信塞進元老院,並趕走了與己不合的執政官秦納。轉過年來,自以為搞定一切的蘇拉再度遠征希臘,去收拾那個不知死的本都國王。
結果他前腳一走,做了一年叫花子的馬略突然出現,和被趕走的秦納聯兵,二人又把羅馬城奪了回來。在架空元老院後,倆人將城內的貴族派政敵砍殺殆盡。在指控蘇拉為“公敵”的同時,還派出一支隊伍“接管”他的軍隊。但在次年(前86年),馬略就病死了,秦納成了羅馬的老大。
雖說被斷了後路,帶兵在外的蘇拉倒也沒有閒著,他把回不了家的滿腔邪火全都傾注到了希臘人身上。先是血洗雅典,接著在喀羅尼亞和奧考麥努斯兩場戰役中,蘇拉又以少勝多、殺了十幾萬人,徹底擊潰了本都主力,得到了鉅額戰爭賠款,還要了80艘戰船。
挾此大勝,蘇拉強行向希臘諸邦攤派軍費、加收重稅,還允許手下老兵敲詐勒索、搜刮油水,令將士們忠誠到不行。而秦納派過來的那支軍隊,也為蘇拉所吞併。一番操作之下,蘇拉硬是把東方打成了自己的“大後方”。
前84年,秦納死訊傳來,蘇拉準備回家。次年春天,他的艦隊在義大利南部登入,飽受壓制的羅馬貴族們紛紛歸附、爭做帶路黨,內戰隨即爆發。在經過兩年多的血腥戰鬥後,前81年,蘇拉將馬略派的軍隊徹底擊敗,控制了羅馬城。
返鄉後,蘇拉以勝利者的姿態在羅馬進行恐怖統治。他日復一日的釋出“公敵通報”,一茬又一茬的搜捕、處死馬略“同黨”,據說前後殺了4700多人,其中肯定有不少枉死的。“公敵”們的土地和財產自然要被“沒收充公”,做了蘇拉12萬老兵的戰利品。士兵們趁火打劫、四處搶掠,徇私復仇的也不在少數。可想當時羅馬城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幾個月的清洗過後,政敵殺光了,土地分完了,國內局勢也安定了,蘇拉便靜下心來對國家體制做了一番改革。前81年,他透過公民大會表決的形式,授予了自己獨裁官職位,並不限任期。在此之前,該職位已經停了120年。如此,蘇拉成了所有權利之上的最高權力,勢同帝王。
其次,蘇拉把元老院的編制從300人擴到了600人。這新塞進去的300人,大多是從義大利抽上來的“新羅馬人”。這一手名義上是“恢復”元老院的元氣,其實是稀釋了貴族元老們的特權。多元化的構成,該組織極容易產生內部爭執,很難再形成鐵板一塊(在喀提林陰謀時表現的特別明顯)。
第三,由於之前差點被盧弗斯害死,蘇拉對“保民官”這個惹是生非的職位深惡痛絕,他把保民官的立法、否決、提案等權利剝奪殆盡,徹底將其廢為一個虛職。公民大會也慘遭架空。
第四,同盟者戰爭後,羅馬公民的基數大幅度上升。為此,他增加了技術官僚的編制,比如將行政長官由6人增至8人,財務官由10人增至20人。
第五,透過土改深化公民權改革∶將義大利的“同盟者”居住區設為自治市,又把許多沒收來的城市改為公民殖民地。最後把新羅馬公民化整為零,打散後重新分配到各自治市和殖民地。這麼做其實就是把土地重新分了一遍。
第六,將10000名原屬“公敵”的奴隸釋放為平民,賜姓“科爾涅利烏斯”,從社會底層培養忠誠於自己的力量,並形成示範效應。
從以上措施,很難看出蘇拉是貴族利益的代表。雖然他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藉助了貴族的力量,但貴族的權勢並未恢復到馬略亂來之前的水平。相反,他透過給元老院擴編稀釋了貴族的權利,還透過土改削弱了貴族的財力,尤其是公民權的大面積開放,更嚴重動搖了寡頭政治的根基。
改革過後,所有保留下來的貴族機構和選舉程式,都成了獨裁官用來統治公民的工具。以至於在共和國末期的政治中,軍閥們反而成了國家機構發揮作用的動力源。可以說,蘇拉對寡頭政治的衝擊,比平民派的馬略還要大的多。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正處於天下無敵狀態的蘇拉,僅做了兩年獨裁官,就在前79年辭職了。他離開政壇的原因,有人說是改革完成了,功成身退;也麼有人說是改革改不下去了;另有一種說法是他得了嚴重的面板病,沒法見人,等等。無論如何,他是把擔子卸下了,沒事散散步、釣釣魚、鶯歌燕舞一下、寫寫回憶錄,時不時還干預下政治。對一個成功的老人而言,這樣的晚年十分安逸。
前78年,在做完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新郎後,“幸運者”蘇拉拋下嬌妻、撒手人寰,終年60。
蘇拉走了以後,頻繁發生的軍事衝突,使幾位將軍獲得了史無前例巨大權利。其中包括他的兩個老部下,以及他仇人秦納的女婿。這仨人結成了一個叫做“前三頭”的同盟。他們繼承了蘇拉的政治遺產,用強大的軍事力量,徹底摧毀了羅馬共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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