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大名鼎鼎,他的事蹟也是廣為流傳,可是做為他的嫡長子袁克定,卻是有運沒有命。
袁世凱共有17個兒子,15個女兒,袁克定是他唯一嫡出的兒子,其餘的皆是庶出,老爹做皇帝,身為長子的袁克定就把目光放到了“太子”的位置上,可是袁克定不知道,自古以來,最先做太子的,也是滅亡最快的,何況他才能一般。
袁世凱
1876年底,年僅17歲的袁世凱娶了出身名門的妻子於氏,於氏是大家閨秀,家中富有,良田千頃,於家雖然是富貴逼人的大財主,可也是守舊的傳統人家,自古有錢無才的大家族,都不喜歡女子識字。
於家也本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家訓,不肯讓女兒讀書識字,所以袁世凱娶來的這位正頭夫人,不懂禮節也沒有文采,還在日後鬧出了大笑話,使得袁世凱都跟著一起被嘲笑。
於氏雖然不識字,可也是個命好的,嫁給袁世凱的第二年,她就生下了兒子,也就是1878年的12月份,袁克定出生了,按照袁家的家譜,是按“保世克家,啟文紹武”的順序取名,“保”字輩是袁世凱父輩的名字,“世”字輩乃是袁世凱這一輩的,因此,於氏生下的這個男孩,便取名“克”字輩。
袁克定
有了嫡長子後,袁世凱甚為喜愛,兒子已成年,就取字“雲臺”,只因孩子生下來時,額頭上長著一小塊胎記,所以袁克定的小名又叫做“記光”或是“小記兒”,這塊胎記一直持續到他長大以後才消失。
雖然妻子沒有文化,可是袁世凱和於氏的關係卻十分要好,或許是新婚燕爾的緣故,二人如同尋常的小夫妻一般打情罵俏,這種關係一直持續到袁克定兩歲的時候,那一年,因為於氏的一句玩笑話,害得她與丈夫反目成仇,以至於後來守了幾十年的活寡。
事情起源於一條紅色繡花綢子的褲帶,某天,於氏就係著這樣一條褲帶,袁世凱瞥了一眼,覺得十分有趣,便如同往常一樣和妻子開起了玩笑:“看你打扮的樣子,活像一個馬班子(馬班子是妓女的俗稱),”這句話戳心,可是袁世凱只覺得自己在說玩笑話。
於氏卻對這句話認真了,她十分惱怒的回了一句:“我不是馬班子,我有姥姥家,”於氏回的這句話,也戳到了袁世凱的心裡,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有孃家,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而袁世凱的生母是續絃,也讓他的身份很尷尬,妻子這樣說,就是在揭自己的短,袁世凱越想越惱,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再也不進妻子的房門。
1881年,袁世凱去了上海發展,事業沒做成功,卻結識了一位蘇州的名妓沈氏,二人好上之後感情越來越深,沈氏眼光長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看出袁世凱是潛力股,於是鼓勵他離開上海,另謀出路,還給了他一大筆盤纏。
袁世凱離開上海前,沈氏準備酒菜給他送行,酒過三巡之後之後,沈氏說自己也要贖身離開妓院,如果袁世凱有好的發展,也不能負了自己,這一番真情真意的話,使得寂寥的袁世凱大為感動,他指天指地發誓,絕對不會辜負沈氏,二人互訴衷腸後,灑淚分別。
袁克定
次年,袁世凱去了朝鮮發展,並在當地站穩了腳跟,他也是個漢子,並沒有嫌棄沈氏妓女出身,有了前途之後,袁世凱立即派人把沈氏接去了漢城,做了他的大姨太太,這一年,袁克定4歲,也被接到了朝鮮,從此以後,他一直寄養在沈氏名下,而沈氏也是一生無子,或許是沒有孩子,或許是想要個依靠,沈氏把袁克定視如己出,寵愛到了極點。
因為袁克定是自己第一個兒子,袁世凱對他十分看重,請了許多有名的老師來教他,其中一位德國人,專門教袁克定德文、英文,這也讓袁克定在與洋人的交流上,打下了深厚的基礎,他的房間了也堆滿了德文和英文書籍。
1901年,袁世凱做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權勢在手,再加上袁克定的身份,他也成了名副其實的貴公子,人人都喊他一聲“大爺”,他的門口也掛著大爺二子,在天津一帶,提起袁大爺,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沒有人敢招惹他,大家都把袁克定捧得高高的,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牽連了自己,只是這個袁大爺沒有想到,人外有高人,他也因為一時的傲氣吃了虧。
李蓮英就有侄兒叫做李福堃,人送外號“大城李”,有了李蓮英的勢力依靠,大城李也是眼高於頂,四處橫行霸道,人們怕他比怕袁大爺還要多三分,這大城李有一個愛好就是聽戲,而且他只去一個地方——天津下天仙戲院,他還在這裡有一個包廂,無論他來不來,這個包廂都給他備著。
偏偏就這麼巧,袁克定也來這裡聽戲,他的包廂和大城李的包廂正好挨著,二人素不相識,都沒見過對方,可偏都是誰也不服誰的主,戲剛剛開場,二人的隨從頭頭就擺派頭,互不相讓,開始是口角,後來就大打出手。
袁克定
戲院的老闆見兩個爺都得罪不起,只能左鞠躬右鞠躬,就差給他們跪下了,眼看著收不住場,只好讓人去通知了袁世凱,這袁世凱是個人精,一聽說兒子得罪了李蓮英的侄兒,立馬差人拿著自己的名片,去把大城李請到府上賠罪。
袁克定看見老爹一副奉承的樣子,也知道這人得罪不起,跟在大城李的後頭灰溜溜的進了袁府,到家之後,袁世凱一邊拍著大城李的肩膀喊“賢侄”,一邊把袁克定罵了個狗血噴頭,又讓袁克定喊大城李“三哥”,賠罪一番後,袁世凱又擺下一桌豐盛的宴席,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此事過後,袁世凱怕節外生枝,次日天明,他就讓人帶著自己的親筆信去面見了李蓮英,李蓮英也是個人精,他知道袁世凱有名望,也知道大城李不是個好東西,便讓大城李也帶了禮物去回禮,袁世凱見了大城李上門十分歡喜,立即趁熱打鐵讓兒子和他交換了帖子,義結金蘭,袁克定雖然不願意,卻也不敢反抗老爹,不情不願的把這事答應下來的。
只不過袁克定是面上笑嘻嘻,內心卻十分看不起這個“太監”的侄兒,倒是他的弟弟袁克文和大城李處成了難兄難弟。
1910年的3月31日,汪精衛、俞雲紀、黃復生謀刺攝政王載灃,事情敗露後,被判處死刑,袁克定和汪精衛有過短暫的交情,同盟會便請袁克定出山幫忙,由於他是袁世凱的嫡長子,在官場上別人也給他幾分面子,袁克定便利用自己的關係,上下左右四處活動,拿了好大一筆錢,終於把汪精衛的死刑改為監禁,後來袁克定被日本人謀害,也是汪精衛不忘舊恩,出手救援。
袁克定
武昌首義,載灃束手無策,只能請來袁世凱出山,在英國公使朱爾典的策劃下,袁世凱搞南北和談,馮國璋不明白袁世凱“養寇自重”的心理,在清政府追封二等男爵的封賞下,攻下了漢陽,還打算打過江去,袁世凱見狀,立即命令“皇太子”袁克定去武漢前線,馮國璋這才停止動作。
袁克定就派朱芾煌前往武昌與黎元洪接洽和談,馮國璋被矇在鼓裡,不知道和談一事,等朱芾煌被當作漢奸提審時,朱芾煌交代說是奉袁克定的命令來此,馮國璋半信半疑,立即給袁世凱發了訊息,袁世凱卻讓他去問袁克定,接著袁克定也發來了電報稱:“朱君芾煌系弟擅專派赴武昌,良以海軍盡叛,我軍四面受敵,英人有意干涉,恐肇瓜分,是以不得不思權宜之計,以定大亂......朱君生還,如弟之脫死也,”此時的馮國璋也明白袁世凱父子的計謀。
南北和談開始之後,由梁士詒、楊度介紹,袁世凱接見了新從刑部釋放出來的汪精衛,對汪精衛一再表示自己同情革命,並讓袁克定和汪精衛結拜為兄弟,一次來拉攏,和談期間,袁克定全權代表袁世凱,憑藉與汪精衛的關係,他提出了三個條件,請汪精衛質商於南方革命黨人:
一、推舉袁世凱為臨時總統。
二、實行南北統一。
三、袁世凱對蒙藏地區用“皇帝名義”。
汪精衛聽了之後,立即發訊息給了黃興,徵求他的意見,12月9日,黃興回覆汪精衛:“中華民國大總統,斷舉項城無疑。”
1912年的2月15號,袁世凱得償夙願,在南京被選舉成了臨時的大總統,和談期間,汪精衛逼著孫中山讓步,並以他覬覦總統職位的話要挾,孫中山同意辭去總統的職位,20日參議院補選黎元洪為副總統,在黎元洪入京就任副總統那天,袁世凱聽父親的話回京,卻在騎馬時摔下馬背,落了個右腿殘疾的下場,手心也掉了好大一塊皮,為了遮住這個傷口,每次出入社交場合時,他都要帶著手套。
1913年9月,袁克定去德國治療腿傷,名義上治療腿傷,實際上是為了政治,他離開前,許多重要官員都來送行,到了德國後,袁克定拜見了德皇威廉二世,二世舉行了國宴歡迎他,宴席上,二世大談“中國非帝制不能自強”,他還請袁克定轉告袁世凱,說德國會在外交上支援袁世凱稱帝的計劃,最後還寫了一封親筆信讓袁克定交給袁世凱。
有了二世的大力支援,袁克定也開始飄飄然了,他開始慫恿父親當皇帝,並有了當皇太子的野心,袁世凱也有意在培養兒子,1915年的5月8日,袁世凱下令成立了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10月份,還成立了模範團,讓兒子袁克定當團長,這個模範團也成了袁克定培養勢力的窩點。
十分遺憾的是,袁克定的實力和威望都不夠,段祺瑞和趙秉鈞都不信服他,在支援老爹做皇帝的路上,袁克定曾派人試探過趙秉鈞的意向,卻被他想也沒想就回絕了,這也使得袁克定對他恨之入骨,雖然在軍界受了阻礙,可是在文人方面,袁克定還是有些威望的。
在文人中,袁克定有個忠心的追隨者,那就是楊度,楊度想當袁克定的軍師,四處替他走訪拉關係,甚至把袁克定吹噓成李世民之類的皇帝,面對楊度如此忠心表態,袁克定也把他當成了知己,他假裝養病搬去了湯山,楊度也悄悄跟隨而去,二人每日都在密謀袁世凱當皇帝的計劃。
1915年,日本提出《二十一條》,並給了袁世凱極高的祝福,這使得袁世凱十分在意日本的態度,袁克定摸準了老爹的心思,搞了一封日本在華髮行量很大的假報紙《順天時報》矇蔽袁世凱,其他兄弟雖然看到了報紙的真正內容,可是他們害怕袁克定,也不敢告訴老爹實話,只得裝聾作啞,直到一個小丫頭無意間說了出來。
袁克定
這個丫頭是袁世凱三女兒的貼身丫鬟,她去外地探親回袁府,帶了一包家鄉的蠶豆,而包蠶豆的紙正好是《順天時報》,三女兒吃蠶豆時,意外的發現這張報紙和自己看的不一樣,疑惑之下,三女兒去問了袁克文,袁克文說自己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說而已。
三女兒不想矇蔽父親,直接拿著報紙去找了袁世凱,袁世凱看完之後,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他氣得渾身發抖,命人把長子找了回來,袁克定看見父親暴怒,立即跪下求饒,袁世凱怒氣不消,拿鞭子狠狠抽打他,嘴裡罵道:“欺父誤國!欺父誤國!”也是從這張假報紙開始,袁世凱不再信任這個“皇太子”。
可是袁克定不死心,他不願意看著快到手的皇太子之位溜走,他私下囑咐美國法學博士古德諾寫了一篇大力歌頌君主制的文章,還讓知己楊度寫了一篇《君主救國論》,一時間,又造出了各種輿論,在全國掀起了好大一陣風波,袁克定也開始飄飄然,還刻了一枚“皇太子”印章,在現實裡做起了當太子的夢。
學生做白日夢,身為家庭教師的嚴修卻頭腦清醒,他悄悄的見了袁世凱,勸他不要去做皇帝,此事傳到了袁克定的耳朵裡,他大罵嚴修不識時務,怒火升到頭上,袁克定拿起身邊的東西朝鏡子砸去,不僅如此,他還拿起柺杖把窗戶上的玻璃全部砸碎,“皇太子”動了大氣,身邊的人再也不敢提起反對稱帝的話了。
袁克定與妻子
很快,袁世凱即將做皇帝的時候,興奮的袁克定又發現不對頭了,他看見二弟和五弟的皇子衣服圖案和自己一樣都是麥穗形的,而其他兄弟的衣服上則是牡丹花,袁克定瞬間頓悟,原來二弟和五弟同自己一樣,都是太子的人選,袁克定一心想當太子,如今就差臨門一腳,他實在是不甘心,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是袁克定早就算計好了,如果是二弟當太子,那麼自己就先下殺手。
大哥有如此心思,袁世凱的三女兒也察覺到了,她立即跑去父親面前揭發了此事,袁世凱明白兒子的想法,他心裡也有數,只是他也知道,明面上不能亂,當女兒說出此事之後,他知冷冷的迴應了兩個字:“胡說。”
而身為“二皇子”的袁克文,其實並不同意父親當皇帝,如今又見手足之間彼此暗害,他心中更加酸楚,寂寥之下,袁克文嘆氣吟了兩句詩:“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這句話是諷刺帝制的,卻被袁克定拿來大做文章,他藉此把二弟軟禁了起來。
而黎元洪也是反對稱帝的人,當“武藝親王”的封號一下來,他就準備逃離北京,沒想到姨太太卻被袁克定拿2萬元的珍珠收買,讓被困府上,插翅難逃。
收拾了二弟,穩定了局面,袁克文一心一意坐等皇太子的位置,可是當護國軍起,局面失控的時候,袁克定向父親請求不要皇太子的位置時,袁世凱卻說:“儲位本未定,何從言辭!”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嚥氣離世,袁克定跪在葬禮上哭喊:“我對不起爸爸!我對不起爸爸,”而他的母親於氏,得知丈夫嚥氣後,便把幾十年的怨氣都發了出來,她也大哭大喊:“你一輩子對不起我,弄了這麼多姨太太,又弄了這麼多孩子,你死了都丟給我,叫我怎麼辦呢?”母子二人一哭一嚎,場面十分難看,最後還是袁克定收了眼淚,出面安撫了母親。
袁世凱去世後,袁克定身為嫡長子一直管理著袁家,1919年,袁氏家族分家,袁克定拿走了股票、房地產、古玩、字畫,還拿走了現金12萬,庶出的弟弟們一人12萬,而身為女子的妹妹們,每人只有8000塊,此時的袁克定除了錢之外,已經沒有昔日的風光了。
袁家的全家福
落魄之後,袁克定在報紙上刊登宣告,鼓吹“華北自治”,兩天之後,他又刊登澄清啟事,但是他這個人在政界和社交界都太出名了,此次登報影響極大,當時的華北已經控制在了日本人手裡,袁克定這種做法,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他也引起了日本人的仇視,日本特務和漢奸日夜的監視他,正在袁克定為難之時,汪精衛出來報恩了,他救下了袁克定,還送上了一筆錢解救袁克定的困苦,可是袁克定只對送錢的人說:“禮物我收下,這是私誼,錢我不能收,請如數帶回。”
從這之後,袁克定彷彿看透人生一般,再也不問政治了。
袁克定這一生是充滿爭議的,袁家的嫡長子,是榮耀也是負擔,他需要給弟弟妹妹們做表率,也要做父親最爭氣的兒子,他不抽菸不喝酒,對長輩也十分恭順,每次長輩們生氣的時候,他總是認真跪下聽訓話,他是正室生的,可是當眾多姨娘們過生日的時候,他總是會去磕頭。
他的妻子和他門當戶對,比他小兩歲,屬相卻和他相沖,迷信的他又娶了一個小妾,可是對於這兩個女人長相,袁克定都不滿意,他又納了一個姨太太,這個姨太太漂亮有個性,袁克定愛她又怕她,不僅如此,袁克定還愛男風,有一次男寵的聲音大了點,被隔壁的張伯駒聽了去,還做了一首詩戲弄他。
也正是因為這個男寵,偷光了袁克定的積蓄,使得他晚年十分悽慘,只有一個忠心的老僕捨不得離開這個“袁大少爺”,每天都去街上撿白菜、撿窩窩頭養活袁克定,這種忠心讓人欽佩,也讓人覺得可笑。
中華民國成立後,袁克定被做了北京文史館的官員,一個月拿60塊,可是這份工作很快被袁克定弄丟了,此後,他又陷入窘迫的生活中,除了每月去街道領20塊的救濟金,他再無其它收入。
1958年,袁克定去世,終年88歲,而他也在這一年,結束了他荒唐又榮耀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