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2月21日下午3時，北京，中南海春藕齋。

此刻，幾十名身著綠色軍服的軍委委員正肅然端坐，凝神靜候。一雙雙流露著興奮和惶恐的目光久久的盯著正中央那兩扇虛掩著的條格木門。

3時05分，門打開了，體魄魁梧的毛澤東被一名工作人員攙扶著顫巍巍地走進來，在他身後跟著周恩來和葉劍英。

彷彿一道無聲的命令，幾十位軍人全“刷”的挺身立正。

毛澤東首先朝朱德元帥伸出雙手。朱德垮前一步，緊緊握住毛澤東的大手：“主席好。”

毛澤東：“老總，你好嗎？你是紅司令啊！人家講你是黑司令，我總是批評他們，我說是紅司令，還不是紅了嗎！”

朱德憨厚的笑笑：“主席才是總司令。”

毛澤東幽默地搖搖頭：“朱、毛嘛，你是朱（豬），我是朱（豬）身上的毛啊！朱（豬）失之，毛焉存？”

一陣愉快的笑聲，衝散了籠罩著大廳的緊張嚴肅的氣氛。

毛澤東隨後又和徐向前握手。

徐向前：“主席好。”毛澤東：“徐帥啊！好人，一個大好人啊！”鄧小平將雙手伸向毛澤東：“主席好，我是鄧小平。”毛澤東爽聲：“小平啊，我和葉帥請你來的，讓你參加軍委，你要掛帥呢。”

鄧小平：“總理和葉帥已經跟我談了，您給我的擔子太重了。”毛澤東：“我也是沒辦法呀！先挑起來吧。”

同與會者一一握手後，毛澤東在正中的沙發上坐下。雙目無光的環視著眾人，語調有些傷感地說：“都到了。一方面軍的，四方面軍的，全來了，還少一個二方面軍的賀龍呢。”他扭頭問葉劍英：“各大軍區的司令員都來了嗎？”

葉劍英：“全到齊了。”

毛澤東點燃支菸，溫和地說：“我把各位請來，開個軍委會。議什麼事呢？就是議軍。議一個軍事問題，全國各個大軍區司令員互相調動。這是劍英同志提出來的，我贊成他的意見。我代表他說話。我先找了總理、洪文兩位同志，他們也贊成。你們贊成嗎？”

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啪”地站起身，粗聲答道：“我堅決服從主席的命令。”

毛澤東擺擺手：“贊成就說贊成，不贊成就說不贊成，開門見山，不要吞吞吐吐。我們都是共產黨員，對共產黨員不要吞吞吐吐。”毛澤東繼續說：“調動的事，你們不要急於表態，先商量商量，看有沒有這個必要。”又說：“大多數人呢，捨不得你們走呢。你們呢，也不願意走呢。嘴上服從命令，心裡還是有點不願意呢。”

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接話道：“我非常擁護主席的決定，只是有點擔心，怕到一個新地方搞不好工作。”

毛澤東：“我不是給你講過嗎，這個世界上這類事啊，心放寬些，膽子壯些。無非是做官嘛，革命嘛。你還有什麼困難嗎？”

韓先楚挺了挺身子，響亮地答道：“沒有了。”

毛澤東慈祥地笑笑：“到一個新地方工作困難還是有的，可能還會很多呢。不熟人，不熟地方，不熟黨，不熟軍，黨、政、軍、民都不熟。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慢慢來，就會順手。”

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志接了一句：“不熟悉可以學習，只要照主席的指示辦，就能幹好工作。”

毛澤東安詳地吐了口煙：“我的話也不是靈丹妙藥啊！主要靠你們調查研究，不熟悉到熟悉也有個過程。我和楊得志同志早先也不熟悉，他帶一個旅到延安，我才認識他。他是要抓逃兵的，我說逃兵不要抓，他不喜歡在你那裡，讓他走了算了，如果要抓，請他吃一頓豬肉，因為他不滿意嘛。捆綁不能夠成夫妻嘛，捆綁能夠革命嗎？他照我的話做了，我們就熟悉了。有不熟悉的，至今還不太熟悉。我們還有一位李司令，到了沒有呢？”

北京軍區司令員李德生起身答道：“到了。”

毛澤東：“司令常來常往嘛！如果到那邊不順手，我們也可以商量一下。”

李德生：“一定會順手的。”

毛澤東含笑搖搖頭：“靠不住啊！你不從壞處著想，單從好處著想，難免要犯錯誤呢。犯點錯誤也莫慌張，改掉就好。你離開北京了，還兼不兼總政治部主任了？我說不要兼了吧。”

李德生爽快地：“是！不兼了。”

毛澤東：“以後你們也不要再兼什麼省委第一書記，省革委會主任了。就當司令，集中精力抓軍隊建設。”周恩來插話道：“軍隊向前進，生產長一寸。軍隊建設搞好了，國家才能穩定，才能強大。”

毛澤東欣喜地：“所以呀，我給軍委請了一個軍師，叫鄧小平，”他伸手一指：“就是此君。”

眾人熱烈鼓掌，鄧小平含笑點頭。

毛澤東：“先發個通知，當軍委委員，也要當政治局委員。政治局是管全部的，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我想政治局添一個秘書長吧。'六大'的時候，小平同志就是中央的秘書長，後來被王明撤了，我再給你吧。”

鄧小平安然地笑笑：“不用了，我就當委員吧。”

毛澤東：“怎麼，你不要這個名義？那就當個參謀長。現在，我給大家請來一位總參謀長。他呢，有些人怕他，但是辦事比較果斷。他一生和我一樣，大概是三七開。他是你們的老上司，我請回來了，政治局請回來了，不是我一個人請回來的。小平同志啊，人家有點怕你呢，我送你兩句話吧：柔中寓剛，綿裡藏針。外面和氣一點，內部是鋼鐵公司。過去的缺點，慢慢改一改吧。”

鄧小平語氣真摯地：“我儘量把工作幹好，少犯錯誤。”

毛澤東：“該講的我都講了，這個會差不多了吧。明天就'聾子放爆竹—散了'。你們知道這話是誰說的？”

許世友想了想，說過：“這好像是《紅樓夢》裡王熙鳳說的。”

毛澤東驚訝地說：“許世友同志，你現在也看《紅樓夢》了嗎？”

許世友腆腆地笑笑：“遵照主席的指示，我找來看了一遍。”

毛澤東：“要看五遍才有發言權呢。中國古代小說寫得好的是這一部，最好的一部。創造了好多文學語言呢。”

毛澤東又看著大家說：“各位還有什麼話講啊？沒有，明天開一個大會就散了吧。”

周恩來：“還要起草個命令，鼓勵大家一下。”

毛澤東：“噢，這個好。你們帶個頭。底下的政委、參謀長、總部、省軍區、軍分割槽，還有什麼人武部，人也很多，就會照著去做。你們呢，要交好班，做個好樣子。也要同各地人民政治委員打個招呼，要歡迎新司令呢。機關幹部，找來一兩百人，不要太多，包括軍事機關，總之要歡迎。不然，'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不太好呢。要開一個軍長、師長、政委見面的會吧。比如東北吧，要陳錫聯同志在場介紹李德生同志。比如華北，就要李德生同志介紹陳錫聯同志。還有政治委員，也要講幾句歡迎詞吧。”

葉劍英：“但不能擺宴席，搞大吃大喝。”

毛澤東：“一杯清茶几根菸，就行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講得不少了，就吹到這裡吧。”

周恩來站起身，大聲說：“我提議，大家唱一支歌，就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第一段。”

毛澤東鼓掌贊同道：“不錯，就是著一條要緊。就請小平同志指揮吧。我們都聽你的指揮。”

鄧小平擺擺手：“還是請總理指揮吧。”

周恩來謙讓道：“不，應該請主席指揮。”

毛澤東欣然答應，吃力地站起身，猛然揮動粗大的雙臂。全體立正，肅穆而歌。

第二天，12月22日，毛澤東正式宣佈對調命令。各大軍區司令員、各大軍兵種主要領導集合。周恩來先點名，然後宣佈了八大軍區司令員對調的命令內容：

北京軍區司令員李德生與瀋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對調；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志與武漢軍區司令員曾思玉對調；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與廣州軍區司令員丁盛對調；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與蘭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對調。1973年12月26日，楊得志（左）與曾思玉（右）兩位老戰友在機場握手告別，互道珍重。

在1973年，我軍共計有11個大軍區，除了上面說的8個大軍區，另外3個大軍區分別就是成都軍區、昆明軍區和新疆軍區。因為這3個大軍區司令員都是剛剛任職不久，沒有必要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再作調整。當時擔任成都軍區司令員的是秦基偉、擔任昆明軍區司令員的是王必成、擔任新疆軍區司令員的是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