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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周玉雲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只知道這句詩寫的很美,長大之後,她才明白,這句話裡含著多麼重的愁思。

周玉雲是亂世中成長起來的戰士,亂世之中,沒有人能夠獲得安寧,守著故鄉也是遙不可及的夢,她一走幾十年,直到晚年,她才終於有了回家的勇氣。

黃埔英雄

周玉雲是黃埔軍校十六期生,當年的同學大都已經死去,她是黃埔軍校最後活著的女學生。本來她也許不會選擇從軍,但是戰爭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18歲之前,周玉雲是長沙一家大戶人家的千金,有六個哥哥姐姐,對這個小妹妹極盡寵愛,周玉雲從小穿最好的衣服,念最好的中學,並不知道什麼是愁滋味,但是一切結束於1938年,那一年也是抗戰爆發的第二年,中國大半國土已經淪陷。

當時周玉雲在北京讀師範大學,每日生活在戰爭陰雲下的她惶惶不安,11月的時候周玉雲驚聞噩耗,千年古城長沙被大火焚燬,她已經沒有了可以回去的家。

從千金小姐一下子淪落為孤女,從富貴溫柔鄉里走出來,周玉雲看到了一幕幕人間慘象,長沙城的焦土毀掉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人生,覆巢之下無完卵,整個中國,也不過就是一個被放大的長沙,在一個遭受侵略的國家,沒有誰可以得到倖免。

周玉雲跟著叔祖父到了江西生活,過了幾個月,她提出回湖南看看,街頭已經遍佈著悽風苦雨,但是周玉雲卻發現了一張黃埔軍校的招生簡章張貼在城門外。

那張招生簡章點燃了周玉雲的理想,青春有限,為什麼不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去報效國家呢?現代人可能不敢想象,抗日期間,女兵也同樣是殺敵立功,決勝疆場的勇士,黃埔軍校有四期女學生,周玉雲是第三批,沒有人會因為她是一個女孩而特殊照顧,進了黃埔軍校,就屬於祖國,屬於戰場。

和前輩們相比,周玉雲入學的時候,戰爭已經更加的緊迫,訓練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慢慢來",凌晨開始出操,上午上軍事訓練課,下午實地演練加文化課,晚上練習行軍,一天下來,整個人累到虛脫,僅僅訓練了一年,周玉雲就上了戰場。

為什麼那麼急?背後的原因很殘酷,因為前線可用的軍校生打沒了,前方犧牲後方頂上,後方實在沒人了,還沒能訓練完畢的學生頂上。

黃埔軍校的學生上了戰場就是有軍銜的,而不是大頭兵,但是這樣通曉戰術的人才比大頭兵還要稀缺,所以在抗日的洪流面前,十六期學生加起來也滿足不了所有戰場的需求,再加上死傷,同學們做了道別之後,就再也不敢去想還會不會重逢

生死攸關

其實周玉雲和大部分同學,真的是永訣,上海、南京、四川、甚至是印度、緬甸,每一個地方,或許都埋葬著周玉雲熟悉的面孔。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他們這群年輕人,匆匆道別之後,便都做好了以身許國的準備。

周玉雲在江西的政訓科工作,本來只是政治部門,但其實因為缺少人手,當時的政訓科基本約等於全職部門,政治會議、軍事操練、戰爭教育,物資補給甚至是醫療救護都是她們的責任,一個人當做三四個人用,才能勉強支撐住前線的戰事。

聽到這個訊息的周玉雲愣了一下,隨後無奈的笑笑,她說:"怎麼可能沒殺過。",周玉雲當時槍不離身,因為在護送傷員和物資的時候隨時可能遭遇日軍突襲,敵人衝上來了,就算周玉雲不是一個狙擊手,難道還能不開槍嗎?

殺沒殺過人周玉雲其實不能確定,因為她壓根沒時間去檢查戰場,她的身上帶著一堆東西,繃帶、壓縮餅乾、飲用水,還有手榴彈,手榴彈是以防萬一,如果在戰場上被困的話,可以隨時和敵人同歸於盡,周玉雲甚至計算過,要是在日軍密集的地方拉響手榴彈,至少能殺死十個敵人,一換十,不虧。

故土難離

她1940年上了戰場,從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過家鄉,日復一日為工作而忙碌著。一天又一天,當年的小姑娘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領導者,她遇到了情投意合的丈夫,兩個人在戰火紛飛之中結成伴侶,她有了一個孩子,但是孩子沒有長大。

周玉雲的孩子是溺水而死的,她和丈夫因為工作分隔兩地,把孩子託付給老家的姐姐照顧,長沙在1944年徹底淪陷之後,姐姐帶著孩子逃難,結果被人流衝散,再找到孩子就是一具河中的浮屍。而身在前線的周玉雲一直以為孩子還活著,建國之後姐姐找到她,告訴她孩子沒有了,周玉雲感覺天塌了一塊。

那個孩子是周玉雲心裡永遠的傷疤,她這輩子,覺得自己對得起所有人,唯獨沒有做好一個母親,她還沒有聽見自己的孩子叫一聲媽媽,就走了。

建國之後,周玉雲和丈夫沒有要求一官半職,他們回到了鄉下,做了一對平凡的農民夫妻,周玉雲又有了一個孩子,日子很平淡的過去了很多年。周玉雲經常夢見長沙,但是每次想要回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

前年周玉雲算了算,她離開家鄉已經八十年了,八十年,什麼都變了,當年軍隊一開拔,她就知道這輩子或許是回不來了,但其實從江西到湖南,也並不是很遙遠的距離,只不過是,近鄉情怯

但是周玉雲擔心,再不回去的話,自己就沒有時間了,於是她告訴一直照顧她的志願者:"我想家了。"

知道周玉雲想要回家之後,志願者立刻給她聯絡了長沙方面,把老人送到了長沙,看到那個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周玉雲淚流滿面。見到家鄉後不過半年,周玉雲便溘然長逝,人們把她葬在了故鄉,當年她守衛了祖國,今天,祖國把她送回故鄉,希望天上的她,能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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