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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8月,24歲的張愛玲與38歲的胡蘭成結為夫妻。

這場婚姻沒有儀式沒走法律程式,唯有一個結婚證人炎櫻和一紙婚約。張愛玲寫下:胡蘭成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

婚約背面是胡蘭成的名言: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此時的胡蘭成已有家室,並且時任汪偽政權宣傳次長要職,但張愛玲還是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他告訴她“時局要翻,來日大難”,她依然不悔:

“我恨不得把你包包起,像個香袋,密密的針線縫縫好,放在衣箱裡藏藏好。”

“女為悅己者容”,張愛玲愛胡蘭成愛得討好深沉。

每次他來,她總是身穿一件桃色旗袍,因為他說“好看”,她在房間裡卻穿繡花鞋子,也是因為他說“好看”。

她執意愛一個世俗眼裡不合適的男子,只因為這個男人“懂”她。

一個女人的一生,可能會愛上很多人,但是最美的“綻放”卻只有一次,張愛玲的這一次給了胡蘭成,只因胡蘭成“懂”她。

胡蘭成看張愛玲是看到骨子裡的,世人皆說張愛玲涼薄,只有他說“愛玲極豔。”

1944年春,胡蘭成因《天地》雜誌連載張愛玲小說《封鎖》,對文字背後女人也有了興趣,他向《天地》主編蘇青要到了張愛玲的地址:靜安寺路赫德路口192號公寓6樓65室。

胡蘭成多次吃了閉門羹,最後把寫著他地址的紙條塞進了門縫,打開了張愛玲的心門,她決定照著胡蘭成留給她的地址“大西路美麗園”前去拜訪。

這時,張愛玲的《傳奇》已經問世,她是世人眼中炙手可熱的愛情小說家,月收入四五千,可是在胡蘭成眼裡,她不過是個感情一片空白的女人。

張愛玲在小說中將男歡女愛寫得如此透徹明白,現實生活中卻敗下陣來。

那天她在胡蘭成家談了整整五個小時,倆人似曾相識,相見恨晚,初次見面就淪陷。

胡蘭成送張愛玲弄堂口,兩人肩並肩,他極其撩人地說了一句:“你的身材這樣高,這怎麼可以?”果然是情場高手,言外之意“你如此高挑,咱倆不太相配呀”,一句話就把第一次見面的男女關係拉成了零距離。

胡蘭成向張愛玲要《天地》上刊登的照片,她後來在贈他的照片上寫了一句話:

“遇見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的心是歡喜的,開出花來。”

1944年8月,胡蘭成與第二任妻子離婚,同月與張愛玲結婚。

婚後,胡蘭成仍然回南京工作,一個月回上海一次,每次他不回自己美麗園的家,而是徑直去赫德路的張愛玲家,每次一住八九天。

張愛玲與胡蘭成的婚姻,沒有儀式、沒有家,新婚後這段“來來去去”的日子,卻成了他們不到4年婚姻中最甜蜜的高光時刻,正是這一年張愛玲寫下了著名的《愛》:

“與千萬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人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裡,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

這場婚姻,蜜月期只有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都是痛苦。張愛玲卻把他們的情愛高潮,寫成了《色·戒》中的易先生與王佳芝;亂世之愛寫成了《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與範柳原;世俗悲涼,寫成了《半生緣》中的顧曼楨與沈世鈞。

愛情是盲目的,尤其是初戀,張愛玲吃虧就吃在這裡,她沒愛過,一上了就愛上一個情場老手:

他看她明明白白,庖公解牛,她看他卻霧裡看花,朦朧美好。

美好是假象,幸福是幻覺。“胡張戀”婚姻的第三者們,如期而至。

第一個情敵:護士小周

1944年11月,胡蘭成到武漢《大楚報》任主編,在武漢他勾搭上了漢陽醫院的護士周訓德,那年她才17歲,胡蘭成大她21歲。

中間:周訓德

1945年3月,胡蘭成回上海的時候,講起了他的新歡小周“洗衣服特別乾淨”。

敏感的張愛玲怎能不懂,這是丈夫“情人眼裡出西施”呀。“半路殺出個小周來”,張愛玲第一次嚐到婚姻中男人的苦,清高的她,也曾試圖反擊:

“你需要在我和小周之間做個選擇。”

胡蘭成顯然沒有受到任何威脅,他的回答體面而堂皇:

“情是花開,自生自美自凋謝,我不能選擇,不是不愛,是不能這樣選擇。”

絕了!您看,自古渣男都是一樣一樣的。

對自己的朝三暮四,胡蘭成並無任何負罪感,在自傳《今生今世》中,他這樣寫張愛玲:

“她想不到會遇見我。我已有妻室,她並不在意。再或我有許多女友,乃至挾妓遊玩,她亦不吃醋。”

如此懂女人的胡蘭成,偏偏對張愛玲卻不“憐香惜玉”,還能說什麼呢?如此踐踏深愛自己的女人,只能說胡蘭成品行堪憂。

1945年8月15日,小日本投降,抗戰勝利後,汪偽政權倒臺,胡蘭成徹底成了喪家之犬,他化名“張嘉儀”,自稱是張愛玲祖父張佩綸的後人,開始了東躲西藏的日子,本來就不是重情重義的男人,現在自身難保,小周當然成了炮灰,被無情地拋棄了。後來,小周因為與漢奸有染,被捕入獄,冤死在獄中。

胡蘭成其實早已看到她被捕的訊息了,但他“理直氣壯”地選擇不去救她:

“曾起一念要自己投身去代她,但是不可以這樣浪漫,而且她總不久就可獲釋的。”

第二個情敵:寡婦範秀美

胡蘭成“東躲西藏”,投靠的第一個人是自己的高中同學斯頌德。

斯頌德是胡蘭成蕙蘭中學高中同窗,斯家是浙江諸暨豪門,1928年時,胡蘭成曾在斯家住過一年,當時胡蘭成還與斯頌德妹妹斯雅珊曖昧,妄圖高攀,被斯母識破後,胡蘭成曾被趕出斯家。

就這麼一層尷尬的關係,並且此時斯頌德還死了,胡蘭成但凡有點尊嚴,就不會像條喪家犬一樣去斯家求救,其人品和底線,可見一斑。

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胡蘭成還真是不挑食,又跟斯家的姨太太範秀美出軌了。

範秀美比胡蘭成大一歲,16歲嫁給斯家老爺斯豪士,17歲的時候給斯豪士生了一個最小的女兒,不久斯豪士去世,與胡蘭成相識時她已經守寡多年,範秀美本是大太太安排護送胡蘭成去她溫州鄉下老家,卻在浙江麗水的時候,兩人滾了床單同居了。

此時胡蘭成在外面快活,張愛玲卻已經成了“漢奸妻子”,她的名字白紙黑色地出現在《文化漢奸罪惡史》中,但她還是不負勇往,想找到胡蘭成。

1946年2月,張愛玲因受相思之苦,決定“千里尋夫”。

“我從諸暨、麗水來,路上想著這是你走過的……在船上望得見溫州城了,想你就住在那裡,這溫州城就像含有寶珠在放光。”

因為胡蘭成,張愛玲對諸暨、麗水和溫州都溫柔的不得了。

可惜,她終究還是錯愛了人。

當她歷盡千辛萬苦,到達溫州鄉下,等來的卻是丈夫與寡婦範秀美的你儂我儂。可能張愛玲一生都不會忘記,胡蘭成見到她時那句混賬話:

“你怎麼來了?你來幹什麼?”

顯然,她的擔心和到來都是多餘的,因為她打擾了丈夫“歲月靜好”的生活。

這段溫州之行,持續了十多天,胡蘭成和新歡範秀美像“老夫老妻”一樣住一起,妻子張愛玲倒成了“遠房表妹”,被安頓在了外面的旅館。

這可能是張愛玲一生中最卑微屈辱的日子了,在那個破碎的家中她都沒受過這種委屈與侮辱。

如此變態的日子,胡蘭成覺得正常極了,他主動讓張愛玲為那寡婦畫像,張愛玲也走火入魔地畫了起來,可是她畫著畫著,卻猛然清醒畫不下去了。因為她驚訝地發現“她的眉眼已經越來越像胡蘭成”……

張愛玲繪畫

心痛湧上心頭,急火攻心,她忍無可忍,傷心告別,胡蘭成相送,她嘆氣道:

“你到底是不肯。我想過了,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

之後幾個月,她與他還偶有通訊,主要是接濟胡蘭成,信中回憶起那天離別,傷感之情躍然紙上:

“那天船將開時,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撐著傘在船舷,對著滔滔黃浪,佇立涕泣久之。”

如果說之前小周讓胡張戀傷了元氣,寡婦姨太太的出現,已經讓這段婚姻成了雞肋,病入膏肓只等一個狠心了。

後來,範秀美懷孕,胡蘭成又恬不知恥地伸手向“提款機”張愛玲要錢,為範秀美墮胎。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胡蘭成一次途徑上海在張愛玲家中過夜,那夜,兩人分室而居,心碎如破鏡,再也難以癒合。

1947年6月,張愛玲給胡蘭成寫了最後一封信,是訣別的: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惟時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愛的反面不是恨,是遺忘,張愛玲能夠如此不吵不鬧地理性訣別,想必是真得想明白了。

與分手信一起的,還有30萬法幣稿費,那是她寫《不了情》和《太太萬歲》的編劇稿費。終究是貴族之後,骨子裡帶著一股驕傲清高。此時胡蘭成在一所中學當老師,脫離了險境,她以如此方式如此時間,與他永別:互不相欠,一別兩寬。

這是張愛玲最後的絕情與尊嚴,沒想到還是輸給了更無情的胡蘭成,胡蘭成晚年回憶這次分手:

“其實我並不覺得愛玲與我訣絕有何兩樣,而且我亦不一定要想再見她,我與她如花開水流兩無情……”

您看,無情的渣男,絕情起來連自己都不留情。

50年代初,胡蘭成逃亡日本,張愛玲也離開大陸去了香港,然後以難民身份去了美國,從此她的人生和寫作全部墜入了低谷。

胡蘭成曾託人給張愛玲留下日本地址,半年後他收到一張明信片,沒有抬頭和署名,只有一行字:

“手邊若有《戰難和亦不易》、《文明與傳統》等書(《山河歲月》除外),能否暫借數月作參考?”

然後是一個美國地址。

胡蘭成一度以為張愛玲與自己舊情復燃,大喜過望,屁顛屁顛地回信,寄書還附有照片。等《今生今世》的上卷出版後,他又寄了過去,還附有一封長信,不用想,盡是些哄騙小姑娘的纏綿之語。

張愛玲可能是看不下去了,為斷其念想,寄了一張短箋:

蘭成:你的信和書都收到了,非常感謝。我不想寫信,請你原諒。我因為實在無法找到你的舊著作參考,所以冒失地向你借,如果使你誤會,我是真的覺得抱歉。《今生今世》下卷出版的時候,你若是不感到不快,請寄一本給我。我在這裡預先道謝,不另寫信了。 愛玲

張愛玲已經不是那個24歲的“女孩”了,至此,胡蘭成徹底斷了念想。“胡張戀”徹底謝幕。

終究不是對的人,張愛玲明白自己年輕時候的愛全部錯付了。不過她終究是個極聰明的女子,胡蘭成嘴臉她終於還是明白了。

1975年,55歲的張愛玲開始寫《小團圓》,她給這部作品的定位是“《小團圓》是寫過去的事。這是一個熱情故事,我想表達出愛情的萬轉千回,完全幻滅了之後也還有點什麼東西在。”

這部張愛玲至死都沒有寫完的小說,原型就是她和胡蘭成,所以被後人認為是張愛玲的自傳小說,也可以說是張愛玲一生的情愛故事集,裡面的人物及關係影射張愛玲傳奇一生的人和事。

胡蘭成作為張愛玲的第一任丈夫,是張愛玲一生迴避不掉的汙點,這點讓她極為苦惱,所以她晚年給朋友信中寫道:

“讓他(胡蘭成)更得了意,實在犯不著,所以矛盾得厲害。”

夫妻一場,最後張愛玲不希望胡蘭成與自己有一絲瓜葛,如此潔癖,可見其真真是噁心到她了。

在《小團圓》裡張愛玲化身盛九莉,胡蘭成成了邵之雍,張愛玲借盛九莉之口說出了她內心的話:

“明知道他老了,早幾年未見得會喜歡他,更不會長久……自己其實一直什麼都不相信,就相信他……我並不是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為跟你在一起永遠不會有幸福……”

這三句話,像極了“胡張戀”的相識、相愛和分手。

張愛玲當年和胡蘭成訣別,是因為她知道這是一條死衚衕“在一起永遠不會有幸福”。

她活得如此透徹明白。這位民國女神,終究沒讓“張迷”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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