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坐穩皇位之後,他開始將目光看向秦國之外。他如能兼併六國,橫掃宇內,一統四海,這將是無人能及的萬世功業,他將會成為史無前例的第一人。
針對如何滅六國,秦始皇提出了三個問題:什麼時候發動滅亡諸侯的戰爭,怎麼安排滅六國的順序,滅六國的時機是否成熟。
李斯站了出來,針對第一個問題,他說時不我待,應該立即發動戰爭。此時,六國羸弱,且無目光遠大的君主,應該立即動手。
針對第二個問題,李斯主張先滅韓國,因為韓國離秦國近,在諸侯之中實力最弱,疆域最小。而且,透過先滅韓國,可以試探其他國家的態度。
這個時候,韓國的韓非登場了。他是秦始皇仰慕其才華,千方百計從韓國要到秦國來當門客的。
而此時韓非登場,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母國——韓國。
李斯和韓非是昔日同窗,都是師從於荀子,但站在國家利益上,兩人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對立面。
在這個時代,李斯和韓非都是名動六國、才華橫溢的人。借用現在很多玄幻小說的說法,那叫鎮壓一個時代的天才人物。為了滅韓還是保韓,兩個天才之間展開了一場曠世對決。
韓非來自韓國,是韓國貴族公子,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代表著韓國的利益,要面對李斯以及秦國諸大臣,去試圖改變秦始皇的決定,那麼,他到底有何倚仗?
韓非是秦始皇的偶像。他的以法治國的主張,秦始皇大為贊同。秦始皇欣賞他的才華,也喜歡他的文章。秦始皇讀到韓非的著作時,拍案叫絕,愛不釋手,還發出感嘆: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如能跟韓非交往,死了都願意,可見秦始皇也算得上是韓非腦can粉了。
自帶偶像光環,又自恃心中有錦繡,韓非並不覺得說服秦始皇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斯主張先滅韓國,已經被秦始皇採納。韓非明智的沒有對這個進行反駁,他知道秦始皇始終要滅六國,這個決心誰也改變不了。於是,他選擇引禍水流向他國,以延緩韓國滅亡的時間。
韓非針對李斯主張滅韓的原因對症下藥,先說不能滅韓的原因:首先,韓國太小了,跟秦國一個郡差不多,根本對秦國造不成威脅。其次,韓國也很聽秦國的話。第三,韓國還是有一定的軍事實力,滅韓國會讓秦國付出一定的代價。
說完這些,韓非又向秦始皇提了一個建議:先把趙國滅了。原因也有三:其一,於明於暗來說,趙國都是秦國的敵人。其二,趙國的軍事實力很強,此時不滅,等他繼續發展,就相當於等老虎更強壯的時候再去殺,代價也會增加。其三,趙國倡導諸侯合縱伐秦,且有敗秦的戰功,在諸侯國中有很強的號召力。
最後,韓非對秦始皇說,我們韓國那麼聽秦國的話,還被滅國了,其他國家看了會怎麼想,還敢跟秦國親近嗎?韓國一旦被滅了,趙國會馬上號召其他國家,一起抱團取暖,共同抵禦秦國。
韓非這麼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秦始皇不輕易表明態度。他想看看這對同門師兄弟之間精彩的辯論,也想透過這場辯論,看看誰才是真正忠於他的人。
看到秦始皇默然不語,李斯感覺受到威脅,就像妃子爭寵一樣,如果秦始皇聽信韓非的主張,那麼自己就會失去秦始皇的信任。他駁斥韓非的說法,並繼續詳細闡述先滅韓國的理由:首先,韓國並是韓非說的那麼靠得住,最近發生事情就是最好的證據:秦國伐趙大勝,韓國就歸順秦國;而趙國打敗秦國,韓國又歸順趙國,這完全就是牆頭草的行為。
其次,不先打趙國,因為趙國不是那麼好拿下來,秦趙之間征戰,互有輸贏,趙國還有威名正盛的名將李牧。一旦趙國拿不下來,再有其他國家去援助趙國,那麼秦國滅六國的計劃就會前功盡棄。
第三,秦國要滅諸侯一統天下,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秦國有實力,朋友有就更好,沒有的話也不強求,關鍵的是朋友不知道還會不會在背後捅一刀。
第四,韓國離秦國近,實力弱,疆域最小,滅了不難。如果滅了韓國,對秦國將士來說是一種巨大的鼓舞。而如果滅趙不成功,秦國就會被拖入戰爭的泥潭。
韓非在跟李斯辯論的時候,還用離間計,在秦始皇面前說秦國重臣姚賈的壞話。他攻擊姚賈用秦國財寶賄賂四國君王,結交諸侯,是為了讓自己顯貴,這是典型的以權謀私;說姚賈是在魏國混不下去了,去趙國,又被驅逐,這麼一個有瑕疵、有黑歷史的人,如果繼續在秦國擔任要職,會破壞秦國的用人風氣,不利於激勵群臣;他還攻擊姚賈出身卑微,父親是看城門小卒,這樣一個不入流的人,被列為朝廷重臣,有損秦國顏面。
秦始皇召見姚賈,讓他對韓非提出的質疑做解釋。姚賈大方承認自己的出身和自己的過去,又對自己在四國的行為進行說明。秦始皇認可了姚賈的解釋。
雖然在秦始皇那裡過關了,但是這也讓姚賈恨上了打小報告的韓非。他得知李斯也對韓非不滿,就找到李斯,商量一起對付韓非。
其實,以秦始皇的心智,在韓非攻擊姚賈的時候,他就對韓非的動機產生了懷疑。
李斯和姚賈,畢竟都為秦始皇做了很多事,他們的貢獻,秦始皇是看得見,也信任、倚重他們。韓非除了給秦始皇帶來了法家思想,提供了帝王霸業的理論知識外,對秦國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功績。
就在秦始皇對韓非心存懷疑的時候,李斯和姚賈補了一刀,他們對秦始皇說了一句話: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久留而歸之,此自遣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
這句話,不僅讓秦始皇想明白了韓非主張滅趙國、攻擊姚賈的用意,就是挑撥離間秦國君臣之間的關係,守護韓國。這讓秦始皇對韓非動了殺心。
只是,韓非是自己大費周章,高調向韓王安要來的人,而且自己也一直對韓非禮遇有加。怎麼殺他,需要一個好的理由,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李斯和姚賈的一句話,讓秦始皇擺脫了糾結。“以過法誅之”,是你韓非圖謀不軌,是你有錯在先,可不是我殘暴亂殺無辜。
於是,韓非鋃鐺入獄。
秦始皇沒有直接下令殺了韓非,但李斯和姚賈,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他們在秦始皇的默許下,用一杯毒酒,毒死了韓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