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好年齡的人。”
這段耳熟能詳的情話是文學大師沈從文寫給妻子張兆和的。
而張兆和正是沈從文的學生,那年她18歲,她長得極美,在學校很活躍,又是女子籃球隊的隊長,已經是中國公學有名的校花,追求者無數。
沈從文第一眼看見張兆和,就淪陷了,很快就展開了追求,儘管那是她的學生。
他寫給張兆和的第一封信,只有短短一句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愛上你?”
張兆和經常收到情書,她會把追求者寫給她的資訊都整理起來儲存,甚至給追求者進行編號,“青蛙1號”“青蛙2號”......而沈從文排到了13號,張兆和的二姐張允和笑稱沈從文只能排為“癩蛤蟆13號”。
張兆和沒有給沈從文回信,自卑木訥的沈從文沒有當面表白的勇氣,於是開始寫了第二封,第三封.....鍥而不捨。
沈從文寫的情書越來越頻繁,越來越長,也越來越大膽,校園裡也開始傳來了各種風言風語,甚至傳出沈從文追求不到張兆和要自殺,張兆和終於受不了了,她拿著沈從文所有的信找到了校長鬍適,拿給胡適看,說:
“老師老對我這樣子,不好。”
胡適答:“有什麼不好!我也是安徽人,我跟你爸爸說說,做個媒。”
張兆和連忙說:“不要講。”
胡適鄭重地說道:“他非常頑固地愛你。”
張兆和立馬回一句:“我非常頑固地不愛他。”
張兆和在校長這裡得不到支援,只能聽之任之沈從文對她的馬拉松式的情書轟炸。
殊不知胡適在和張兆和談話之後,胡適也察覺到兩人的不合適,因此曾私下寫信勸告沈從文道:
“這個女子不能瞭解你,更不能瞭解你的愛,你錯用情了......愛情不過是人生的一件事,那些說愛情是人生唯一的事,乃是妄人之言。我們要經得起成功,更要經得起失敗。你千萬不要掙扎,不要讓一個小女子誇口說,她曾碎了沈從文的心.....”
然而沈從文是感性而執著的,他認準的事就不會放棄,他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愛情裡,聽不進任何勸告,整整四年,他給張兆和的情書從未間斷,直到張兆和大學畢業。
這種持續以恆的努力,終於慢慢打動了張兆和。
1932年,沈從文帶著巴金建議的禮物:一大包西方文學名著,第一次去張兆和家裡拜訪。
“我家有好多個小弟弟,很好玩,請到我家去。”
就這樣,沈從文終於如願第一次進入了張家的大門,那一個暑假,主要活動就是給張兆和的幾個弟弟講故事。
正是這次的經歷,讓沈從文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二姐張允和。
後來他寫信給張允和,信中寫道:“如爸爸同意,就早點讓我知道,讓我這個鄉下人喝杯甜酒吧。”
張兆和的父親很開明:兒女婚事,自己自理。
獲得父親的同意之後,兩姐妹很開心,齊齊到郵局給沈從文回信,二姐擬好的電報是:山東青島大學沈從文允。簡潔明瞭。而張兆和寫的則是:沈從文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可惜的是郵局只收下二姐允和的。
1933年9月9日,沈從文和張兆和在北京中央公園舉辦了婚禮。婚後不久,因母親病危,沈從文回故鄉鳳凰探望。他在船艙裡給遠在北平的張兆和寫信說:“我離開北平時還計劃每天用半個日子寫信,用半個日子寫文章,誰知到了這小船上卻只想為你寫信,別的信全不能做。”
生活中的磕磕碰碰,讓張兆和因感激、同情而生出的那一絲愛意再也無處可尋。
而此時,沈從文遇見一位刻意迎合他的“女文青”高青子,不由地心生盪漾。
高青子是沈從文的粉絲,她清楚沈從文的愛好,甚至按照沈從文小說裡的女主角來打扮自己。幾回交往過後,沈從文發現自己已經陷入到這段感情中去了。
可他心中還是愛張兆和的,他選擇坦白,給張兆和寫了一封信,交代了自己出軌的來龍去脈。
張兆和並沒有接受沈從文的坦白,而是帶著孩子,離開了沈從文。
1949年後,沈從文被昔日的文人朋友們群起圍攻和批判,甚至兩度自殺,這時的沈從文精神上有些不正常了,他時常在家中放聲大哭,叫喊著要回湘西老家。
張兆和心軟了,沈從文畢竟是給他寫過無數封情書,守護她走過戰火紛飛的歲月。她把丈夫接回家,悉心照顧,直到沈從文身心完全康復。
後來,張兆和被下放到咸寧五七幹校勞動改造。
1969年,二姐張允和來看望獨居的沈從文,臨走時,沈從文突然說:“莫走,二姐,你看!”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又哭又笑地說:“這是三姐給我的第一封信,第一封......”那一年,他67歲了,臉上仍然閃爍著初戀少年般的沉醉光芒。
1979年後,沈從文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夫妻兩相伴走過了晚年,或許只是親情的陪伴。
1988年,飽經滄桑的沈從文安詳地離開了人世,臨走前握住張兆和的手,說了他生命中最後一句話:
“三姐,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