徙木立信 變法開始

徙木立信宣佈衛鞅在秦國實行變法正式開始，新法是要大家勤於耕作，勇於征戰，有功便賞，有罪則罰；官員世族犯法者，與庶民同罪。

秦國欲強，秦人慾富，非變法無以建功。變法之途，非開府無以立威。秦孝公仿效東方列國，使衛鞅成為開府治國的丞相。就是丞相建立相對獨立的權力機構，全權處置國家日常政務。國君和開府丞相的這種分權治國，在戰國時代達到了最高程度，也是中國古典政治文明的最高水準。

但是，對於落後的秦國來說，這是一件很新又很難的事。秦部族一直在死拼硬打，一直沒有湧現建立基礎文明的聖人，所以在成為諸侯國三百年後，依然保留著簡單落後的官制，保留著落後的治國方式。沒有設過丞相，也從來沒有過由一個大臣獨立開府來行使權力的先例，長期征戰，閉鎖關西，秦國朝野長期孤陋寡聞，對重臣開府治國所知甚少，也很難理解。相反，對開府的另一面，分權倒是更為敏感。

秦孝公很想從衛鞅變法開始，改變秦國官制的落後。孝公本來就是個胸懷開闊，志向遠大的青年英傑。他是自信的，絲毫沒有想到大臣開府對國君的威脅，更不會想衛鞅成為威脅。他只想做的都是一件事，增大衛鞅權力，使衛鞅成為與他共同治國的總政大臣。

大家來看看一代明君是怎麼做的：第一，配了兩位忠心能幹的大臣給衛鞅做助手，願意自貶官職做衛鞅的屬官；第二，將當時秦國最好的官邸招賢館，用來做衛鞅府邸；第三，秦孝公承擔，朝野臣民的任何風浪，變法強秦，生死相扶。

頒佈第一批法令

第一批法令十道，五道立即頒發實施，五道夏忙後頒發實施。立即頒發的五道法令：《農耕獎勵法》、《軍功授爵法》、《編民什伍連坐法》、《客棧盤查法》、《私鬥治罪法》。

就像一道道霹靂閃電，新法令震動了秦國的城堡鄉野。上至櫟陽卿大夫，下至隸農村漢，無不認為這是匪夷所思的大變，攪得秦國雞犬不寧，人人彆扭。最重要的是連保連坐，使人惶恐不安。保內一家犯罪，其餘九家必須立即舉發，若不舉發而使罪犯逃匿，則十家同罪連坐，一併懲治。如果一保內任何一人犯罪，其餘四保也得迅速舉發，否則就是五保連坐。也就是說，五十家內任何一人犯罪，都有可能導致四十九家連坐懲治。人們必須時刻睜大眼睛，注意鄰里是否違法犯罪，並且得經常相互提醒各種法令規定，以避免陷入連坐災難。

《私鬥治罪法》首先嚴厲禁止一切私人鬥毆。《編民什伍連坐法》則確保一切私鬥犯罪者不被隱藏，不能逃匿，而得以嚴厲懲罰。《客棧盤查法》則在於防止仇殺犯罪者和東方密探的藏匿，也就是說，任何罪犯在秦國都將難以藏身。因為這兩部法令規定，舉發一個犯罪和在戰場上斬殺一個敵人，功勞一樣，賞爵位一級。藏匿一個犯罪者和投降敵國一樣，都是死罪。《農耕獎勵法》、《軍功授爵法》則是培植正能量，激勵民眾去爭取國家榮譽，辛勤耕耘。奮勇殺敵，建功立業，光宗耀祖。

老秦人頂風試法

秦國的民風是最令人頭疼的，地處西陲，農牧相雜，就是腹心地帶的關中平原，也有大量從遊牧部族轉化不久的農耕人口。自古以來，西部的民間風習便狂野好鬥，動輒為了一件小事，在田間地頭打得頭破血流，進而引起家族鬥毆、村落打鬥，甚至部族仇殺。

在當時的華夏在地上，沒有一個邦國的民風像秦國這般濃烈的私鬥風習，秦人自詡“人皆勇士”。秦國只有一個鐵的法則，只要民人不抗賦稅、不拒從軍，官府一般不去理會民間仇殺。

但是，這五道法令幾乎全部改變了秦人的生存傳統。按照新法，一切都要顛倒過來，如何不感到彆扭？山野農夫如此，櫟陽城裡的國人也是如此。朝野山鄉，底層上層，窮疲富疲士疲貴疲們第一次有了自發的共鳴，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對新法罵罵咧咧，對衛鞅惡毒詛咒。一時間，新法陷入了人人側目千夫所指的尷尬境地。

衛鞅之所以將第一批法令選擇在五月前頒佈施行，目的之一，就是想對五月大忙的混亂產生震懾作用。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大規模的混亂與暴力械鬥還是發生了，而且來得那樣突然和暴烈。更令人震驚的是，這場大規模的私鬥仇殺，恰恰發生在老秦世族。這場私鬥從犯就有三千多人。假如這是一場戰爭，就是死傷上萬人，也不會有任何人說三道四，也不會有任何人沮喪動搖。可這是刑殺，是國法殺人。秦國這樣做會帶來何等後果？但是，不這樣做，後果則只有一個，那等於在實際上宣告變法流產，秦國回到老路上，在窮困中一步步走向滅亡。

歷史的車輪證明了，秦孝公和衛鞅的做法是對的，按新法刑殺了參與這場私鬥仇殺的所有人。人們在如此巨大的刑殺場面前，第一次感到了國家法令的威嚴，感到了衛鞅的強硬與無情和秦孝公對變法強國的決心。忠厚的老秦人想起了三月大集市的徙木立信，不禁相顧點頭，低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