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國治民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吏治,如何讓官吏們不貪腐,盡心盡力地治國理政,愛護人民,而不是欺壓民眾,這就是吏治的根本目標。為此王夫之提出了“省官以清吏治,增俸以責官廉:的主張,並設想了一些必要的措施。
他說:
省減官吏以澄清吏治,增加俸祿來要求官吏清廉,太祖稱帝之初的開寶年間,已制定了這樣的的制度,可以說是很不錯的。
但是還有值得探討的地方。古人說:
為官選擇人才,不為人建置官位。
這是要求官職的名稱與實際一致,追求更好的吏治效果,但不是鼓勵人材、改善風俗、勸勉天下之人走君子之道的辦法。
郡縣制的天下,州有數百個,縣有一千多。在郡縣任職的官員,時間長的有六年,短的只有三年,士人擔任郡縣長官,都以此為準。
其他低等的吏員,如主簿、縣尉之類,是兼用士人之外的雜類人。按一千多個縣每年進用一人,十年就超過一萬,又將在什麼地方用這一萬人呢?
且每年進用一人,還不能說把天下可用的人材都選拔出來加以任用了,也就是說還不能盡用天下之人材。
古代建立諸侯國,其中的子爵、男爵一級的諸侯國,分封的國土面積,只抵得上後世一個縣的一兩個鄉而已,都還要有一卿、三大夫、九上士、二十七中士、八十一下士,這都是諸侯國的官員。
他們在諸侯國內享受俸祿,是被視為君子之人的,與野人(鄉村的農民和沒有擔任官職的人)不同。
而在公爵、侯爵級別的諸侯國,乃至天子的朝廷,其中享受封地和俸祿的貴族,又是世代繼承的,其人數就更多了。所以《詩經》裡說:
人材濟濟士人很多,文王治國而得安寧。(原文: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宋本《詩經》中的《大雅·文王》篇之頁面
可見,周文王有那麼高的德行,都還要如此多的人材來幫助他治國,否則天下無法安寧。
所以古代帝王都重視培育人材,幫助帝王治理天下,這是順行天道而成就萬物,使天下得以安寧的必要制度,所以《周易》裡說:
上卦為天,下卦為澤,由此構成履卦。君子據此而分辨上下之位,以穩定民心。(上卦為乾,故為天,下澤為兌,故為澤)
宋本《周易》履卦:乾上兌下
民心是讓百姓能得到足夠的利益,而對國家滿意,士人的志向,就是成為國家的官員,而在道義上得到滿足。國家和帝王要滿足民眾與士人的心願,不要傷害他們中間的優秀者,這樣才能使國家長期養育善氣,於是禮樂興盛,風俗美好。夏、商、週三代,就是因此形成了敦厚弘大優雅的風俗,迎來了天地的清新美善,這說明培養和使用人材,不僅僅是使名實相符,而是讓民心和士心都能達到自己的心願,而這就是國家能夠長治久安的根本所在。
但是,在現實中有不少喜歡發表議論的人,他們擔心官吏人數太多就只會擾民。
國家的官吏的擾民,是因為有賦稅、獄訟、工役三種權力。
任何時代,除了這三樣之外,就沒有別的事能擾民。
考察一下儒家經典《周禮》中的六種制度,用來督管民眾的,不到十分之二、三,而興辦學校、主辦禮樂、管理旅客、舉行祭祀、佔測災害、製造器物與服飾,每種事都有專門的部門,每個部門都有幾名官吏,這都是為了協助帝王治理治理、管理國家事務,他們執行不同的事務,又相互配合和勉勵,就使國家和國民都能處於文明狀態。
宋本《周禮》
治國的帝王應該懂得,不能讓官員因為自己的喜怒而使卑賤的小民受到騷擾,也不能讓官吏因為自己的貪婪而從貧弱的民眾那裡牟取物利。如果能使官吏都這樣,官吏人數再多,也不會使國家的治理產生紊亂,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會有十羊九牧,而使眾多的羊遭到騷擾摧殘。
這是因為按照正確的方法任用官吏,即讓他們用自己的賢能來辦事,讓他們遵守禮法制度,再根據他們任職的行為表現來進行升降獎懲。這樣,賦稅、獄訟、工役的事務,就會辦理得妥當,也不會出現不好好辦事的冗員。
這樣的話,吏治就能清廉,根本不是減少官吏人數就能達到這一目的的。
有的朝代的統治,黑暗殘暴,是天下無道的狀態,帝王就知道不能多給官吏俸祿,並透過裁減官員數量,想以此來挽救國家政治的禍難。這也不是正確的做法。天下如此之大,卻不能供養千百個官員,而讓金錢在府庫中蝕壞,布帛在箱子裡腐爛,糧食在倉庫中朽爛,最終就像《老子》說的:多藏而厚亡。這樣做並不能挽救黑暗的政治,也不是賢明的帝王所應該做的。
《古逸叢書》本老子《道德經》之第四十四章: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人們普遍認為:國家的官員的數量不能太多,所以要省官。為此要遵守“為官擇人,不為人建官”的原則。
官員的數量如果超過了必要,就會造成民眾的沉重負擔,所以國家要控制官員的數量。
過去常說“精兵簡政”,其實不是精兵,而是精官。
但真正的精官,是要讓官員都由精英擔任,這樣的話,國家的政務就會簡省,否則官員都是庸碌之人,就會形成冗官冗政,官員人數不多,也會讓百姓的負擔太重,對於治國理政並沒有任何正面作用。可知,澄清吏治,根本問題不是增減官員的數量,而是增強官員的素質,則官員的數量是否合適,也就不是重要的問題了。
另外,對於官員要增加他們的俸祿,也是非常必要的。雖然不是說用很高的俸祿來供養官員,但必須與他們的社會地位相稱,否則國家的官員就沒有應有的尊嚴,也不利於吸收優秀人材來任官職,國家政務同樣辦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