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我國古代超一流的軍事戰略家，大家首先能想到誰？是立下“興周八百年”奇功偉業的姜子牙，還是“運籌於帷幄之內，決勝於千里之外”的漢初謀略家張良，或是“未出茅廬便定天下三分之勢”的諸葛孔明。這些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傳統文化中智慧的化身。

最近，看了幾集紀錄片《中國》之後，卻發現一位超一流的戰略家再次重新整理了我的認知，其超前的戰略眼光，過人的智謀膽略絲毫不在上述名家之下。與上述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士不同，這位大才不僅“文能提筆安天下”，更是“武能騎馬橫刀定天下”。是一位文武雙全的統帥級人物。

他就是東漢時期著名的軍事家、外交家班超，他的那一句“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夠困守於這筆墨營生，定當要萬里封侯”和豪言和“投筆從戎”的典故成為後世有志青年的勵志楷模。

班超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班超以及他收復西域的偉大戰略。

班超是東漢明帝時期人，出生於名門之家，一家四口父親班彪，哥哥班固，妹妹班妱都是當時的大才子，著名的歷史學家。但顯然不是高門顯貴，否則也不用班超靠替官府抄寫文書來維持生計。

雖然同屬書香門第，但班超與他哥哥，妹妹在性格愛好甚至相貌上卻截然不同，班超性格直爽，不拘小節，曾經去找相面的人給他看相，相面的人說：“你的先輩雖是平民百姓，但你日後定當在萬里之外封侯。”班超問他原因，相面的人說：“你額頭如燕，頸脖如虎，飛翔食肉，這是萬里封侯的相貌啊！

“燕額虎脖”，這種長相的人很容易讓我們聯想到號稱“花刀太保武瘟神”的東漢名將馬武，三聲喝斷長坂橋的猛張飛，為大唐王朝立下赫赫戰功的“門神爺”尉遲敬德。這種相貌的人註定是當猛將的料，所以他才要“投筆從戎”。

是金子，早晚都會發光的，果然，機會來了， 永平十六年（73年），車都尉竇固準備率兵攻打北匈奴，正好軍中缺少個會寫字的武將，就讓“瘟神”一般的班超隨軍北征，在軍中任司馬之職，負責起草文書什麼的。

班超妹妹班昭

但班超一到軍旅中，就顯示了其與眾不同的軍事才能。他率兵進攻伊吾（今新疆哈密市西四堡），在蒲類海（今新疆羅布泊一代，現已經乾涸）與北匈奴交戰，儼然是“武瘟神”馬武在世，一杆大花刀殺的匈奴人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竇固很賞識他的才幹，就想著趁著匈奴大敗，來收復失散已久的西域，於是派他和從事郭恂一起出使西域。

西域就是現在的新疆，西漢時期，在偉大的外交家張騫的努力爭取下，西域諸國已經臣服西漢，漢朝也不斷加強對西域的控制，於公元前60年設立西域都護府，共同對匈奴勢力形成了戰略包圍的態勢。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西漢末年，王莽篡漢後，有著儒家原教旨主義理念的王莽大力推行復古改制運動。在民族政策上透過貶低四夷來顯示新政權的威嚴。他強迫給西域諸國的國王降低級別和待遇，原來稱王的改稱侯爵，原來稱侯的改稱伯爵，其他的直接成為平頭老百姓。還對他們強加侮辱性的冠冕和爵位。

王莽這一頓騷操作，嚴重破壞了平等友好的民族關係，引起西域各族的極端不滿。是可忍孰不可忍，西域諸國自王莽篡漢之後就脫離中央王朝管轄。然而卻正好讓北匈奴撿了個現成。北匈奴趁機控制了西域大部分國家，並且在得到西域的人力、物力後，實力大增。

這樣，在沒有後方西域諸國的牽制下，匈奴騎兵屢次進犯河西諸郡，使得邊地人民不堪其苦。

再次收復西域，共同抵禦匈奴的侵略，成為當時舉國上下的一直呼聲。班超，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臨危受命的。

西域地區諸國的地理環境

接下來，我們聊點史書上沒有記載的西域地理知識，這樣，更方便於瞭解班超是如何在異域立功，縱橫三十年的。

東漢時期班超所要收復的西域位於今天新疆的南疆一帶。在新疆，東西綿延數千公里的天山山脈把新疆大致分成兩部分：南邊是塔里木盆地，北邊是準噶爾盆地。而班超主要的活動地帶就是號稱我國第一大盆地的塔里木盆地，盆地的北面是天山，西面是蔥嶺，南面是崑崙山，東南面是阿爾泰山，幾座山脈像鐵桶一般把塔里木盆地包裹住。

在各個山脈向東延伸快要合攏的地方，有兩座進入西域的重要關口，一座是南面的玉門關，這是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還有一個就是北面的伊吾廬城，這裡是北方匈奴勢力進入西域的必經之地。在沒有匈奴勢力威脅時，也是北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

塔里木盆地有個特點，就是大部分的中心地區被面積廣闊的漫漫黃沙所覆蓋，形成了我國最大的沙漠—— 塔克拉瑪干沙漠。人類在沙漠是無法生存的，所以，西域諸國的分佈也有個特點，就是分佈在圍繞大沙漠周邊的一個一個小綠洲上。從地圖整體看上去，塔里木盆地大致呈橢圓形，根據盆地四周各個綠洲帶西域諸國的分佈，我們可以把整個塔里木盆地看做是一個不太規則的橢圓形鐘表盤面，盤面的中心是沙漠地帶，而周邊的西域諸國很像錶盤周圍的時刻圖示。

因此，為了便於大家直觀的理解，我按照時鐘盤面的佈局做了一張西域諸國分佈圖。分別用幾點鐘方向來確定西域各國的大致方位，由於我不是專業的繪圖員，做的有點粗糙，但比在史書中根據拗口的地名，一個一個尋找各國在現代的具體位置方便了許多，也能大致說明問題。如圖：

這裡面，大家首先要對班超主要活動的幾個國家的位置有個大概的瞭解，分佈是4點鐘方向的鄯善國，7點鐘方向的于闐國，8點鐘方向的莎車，9點鐘方向的疏勒國，12點鐘方向的龜滋和1點鐘方向的焉耆國。

于闐國國國國由於竇固和班超在前面的伊吾廬之戰中大敗匈奴，阻斷了匈奴進入西域的要道，所以，班超才能在這個時候出使西域，而不用擔心匈奴大股部隊的襲擾。

西域諸國的人文和發展特點

從流域分佈和水文情況看，塔里木盆地這些綠洲的分佈也有特點，在塔里木盆地北面直到天山腳下，由於有一條塔里木河經過，使得沙漠北面的綠洲比較繁密，綠洲之間的距離較近，面積也比較大，農業也比較發達，通商和貿易比較方便。當然不好的一面就是，方便匈奴人從右部王庭出發，透過車師古道很容易控制北道諸國。

而在盆地南邊和崑崙山、阿爾金山相連的南道，他的沿線水文條件就不如北線，綠洲間的距離較大，氣候相對乾燥，也沒有大河流過，主要是從南向北的較短的內流河，所以南面的綠洲面積比較小，而且分佈也比較稀疏，可供發展農業的耕地面積很少。這就決定了南面的國家實力較弱，人口也不多。但浩瀚廣闊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也阻擋了匈奴騎兵入侵南面諸國的可能，使得南道諸國相對比較安全，不會有匈奴大隊人馬來侵略。

雖然天山北道的國家姑墨、龜茲，焉耆等實力較強，但他們再強也強不過匈奴，西域小國之所以戰鬥力弱而且最終不能形成一個統一的強大政權，核心原因就是有限的環境承載能力和惡劣的交通條件。圍繞沙漠邊緣分佈的一個一個綠洲的動植物資源十分有限，而且想從北面綠洲國家去南面的綠洲，由於有浩瀚的大沙漠擋路，所以只能繞遠路走天山，崑崙山的沙漠邊緣地帶透過，在冷兵器年代，這是無法承受的，所以，這不僅限制了各國人口和他們的可支配資源。也限制了南北諸國間的來往，註定這裡形不成一個強大的政權。

所以，西域諸國最理想的生存方式就是依附於一個強大的政權，透過和強大政權互通有無的貿易往來維繫國家運作。如果選擇和匈奴一樣的透過戰爭手段來掠奪的話，先不說能不能打敗強大的中原政權，就是發動戰爭需要消耗的大量木材和糧食供應也會給這些綠洲國家帶來滅頂之災。

為了生存，西域小國會向漢匈雙方同時派遣人質。王子們在當地會接受所在國的文化，並採取親漢或者親匈奴的策略。而能否扶持親漢或親匈奴的接班人上位掌權，就成為漢匈兩國在西域影響力的體現。如果有漢匈任何一方兵臨城下，國中的貴族會殺死舊主再另立兵臨城下一方中意的新王。這成為西域諸國生存的一種常態。而班超之所以在鄯善國憑藉36人就敢殺了匈奴使者來鄯善國王面前逼宮，瞅準的就是他們的這種心態，只是班超做的更大膽。

縱橫三十六，揚威在西域

上面西域諸國的具體情況介紹完了，我的英雄也開始登場了。為加深對諸國位置的記憶，我再放一遍圖：

他的首站選擇了南道第一國——4點鐘方向的鄯善國，為什麼班超要從南道開始收復西域諸國呢？因為班超是從3點鐘方向來的，北面的1點鐘和2點鐘方向的焉耆國和車師國離匈奴比較近，受匈奴控制程度深，而且班超要從北面諸國開始收復的話，自己的後路很容易被匈奴人切斷。

所以，班超的進軍路線是從南道諸國開始的，沿著橢圓形的塔里木盆地按順時針方向收復各國。班超起初來到鄯善國後，面對相隔幾十年未曾謀面的天朝來使，鄯善王對班超等人還是非常客氣的，不停的噓寒問暖，禮敬備致。但沒過幾天，鄯善王來了個180度大改變，突然變得疏懈冷淡起來。

這些都逃不過班超職業外交家的敏感，班超知道其中一定有原因，既然鄯善王突然變得對漢使愛答不理，那一定是北匈奴有使者來到這裡從中作梗，讓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服從誰好。

於是，班超從伺候他的下人嘴裡知道了匈奴使者到來的訊息。

在證實自己的判斷後，班超立即召集部下三十六人，發表戰前動員：“諸位與我都身處邊地異域，想透過立功來求得富貴榮華。但現在北匈奴的使者來了才幾天，鄯善王對我們就如此冷淡。如果鄯善王把我們綁了送到北匈奴去，我們不都羊入虎口了嗎？”

大家都齊聲說道：“我們現在處於危亡的境地，是生是死，就由司馬你決定吧。”

班超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的辦法，只有向死而生，，一舉消滅他們。只要消滅匈奴使者，斷了鄯善國的退路，鄯善王就會嚇破肝膽，徹底斷絕他和匈奴的聯絡。”

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智慧也只有班超能想的出來，不過這也是當時情況下唯一正確的選擇了，果然眾人群情憤慨，一致同意。

事不宜遲，這天天剛黑，班超就率領將士直奔北匈奴使者的駐地，佈置了一場小型伏擊戰。

當時正是夜黑風高殺人夜，班超先命十個人拿著鼓藏在敵人駐地的後方，約好一見火起，就猛敲戰鼓，前後夾擊。又命其他人分成兩隊，拿著刀槍弓弩埋伏在門兩邊。安排完後，班超首先順風縱火，剎那間火借風勢，燃起漫天大火，趁此機會三十六人前後鼓譟衝進匈奴大營。

匈奴人亂作一團，逃遁無門。班超一馬當先，親手擊殺了三個匈奴人，他的部下也殺死了三十多人，其餘匈奴人都葬身火海。

第二天，班超請來了鄯善王，把匈奴使者的首級給他看，鄯善王大驚失色，舉國震恐。班超見狀，趕忙好言撫慰，鄯善王一看，自己和匈奴的後路已決，立即表示願意歸附朝廷，並把自己的王子送到漢朝作為人質。

首戰大功告捷，班超完成使命後率眾回師。明帝很欣賞班超的勇敢韜略，認為他是難得的人才，就讓他繼續完成出使的任務。還認為他手下的人太少，想給他再撥一些人馬。班超卻說：“我只要帶領原來跟從我的三十多人就足夠了，如果發生意外，人多了反而更增加累贅。”

從此，班超開始了他在西域30多年的逆天奮鬥史。我們下篇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