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歐文·斯通《梵高傳》說:“藝術家的作品和他的私生活就像正在分娩的婦女和她的嬰兒,你可以看她的孩子,但卻不可以掀起她的內衣去看她是否沾滿血汙。”
盤點歷史上王朝更替戰爭人口變化
1)秦末農民戰爭秦朝末年有2000多萬人,到漢初,原來的萬戶大邑只剩下兩三千戶,消滅了原來人口的70%,大城市人口剩下十分之二三。甚至出現了“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蓋”的現象(《史記·平準書》)。2)西漢末年農民起義公元2年全國人口5959萬,經過西漢末年的混戰,到東漢初的公元57年,人口2100萬。損失率65%。3)三國鏖戰公元156年人口5007萬,經過黃巾起義和軍閥混戰,“馬前懸人頭,車後載婦女”“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餘一,念之斷人腸”,曹操說漢末三國大動盪活下來的人只是原來人口的1%!當然這有些誇張了。
東漢末年,出生名門的蔡文姬尚且為匈奴所擄
5)西晉八王之亂從公元291年開始,先後有汝南王亮、楚王瑋、趙王倫、齊王、長沙王、河間王、東海王越及成都王穎八王為爭奪皇位,在洛陽相互攻殺,戰亂歷時十六年之久,許多城鎮均被焚燬。與此同時,關東地區又爆發了罕見的蝗災和瘟疫,史載“至於永嘉,喪亂彌甚。雍州以東,人多飢乏,更相鬻賣,奔迸流移,不可勝數。幽、並、司、冀、秦、雍六州大蝗,草木及牛馬毛皆盡。又大疾疫,兼以饑饉,流屍滿河,白骨蔽野”(《晉書·食貨志》)。6)隋朝農民起義隋煬帝楊廣發動宮廷政變殺死了父親和哥哥之後,極盡奢華,擴建洛陽皇宮,每月役丁2百萬人。又三次率軍進攻高麗,傷亡無數。從公元611到628年18年間,兵變、民變和宮廷政變共136次,有50多位稱帝稱王者,各據一方,相互混戰。全國戶數由890萬減至290萬。
7)唐末黃巢起義黃巢佔長安,其部屬“殺人滿街,巢不能禁”。待到官軍反撲長安,一城百姓完全站到了官軍的立場上,“巢怒,縱兵屠殺,流血成川,謂之洗城”。唐末、五代,前後八十年,億萬生靈塗炭。前後58個皇帝,有42個死於非命。
黃巢起義:滿城盡帶黃金甲VS 天街踏盡公卿骨(唐·韋莊)
宋朝以後近1000年裡,王朝更替戰爭由於中國人口規模的擴大,絕對死亡人數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此,王朝出生之狀,要麼是被遮掩的假相,要麼是不忍直視的真相,這些不看也可以想象。是以讀史如觀荷,不必糾纏新政權出身多麼泥濁,而應當著重看它是否及時“洗禮”,華麗轉身,不再製造新的血汙。歷史上王朝政權的建立很少來自於和平,酷烈的暴力使人民為王朝更替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奪權之後的行動才分出統治者的高下。
儒家推崇“聖王”立意是好的,但是過於注重權力來源的“合法性”,以致於朱熹評價劉邦、李世民這樣的帝王也“賢於盜賊不遠”,歷史證明這種苛求無補於世,所以還是將注重力轉移到他們奪權之後所作所為為好。有些開國帝王迅速告別暴力,華麗轉身,即使當時沒有形成盛世,也為王朝的長遠發展打下了良好基礎,二三代之後步入盛世。
更多帝王遲遲不肯轉身,一根筋走下去,王朝沒亡在自己手裡也堅持不了多久。那些“夭折”的王朝應該被詛咒,因為它們白白消耗了改朝換代生靈塗炭那沉重的社會成本,太讓天下百姓失望了!
王朝韌性的強弱,或者說有沒有盛世、穩定發展期的長短決定一個王朝壽命的長短。日本講談社《中國的歷史》說:“安史之亂從根本上動搖了唐朝的統治根基,使得唐朝處於瀕臨滅亡的危機境地,然而在不知不覺中,唐王朝卻又穩住了陣腳,竟然又延續了一個半世紀的命脈。究其原因,應該說與蘊含在唐朝內部的柔性結構所具有的強韌性有關。”
這種蘊含在王朝內部柔性結構的“強韌性”,就是盛世的結晶。有了這種“強韌性”,唐朝能夠承受意外打擊。而秦統一中國雖然迅猛,但由於沒有“強韌性”,看似無比堅硬,但其實很脆,一打就斷。因此,新政權及時轉身是增強王朝韌性、補償人民在政權更替中所付出的巨大代價的應有之義。
相比大多數短命王朝,那些能通過70年“天花板”的王朝是幸運的,但其發展的惰性也是共通的。中國古代王朝建立70年之際,“硬幣”兩面的圖景截然不同。以西漢為例,漢初奉行“無為而治”國策,開創了“文景之治”,但潛在的問題也越來越突出。
一方面,對漢朝很少給予溢美之詞的司馬遷《史記·平準書》記載:“至今上(漢武帝)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而董仲舒對此歷史節點有另一種表達:“今漢繼秦之後,如朽木、糞牆矣,雖欲善治之,亡可奈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如以湯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當更張而不更張,雖有良工不能善調也;當更化而不更化,雖有大賢不能善治也。故漢得天下以來,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於當更化而不更化也。”
司馬遷、董仲舒為同時代的思想者,面對同一社會竟然得出如此不一樣的觀感,這到底哪面是真,哪面是假?對此,作者沒有給予非此即彼的回答,而是借用千年之後的宋代名臣范仲淹一席話展開討論。
范仲淹說:“歷代之政,久皆有弊,弊而不救,禍亂必生”,而“中國家革五代之亂,富有四海,垂八十年,綱紀制度,日侵月削”,現在“不可不更張以救之”。范仲淹和董仲舒一樣都強調長壽王朝的積弊和惰性,即使處於興盛期——“喇叭口”之外也必須堅持不斷及時地深化改革。轉身和改革是中國歷史永恆的話題,歷久彌新。
馮敏飛 著 華夏出版社 2019年10月
《歷史的季節:讀史當明勢》作者對歷史複雜性的冷峻思考、對中國古代政治興衰和傳統文化積弊的慎思與明辨才妙趣橫生而又發人深省,使我們在璣珠妙語和另闢蹊徑中感悟歷史的滄桑與魅力:孔子的籠子從1.0版到4.0版,強而無韌的秦王朝,隱士之多與少,武則天那無字碑該補何字?“婦人之仁”與“明主之仁”,皇帝被後儒越寵越壞了,史上的“貿易戰”等等,遍地金甌,蘊藉風流。
與一般歷史通俗讀物相比,《歷史的季節:讀史當明勢》特色鮮明,它提出了新概念,採用了新的觀察、分析方法,提供了新視角、新知識。
我們一般都習慣說讀史明智,本書開宗明義倡導讀史明勢。非讀史無以明勢,非明勢無以致遠。全球化時代,讀史明勢、開闊眼界比讀史明智、諳熟潛規則更重要,誠如明末清初著名反清志士朱舜水說:“世人必曰‘古人高於今人,中國勝於外國’,此是眼界逼窄,作此三家村語。”
一介書生朱舜水無奈去了日本,結果被奉為國師
如果說《萬曆十五年》《叫魂:1768年中國妖術大恐慌》是對明清的切片式分析,那麼《歷史的季節:讀史當明勢》則是同時對14個長壽王朝建國70年節點進行切片式分析。讀史明勢是這種歷史長鏡頭、縱向切片式觀察分析中國歷史的自然結論。
任何一個王朝的建立都有傳之久遠的期待,一世二世以至於萬世,但是為什麼那麼多的王朝最後倒在“天花板”下?他們為什麼沒有將“天花板”變為“喇叭口”,為王朝開啟另一個上升空間,而是一個接一個倒下,成為“天花板理論”的證據呢?此外,國家上升到“喇叭口”之外又如何保持強韌的發展勢頭,走出興盛衰亡的“歷史週期率”呢?
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元·黃庚《詠雪》)。在明月的照耀下,千里江山像白天一樣明亮;大自然是無私的,她將像玉一樣皎潔的月光奉獻給千家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