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老闆是個貶義詞(散文)
山溪
幾年前,我到外地出差。在路邊的一個小飯店吃飯時,老闆看我是外地來的,隨口問了一句:“哪裡來的?”我說:“山西。”“煤老闆?!”飯店老闆脫口而出。
從他驚訝的表情中我感覺到,山西的煤老闆很出名,而且他以為山西遍地都是煤老闆,或者除了煤老闆就沒有別的行當了。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在人們心目中,煤老闆彷彿就是土鱉、暴富、為富不仁、揮金如土、荒淫無度等詞彙的集合體。
本世紀初的十年中,煤炭需求量大幅度增加。一度被銀行和債主追得東躲西藏的礦主們,突然有人扛著編織袋送錢來了,而且是先收錢後發煤。沒有幾天工夫,各個大小煤礦的老闆,迅速完成了“從奴隸到將軍”的蛻變,一個個腰纏萬貫,錢多得每天數到手抽筋。上至國有煤業的老總,下到煤礦的小包工頭,一個個神氣十足,煤礦企業的春天終於來了。山西有的地方煤層很淺,打個豎井挖一二十米就見煤了,有的人甚至偷偷從自家後院挖個坑就弄煤。確實像外地人想象的一樣,三晉大地一下子冒出了為數眾多的煤老闆。
掙了錢,總得要花銷吧。煤老闆有錢了,他們的錢真的像是大風颳來的一樣容易。就連那些前來打工的煤礦工人,也一個個掙到了以前做夢也沒有見過的錢。偏僻的礦山周圍,各種娛樂設施紛至沓來,五花八門的吃喝玩樂場所連片成排。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當你有了錢,尚不知如何消費時,有人就會為你提供場所,想盡辦法刺激你的神經滿足你的各種慾望。
煤老闆們更是一個個豪橫和膨脹得不能自已。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像我們這些靠死工資緊緊巴巴度日的上班族,憋破腦袋也想不出煤老闆們是如何一擲千金的。要不有人說,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你能想到人家嫁個姑娘要花費七千多萬,還要請央視的當紅主持人主持那規模堪比春晚的晚會,參加演出的都是名冠大江南北的角兒和腕兒。要知道,當時在西部,一個普通縣區的年財政收入也就三千多萬,而煤老闆女兒的出嫁就超過了全縣兩年的收入,真可謂富可敵縣。不準確,應該是敵兩個縣。
上述並非個例。有錢了,煤老闆的兒子結婚當然不會娶普通人家的女子了,人家娶的是影視明星。怎麼樣,是不是典型的郎財女貌?儘管兩年以後以那些喜歡八卦的人猜想的種種原因,或者是誰也想不到的原因,亦或根本就沒有原因,離婚了。有新聞在報道其結婚的豪華場面時,說到婚車:前面一輛是某某某某(當然是進口原裝豪車,為了避免廣告嫌疑不予明說。),後面是一水兒的某某車。聽聽,寫新聞的這位記者一定也羨慕得不得了吧,用詞都那麼的諂媚。
有意思的是,許多煤老闆“善始”了,卻沒有“善終”。他們的窮極奢靡,違法亂紀,最終受到了應有的法律制裁。遺憾的是,他們的無法無天不僅給煤礦從業者們臉上抹了黑,也讓無辜的人們受到了侮辱。本來,我們的從業者官方的頭銜應該是董事長、經理、礦長,卻被好事者以一個“煤老闆”通通涵蓋了,而且迅速擴散為流行詞。
再回到本文開頭,當那個飯店老闆問我是不是煤老闆時,我心中是不愉快的。咱一個平頭百姓連他們的一分一釐錢都沒有見過,憑啥受這個委屈。煤老闆這種擺不到檯面上的稱呼,怎麼能夠隨隨便便扣在一個人的頭上。可見壞事一旦傳播開來,人們對發生地的所有人就容易以偏概全。
2020年1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