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件事,首先,冬至在古代,尤其張仲景那個年代,是非常重要的節日。冬至又叫冬節,是白天最短的一天,所以《漢書》說:“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這天要進行隆重的祭祖大典,重要性並不比春節新年低。
其次,張仲景這個人,渾身都是謎。張仲景,出生年月大約150~154年至公元215~219年之間,這個時代我們非常熟悉,就是東漢末年三國爭霸。
按照那會兒的習慣,仲景大機率是字,並不是名,堂堂醫聖僅以字流傳,不見其名,這根本不合情理,就好比史書寫董仲穎亂國,袁本初興兵討伐一樣奇怪。
三國有三大名醫,除了張仲景還有華佗董奉,他們都是以名流傳,沒人稱他們華元化董君異,唯獨張仲景是個例外。
唐代《名醫錄》說:“張仲景名機,官至長沙太守。”
清朝南陽發現了一塊石碑,上書“漢長沙太守醫聖張仲景墓”,碑座刻著“咸和五年”。
《名醫錄》確認了他有名字,叫張機,但更奇怪的是,咸和五年給他立的碑,仍然只呼其字,不稱其名。咸和五年是西晉年號,這塊石碑建造時間離張仲景逝世不過百來年,但即便如此,也把他稱為張仲景,按說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不過不要緊,既然名醫錄和石碑都提到張仲景做過長沙太守,太守那可是不小的官,而且三國時期史料頗多,我們就來扒一扒,這個張仲景到底是誰。
《四庫全書》雲:“(張仲景)建安中官至長沙太守。”
《傷寒雜病論》序文裡也說:“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
這就把範圍縮小到了建安年間,乃至建安十年以內。建安是漢獻帝的年號,自196-220共24年,建安元年就是漢獻帝逃離長安那年,也是老曹迎天子以令諸侯那年,建安初期發生了很多事,非常熱鬧。
長沙太守是個重要職務,裡面不乏大名鼎鼎人物,比如孫權老爹孫堅,猛將黃忠、魏延的豬頭上司韓玄。如果把歷年長沙太守扒拉一遍,會發現還真有個姓張的。
《英雄記》:張羨,南陽人。先作零陵、桂陽長,甚得江、湘間心。
建安初年長沙太守叫張羨,確切的說,至少建安五年他還是長沙太守,因為這年爆發了官渡之戰,劉表與袁紹結成了同盟,曹操被南北夾攻,危在旦夕。結果大家也知道,劉表只是詐唬,沒有動手,老曹把袁紹打得大敗,從此一舉奠定霸業。
劉表不是不想去,他是沒法去,因為後院著火了。
《三國志·桓階傳》:後太祖與袁紹相拒於官渡,表舉州以應紹。階說其太守張羨曰:“夫舉事而不本於義,未有不敗者也。故齊桓率諸候以尊周,晉文逐叔帶以納王。今袁氏反此,而劉牧應之,取禍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義,全福遠禍,不宜與之同也。”羨曰:“然則何向而可?”階曰:“曹公雖弱,仗義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討有罪,孰敢不服?今若舉四郡保三江以待其來,而為之內應,不亦可乎!”羨曰:“善。”乃舉長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詣太祖。太祖大悅。會紹與太祖連戰,軍未得南。
《英雄記》:然性屈強不順。表薄其為人,不甚禮也。羨由是懷恨,遂叛表焉。表圍之連年不下。羨病死,長沙復立其子懌,表遂攻並懌,南收零、桂,北據漢川,地方數千裡,帶甲十餘萬。
桓階說服了張羨,張羨舉長沙四郡叛亂,劉表圍攻了一整年都沒打下來,而官渡之戰只持續了半年多一點,劉表當然趕不上了。一直到張羨病死,他兒子張懌繼位,劉表才終於攻下了長沙。
這個張羨不僅姓張,巧的是他也是南陽人。我們都知道,古人名字有個規律,名和字的含義有關聯性。
比如曹操曹孟德,操是操行的意思(可別想歪),孟指老大,德是德行,兩者差不多。再比如劉備劉玄德,備是謹慎、完備的意思,而玄德指含蓄的德行。還有孫權孫仲謀、關羽關雲長,張飛張翼德,都是這個規律。
但張機張仲景,機指機會,事情變化的樞紐,跟仲景完全不在一個節奏。但如果換成張羨,那意思就通順得多了。羨指羨慕、喜愛,而仲景仲是序詞,指第二,景則是憧憬、景仰之意,是不是感覺更為合拍?
所以清朝人孫鼎儀在做《張仲景傳》時,乾脆認為張羨就是張仲景。至於張機這個名字,一則可能誤傳,畢竟《名醫傳》這本書都失傳了;二則東漢人起兩個名很常見,比如荀爽又叫荀諝,著名經學家服虔更是有三個名,服重、服祇、服虔。
在這種情況下,張羨死後,長沙老百姓想紀念他,當然要變通一下,改用其字代稱,畢竟在那個年代,直呼其字並不禮貌,這樣便可以逃避劉表追究。久而久之,就成了慣例,其他人不明就裡,也跟著這樣叫,而張仲景並未被史書列傳,所以後人僅知醫聖張仲景,而不知長沙太守張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