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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0年,美國海軍上校馬漢出版了那部影響深遠的《海權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又稱《海權論》。在書中,馬漢運用他的海權理論詳細解釋了英國是如何從一個地處偏狹的海島,崛起成為世界海洋第一強權的,這部著作除了得到英國人的贊同之外,也得到了那些渴望效仿英國,成為海軍強國的國家的至寶和準則,而這些國家中最熱切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剛剛統一不久的德意志帝國。

德國公海艦隊

這個新興的帝國在1871年誕生於巴黎郊外的凡爾賽宮,再其成立之初時,尚未打算走向對外殖民擴張的道路,雖然當時也有人鼓吹應該效仿英法等國,爭奪非洲和亞洲的殖民地,但這些論調都被當時帝國的掌舵人,老成持重的鐵血宰相俾斯麥所斷然否決。他深知德國地處中歐地區,東西受到英法俄等國的兩線夾擊,當務之急是加強陸軍建設,鞏固帝國本土安全,而不是搶奪遠在天際的殖民地。更何況法俄兩國與德國領土相接,虎視眈眈,德國最應該採取的外交策略是與英國聯手,共治世界,英國享有海上霸權,而德國則享有歐陸霸權!

鼎盛時期的皇家海軍

正是基於這樣理智的認識和剋制的政策,德意志帝國得以借第二次工業革命東風,在和平的情況下完成了工業化轉型,國家經濟飛速發展,成為了歐洲大陸頭號工業強國。然而,隨著國家的快速崛起和俾斯麥那一代人的老去,年輕氣盛且貪慕虛榮的德皇威廉二世再也收不住自己的王霸之氣,渴望用德國的刀和劍為自己爭得陽光下的地盤。而在此時,馬漢的《海權論》引起了德皇的關注和興趣。這本書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瞌睡的人,得到了一個舒服的枕頭。

德國統一前,普魯士就擁有歐洲最強陸軍

根據馬漢的海權論觀點,一個國家的海權由六個基本要素構成,即地理位置、形態構成、領土範圍、人口數量、民族特徵和政府特性,而英國的成功正是因為具備所有這些關鍵性的要素,才得以基礎薄弱的情況下,逐步發展成為世界第一海上強國的。但很不幸的是,馬漢海權論中強調的這六個特點,德國基本上都不具備!因而,作為一個傳統的陸權強國,當這套理論被硬套到德國身上時,難免會產生種種不適,這使德國的海權理論發展和海軍建設都經歷了極大的曲折!

在馬漢六要素中,前三個要素屬於先天性的地理條件,這些條件由英國獨享,且無法被其他國家輕易複製。如英國是島國,因而無需在和平時期維持龐大的陸軍,在英法百年戰爭後,英國已經認識到自己有限的人力和物力,不可能在大陸爭霸戰爭中取得良好的效果,英國果斷放棄了在歐洲大陸上的領土野心,轉而一心一意經營和拓展它的海外殖民帝國。同時,英倫三島不僅有著漫長的海岸線,還擁有著很多優良的港口,而英吉利海峽作為世界上最主要的貿易航道之一,被牢牢的掌握在了英國人的手中。這些既為英國提供了充沛的財力和貿易通道,也避免了英國因大陸事務浪費過多的金錢和精力。

厭戰號戰列艦

相比之下,德國的地理位置條件要惡劣很多,因為地處中歐,德國始終處於法、俄兩大強國的夾擊之中,這迫使其無時無刻不得不緊密關注其歐陸邊界的安全,即使是德國沒有太大的領土擴張野心,也必然要維持龐大的陸軍部隊,這就從根本上決定了德國不可能像英國一樣專心致志的打造自己的艦隊和經營海外殖民地。同時,德國海岸線短且平直,缺乏優良的港口,在與海軍強國發生劇烈衝突時,對方很容易就可以封鎖德國的海岸線,這一點在普魯士、奧地利對丹麥的戰爭中就體現的非常明顯。

巴伐利亞級戰列艦

除了地理因素之外,馬漢所列舉的後三個要素基本上是屬於國家和民族特性的範疇。德國在這方面也同樣不佔有任何優勢,如海權論中所指的人口數量,這並非是一國的全部人口數量,而是指其能夠于海洋、海運和海軍產業相關的那部分人口數量。儘管在第二次工業革命中,德國成為了工業強國和貿易大國,但這仍然無法改變德國大陸經濟的特性和基本形態。事實上,在德國的外貿份額中,歐洲大陸國家的內部貿易佔了很大的比例,且至今天仍是如此,所以德國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成為海權國家的那種人口數量。

就民族特性而言,德國也不是英國或者荷蘭那樣的重商主義國家,這類國家往往追逐利潤,渴望貿易,龐大的艦隊和商船隊是其命脈。德國則不然,作為大陸國家,德國是以普魯士軍國主義著稱的陸權強國。在歷史上,這個國家的陸軍往往短小精悍,但卻和海上強國與海上貿易完全不搭邊兒。政府特性這點則更可笑,新生的帝國政府不過剛剛運行了幾十年,根本不可能與支援海外貿易幾百年的英國政府相比。事實上,在19世紀末之前,無論是普魯士政府,還是新生的德意志帝國政府從來都沒有大力支援過海外貿易的歷史和經驗。

總而言之,無論是自然條件、社會經濟和人文環境,德國都不具備馬漢所宣稱的那種發展海權的種種特殊條件,正是在這種先天不足的前提下,德意志帝國不得不在總體遵循馬漢海權論的框架下,根據自身情況,努力尋求變通,直到走出一條符合自身實際的海權之路。而帶領德國探索這條道路的就是當過時德國海軍部長——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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