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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照一下《史記·商君列傳》可知,商鞅主持第一次變法即被任命為“左庶長”,上文也提到,秦惠文王之初,有“大良造”和“右更”,也就是說,《商君書·境內》的這部分“爵級”記錄一定是不完全的,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這裡的記載,只是“官階”。

由於秦國在變法之前長期施行“庶長制”,所以,“庶長”既是執政的官職,也是爵位的名稱。

商鞅變法的時代,為了突出權威,以“大良造”的身份執政秦國,但卻並不能等同於“相邦”(漢代避劉邦諱改稱“相國”)的職務。

可以確定的是,商鞅以“大良造”的身份“執政”十年,這是一個在秦爵之中高於“四更”,更高於“左庶長”、“右庶長”的頂級爵位,也屬於秦孝公為商鞅創造的“新爵”。

“四更”的身份在商鞅變法前也不見於史料記載,已知的只有秦惠文王八年封自己的異母弟樗裡疾為“右更”,也就是說,“四更”也有可能與“大良造”一樣,是秦孝公、秦惠文君創造的“新爵”,從授予者的身份來看,很可能“四更”類似於西周中期王廷職位“公族”的角色,也就是以“公室近支”參與朝政,僅次於“大良造”。

“四更”之下的“大庶長”和“左庶長、右庶長”,則是傳統貴族封君的自留地。

如此,則形成了一套符合春秋傳統的高爵身份體系,凡是擁有“卿爵”的貴族都擁有相應的“地位身份”和“封邑”。

根據上文中所引的“秦宗邑瓦書”中的“大良造、庶長遊”的稱謂和“右庶長燭”的分封來看,在秦惠文王時代,“庶長”既是“爵位名稱”,也是“職務名稱”,“大良造”、“右庶長”都只是標識“地位”高低的“爵位”,而並非“職務”,只有在“爵位名稱”之後加“庶長”的職務頭銜,“正卿”的“地位身份”才真正的“執政卿”。

類似的例子還見於《雙劍簃吉金圖錄》收錄的“鐓”銘文:

十六年,大良造庶長鞅之造,雍□

也就是秦孝公十六年,商鞅以“大良造”的身份任“庶長”,與“庶長遊”的稱謂完全一樣。

這個結構非常類似於春秋諸侯國的權力分配,但它是“官階”,而非“官職”。秦國的“庶長”就是關東諸國的“正卿”,就像春秋中後期的晉國,四軍的“主將”、“軍佐”都是“正卿”,只是依據軍中地位排序,擔任“中軍元帥”者才是“執政”。

所以,主持第一次變法時的商鞅只是“左庶長”,並不是秦國的“執政”,因為他的爵位還沒有成為“庶長”中的最高者,直到主持第二次變法時,他成為“大良造”,才在“庶長”中排序第一,成為“執政”。

在確認了這一原則後,再看“秦宗邑瓦書”中受封的“燭”,因為沒有進入“庶長”序列哪怕以“右庶長”的“爵位”享受宗邑,仍舊只是秦國的“客卿”,直到秦昭襄王時代,他才以“客卿”的身份拜相,所以,“客卿”實質上對應的是“庶長”,也就是《商君書·境內》所提及的“正卿相”。

所以,《商君書·境內》關於“卿”的記載,不能單純視為“卿爵”,而應理解為“官階”的“上下關係”:

“大良造”大於“四更”,“四更”大於“大庶長”,“大庶長”大於“左、右庶長”;

以上的所有爵位,加“庶長”銜則為“正卿”,均大於“客卿”。

以這個思路理解,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商鞅變法後的爵位,實際上就是“級別待遇體系”,由“客卿”升任“正卿”,就冠以“庶長”之職,“庶長”之間的級別高下,則以“爵位”相別,所以,商鞅以“左庶長”主持變法,後又以“大良造”主持變法,只是由“庶長”之一,跨越成為“庶長”之“首”罷了。

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在商鞅變法之後多年,秦國的政壇上仍舊活躍著一群“庶長”。

見廣州南越王墓出土的“王四年相邦張儀戈”銘文:

(正面)王四年,相邦張義、庶長□操之造□界戟,□[工師],賤,工卯。(背面)錫。

相邦是職位,庶長仍為並列的職位,說明秦惠文王后四年時,庶長職位仍舊存在,並未轉換為爵位名稱,其地位僅次於相邦,更是體現了秦國舊制的頑強存在,而之後的新制條件下,這個僅次的位置變成了“內史”。

類似的證據在《史記·秦本紀》和《史記·六國年表》也有不少:

(秦惠文王七年)義渠內亂,庶長操將兵定之。(《史記·六國年表》)

(秦惠文王八年)秦(樗裡疾)圍我焦、曲沃。(《史記·六國年表》)

(秦惠文王后七年)秦使庶長疾與戰修魚,虜其將申差,敗趙公子渴、韓太子奐,斬首八萬二千。

(秦惠文王后十二年)庶長疾攻趙,虜趙將莊。

(秦惠文王后十三年),庶長章擊楚於丹陽,虜其將屈匄,斬首八萬;又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置漢中郡。楚圍雍氏,秦使庶長疾助韓而東攻齊。

(秦武王)三年……使甘茂、庶長封伐宜陽。四年,拔宜陽,斬首六萬。

(秦昭襄王)二年……庶長壯與大臣、諸侯、公子為逆,皆誅,及惠文後皆不得良死。

(秦昭襄王)六年……庶長奐伐楚,斬首二萬。

這之中,身份最明確的人是“庶長疾”,即“樗裡疾”:

秦惠王八年,爵樗裡子右更,使將而伐曲沃,盡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裡子為將伐趙,虜趙將軍莊豹,拔藺。明年,助魏章攻楚,敗楚將屈丐,取漢中地。秦封樗裡子,號為嚴君。

把《秦本紀》和《樗裡子甘茂列傳》對照著看,就能發現問題。

起家爵位為“右更”的樗裡子,打了二十年仗,斬首十幾萬,一直稱“庶長疾”,可見“庶長”二字根本不是指具體的爵位,比如“左、右庶長、大庶長”(都在右更之下)等。

那麼,“庶長”代表的只能是最高軍職,從斬首的規模來看,“庶長”統兵絕對要超過10萬人,甚至不是方面將領的名稱,而是“大將”。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秦本紀》中,自秦昭襄王六年後,即再不見以“庶長”名分出徵的記錄,而只有“將”或者“為將軍”,或以具體的爵位稱之,如中更胡陽、五大夫陵、武安君白起等。

之所以變革發生在此時,一個重要的偶然因素應該是“庶長壯與大臣、諸侯、公子為逆,皆誅”,以宣太后為首的楚系外戚把持秦國國政,一次性將秦惠文王時代留存下來的封君貴族盪滌大半,自此之後,秦國政壇再也沒有“庶長疾”、“庶長壯”這樣的直系宗室子弟擔當軍政首腦的角色。

也就是說,無論是上述哪種判斷為實,在秦昭襄王登基之後,秦國的“庶長制”終於被清理出了歷史舞臺,徹底成為沒有實際權力的“爵名”,而替代他們的,應該就是“將軍”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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