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講完了明末四大疑案，令狐聊大明應該就告一段落了，但是我發現那篇袁崇煥文章引起了很多爭議，首先我要宣告一點，我既不是袁粉，也不是袁黑，其實要提到袁崇煥就不得不提一個人，毛文龍，那今天我就來講講毛文龍，看看袁崇煥殺的對不對，他死的到底冤不冤。

毛文龍，字振南，是浙江杭州府錢塘縣人，也就是今天浙江省杭州市的上城區，生於萬曆四年正月十一日，公元1576年2月10日，歷仕萬曆、泰昌、天啟、崇禎四朝，到了1605年，萬曆三十三年，毛文龍被過繼給了遼東鞍山的伯父，毛得春為嗣子，接著自己隻身北上，他順道入京，拜訪了舅舅沈光祚，沈光祚一看自己這個外甥不錯，就把毛文龍推薦到了寧遠伯李成梁的帳下，從此毛文龍就開始了在遼東的軍事生涯。

雖說是推薦，但是毛文龍絕對不是靠關係往上爬，他確實是有真才實學，他曾參加了遼東的武舉考試，列名第六，被任命為安山百戶，不久又升千總，到了1608年，萬曆三十六年，升靉陽守備，這可是實打實的從基層幹起。

毛文龍屬於那種天生就會打仗的人，袁崇煥打仗的戰術，他自己總結的六個字很好，“憑堅城，用大炮”，咱再看毛文龍怎麼說的，“西邊全靠幾個火器，兵如死鬼，文龍只帶三千人馬，困他月餘，不得薪水，便死在我手”，這一句話就犀利的命中了袁崇煥堡壘戰術的最大破綻，“困他月餘，不得薪水”，重點就是一個困字，咱們看寧錦之戰，皇太極就初步實踐了一下圍困戰術，袁崇煥馬上就慌神了，叫天啟皇帝調宣府、大同、薊鎮的兵來救，這時天啟一邊刨著木頭，一邊安慰袁崇煥，“我馬上調救兵，你們堅持住，現在天氣這麼熱，皇太極呆不了多久。”真是不得不佩服大明第一木匠的精準判斷，皇太極圍了錦州不到一個月就撤退了。

咱還說回毛文龍，他的成名之戰就是盡人皆知的鎮江大捷，當然這個鎮江不是江蘇，而是遼寧省丹東市，在天啟元年，就是1621年，當時身為遊擊的毛文龍受遼東巡撫王化貞之命，率領毛承祿、尤景和、王輔、陳忠等一百九十七人，組成敢死隊，深入敵後，先收復了豬島、海洋島、長山島、廣鹿島等二千餘里沿海島嶼，擒綁後金守島軍官胡可賓、任光先、何國用等人。

接著7月14日，毛文龍獲得情報，鎮江的後金主力去雙山，抄殺不肯降後金的百姓，城中空虛，於是他以鎮江中軍陳良策為內應，率一百餘人夜襲鎮江，擒後金遊擊佟養真，也叫佟養正，這人可了不得，是努爾哈赤的小舅子，康熙的姥爺，連著他兒子佟豐年、侄子佟松年都給抓了，接著又派陳忠等人襲擊雙山，擒斬後金遊擊繆一真等人，史稱“鎮江大捷”。

這一仗打的真是乾淨利索，避實就虛，把游擊戰和突襲戰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咱們看看大夥是怎麼評論的，葉向高說，“毛文龍收復鎮江，人情踴躍，而或恐其寡弱難支，輕舉取敗，此亦老長考慮。但用兵之道，貴在出奇，班超以三十六人定西域，耿恭以百人守疏勒，皆奇功也……今幸有毛文龍，此舉稍得兵家用奇用寡之法！”，董其昌誇得就更厲害了，“毛文龍以二百人奪鎮江，擒逆賊，獻之闕下，不費國家一把鐵、一束草、一斗糧。立此奇功，真奇俠絕倫，可以寄邊事者！如此膽略，夫豈易得？使今有三文龍，奴可擄，遼可復，永芳、養性可坐縛而釁之鼓下矣！”可以說“鎮江大捷”是明與後金戰爭的首勝，扭轉了一潰千里之局面。

但是後來毛文龍又怎麼去了朝鮮呢？因為他孤軍深入敵後，是奉了遼東巡撫王化貞的命令，而當時遼東經略熊廷弼與王化貞的戰術理念不和，兩個人就互相拆臺，這樣一來大家就開始站隊了，所以導致在毛文龍後方的登萊巡撫陶郎先，是不發一兵一餉相援，可這個時候後金可受不了了，好傢伙你在我背後捅一刀，那還了得，於是皇太極、阿敏率精兵五千攻打鎮江，可是毛文龍撐死就是個二百人的敢死隊，五千人怎麼打？所以一日七戰，殺傷相當，最終孤軍難支，不得不攜軍民退入朝鮮，以皮島、鐵山及寬靉山區為根據地，招募難民，以老弱者屯種，精壯者為兵，從無到有，逐漸發展成一支勁旅。

到了天啟二年，1622年的6月，大明正式任命毛文龍為平遼將軍總兵官，這可是正一品啊，而後來殺他的袁督師，才是正二品掛兵部尚書銜的，而且督師不是有級別的官職，其實不是，那只是個代表職責與權力的稱號而已，毛文龍並且掛徵虜前將軍印，開鎮東江，天啟三年二月，加都督同知銜，賜尚方寶劍，看著沒，毛文龍也有尚方寶劍一口，自打東江鎮建立後，毛文龍一面招撫因戰火而流離失所的遼東百姓，前後接濟安置數十萬人，一面積極展開游擊戰，與外族通商，並要求朝鮮提供物資，逐漸成為後金背後的一個大患，就連東林黨人，陳良訓都將毛文龍稱為“海外長城”。

那為什麼自天啟以來，大明頗為倚重的毛文龍，到了崇禎這裡就死了呢？

咱先看看袁崇煥列出的十二項罪狀：

1. 大量殺良冒功，將邊境的數千老百姓屠殺砍下首級冒充敵人請功，而實際極少擊斃敵人

2. 養私兵，將手下的將領作為私人武裝，上書說自己在登州駐兵取南京易如反掌，大逆不道

3. 每年餉銀幾十萬，不發給士兵，每月只散發三鬥半米，侵佔軍糧

4. 擅自在皮島開設馬市，私自和外國人來往

5. 部將幾千人都冒稱是你的同姓，副將以下都隨意發給布帛上千匹，走卒、轎伕都穿著品官官服和袍帶

6. 褻朝廷名器，樹自己爪牙

7. 從寧遠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盜賊

8. 強娶民間女子，不知法紀，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於室

9. 驅使難民遠遠去幫你盜竊人參，不聽從的就被餓死，島上白骨累累

10. 用車送金子到京師，拜魏忠賢為父，並在島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

11. 鐵山一戰敗北，喪師不計其數，卻掩敗為功

12. 設鎮八年，不能收復一寸土地，坐地觀望，姑息養敵

總結起來就是這麼幾個方面，投靠魏忠賢；獨霸一方，不受節制；虛功冒餉；自為盜寇；私通外番。

仔細說起來這些真是有點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感覺了，投靠魏忠賢，袁崇煥本人也曾於魏忠賢當政時上折稱頌其功德，並要求在寧遠、前屯兩地為魏忠賢修建生祠，不要說我是被逼的，他是自願的，人的心理活動除了自己，沒人知道。

所謂虛功冒餉，那是當時守關將士的通病，說實話關寧軍和東江軍都是大明軍隊，難道還得分個親疏遠近，一個是親孃生的，一個是後媽帶來的，好，你不給錢也沒關係，我自給自足總可以了吧，《明史·袁崇煥傳》中記載，毛文龍有“擅開馬市於皮島，私通外番”，所以私通外番就是擅開馬市，根本就不是降敵叛國，實事求是的說，做生意就不能涉及政治，你說東江鎮的東西不賣後金，賣誰？總不能漂洋過海去賣給日本吧，糧餉本來給的就不多，自給自足你又不讓，還給不給人活路了，而且還有一點，當年血戰鎮江還有一個原因，毛文龍在鞍山的親屬一百多人被後金軍殺害，所以他怎麼可能投降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後金，要真說起私通外夷，袁崇煥自己也曾想跟女真議和。

至於“設鎮八年，不能收復一寸土地，坐地觀望，姑息養敵”， 收復金州和旅順，收復復州和永寧，難道全是後金自己把土地吐出來的？

天啟三年，在探知努爾哈赤有攻明意圖後，毛文龍遣軍四出攻打後金，命朱家龍從千家莊進軍，命王輔從鳳凰城進軍，命易承惠從滿浦進軍，自統八千馬步精銳，從鎮江、湯站一路進擊，予以策應，後金境內狼煙四起，不得不放棄南征企圖。

六月十六日，張盤奉毛文龍之命從麻洋島登岸，接受流亡遼民，先後接濟“男婦老幼共計四千名”，這些虎口餘生的百姓，以青壯年居多，苦大仇深，紛紛要求參軍攻打後金，張盤遂將這些壯丁編成隊伍，共計有三十五隊。七月初二，張盤率領兵民合編的隊伍，攻打金州，一舉而下，並繳獲後金軍火器“大小炮銃一千零十四位，硝磺連藥五百六十斤，大小鉛炮子七千三百零二個。”隨後，又乘勝收復了遼東半島南端的要塞，旅順，以及望海堡和紅嘴堡，使得遼南方圓百里土地，重歸於明朝，你袁崇煥難道就沒看見？要說毛文龍不能收復失土，袁崇煥喊著五年平遼，不也沒能復遼東寸土麼！

最後再說獨霸一方，不受節制，退一萬步講，如果毛文龍真是養賊自重，有不臣之心，那麼袁崇煥怎麼可能就憑藉一道他自己編出來的聖旨，就能殺掉一個軍區司令，毛文龍是缺心眼嗎，能讓袁崇煥在東江鎮把自己一刀砍了？他真如果真想做土皇帝，會被一道見都沒見著的聖旨給當場殺了？大家不要忘了，東江鎮再怎麼說也是毛文龍的根據地，那麼合理的解釋也許只有一個，毛文龍相信了袁崇煥，他相信這道聖旨是真的，是存在的，他願意束手就擒，毛文龍有部下為其求情，稱他沒功勞也有苦勞，卻被袁崇煥斥退，此情此景頗似當年嶽武穆之莫須有！

在毛文龍的苦心經營下，東江鎮一度攻至大明當年敗於滿清的薩爾滸，已經接近徹底擊敗滿清，如果袁崇煥不殺毛文龍，他五年平遼的大話，興許還真可以實現，可惜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他斬殺了毛文龍，導致東江鎮功虧一簣！毛文龍活著的時候，清朝沒有一次進入山海關的記錄，毛文龍一死，滿清多次入寇北京，所以，你能說毛文龍的東江鎮沒有敵後牽制的作用嗎？而且他死後，東江鎮四分五裂，客觀上是幫助皇太極鋪平了東進的道路，清初漢人四王，有三個是毛文龍的手下，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試想他們要是想反，毛文龍早就帶著他們投敵了，還何必要等到袁崇煥來補這一刀。

毛文龍死了，滿清再沒有了來自背後的威脅，休整了10多年，再次進攻大明，由此可見東江鎮給予滿清的威脅有多嚴重，毛文龍死後14年，1644年滿清攻入北京，大明覆滅，袁崇煥的子孫加入了滿清漢軍八旗，隸屬漢軍正白旗，不過他們已經不姓袁，而姓富，清史稿《列傳》二百四“富明阿”，“富明阿，字治安，袁氏，漢軍正白旗，明兵部尚書崇煥裔孫，毛文龍呢？他的兒子三次在歷史上登場：第一次是逃亡被袁崇煥抓住下獄，在獄中寫血書給崇禎，言詞悲切，朝廷為之側目；第二次是東江兵變,被朝廷派去平息東江官兵怒氣；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次，清人為毛文龍搞了個祭祀儀式，派尚可喜去請毛文龍的兒子出場，毛文龍的兒子拒絕了，從此之後，正史上再也沒有毛文龍後人的訊息，我想他在九泉之下，只能一聲嘆息，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大明！

今天最後我用明末忠烈將領孫承宗的《塞翁吟》來結尾。

“雲葉才生雨，樓外鐵馬嘶風。報急水，小河東。飛一箭青驄。倚天劍破長風浪，小結畫影騰空。漫道是，長楊詞賦，細柳豪雄。

匆匆。脫跳蕩，驚帆轡滿，走躞蹀、蟠花帶松。有渝海、堪憑洗恨，看今日、蹀血玄菟，痛飲黃龍。鴨江醅發，鹿島蘋開，誰是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