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和丁聰近60年的坎坷生活:1946年12月24日沈崇強姦案發生,中國國內掀起反美、反政府浪潮。
我是吃這行飯的,不可能不知道。
我們就說說沈崇後來的生活。
沈崇事件鬧得很大,全國沒有人不知道的。沈崇事件以後,她改變了名字為沈峻,在出版社上班,卻無法改變身份。身邊一批熟人和朋友,都知道沈崇的過去。
這裡就要說說丁聰。
丁聰是上海金山人,1916年出生,30年代初期開始發表諷刺性漫畫,是個頗有才華的畫家。
1945年,丁聰曾在成都駐華美國陸軍情報局的心理作戰處,工作了半年。據丁聰自己說,他只是畫一些反日漫畫。改革開放以後,確實也找到了當年他畫的反侵略者漫畫。
只是,當時美國人都撤走了,無人可以證明,這成為他人生的一個地雷。
美國陸軍情報局是特工機關,或者說特務機關。丁聰在這裡幹過,文革時候還好得了嗎。
1947年他曾移居香港,後來又回國就職,一度擔任《人民畫報》副總編輯。
丁聰此人可以說是漫畫大師,很有水平,很有天賦,卻是生活上的白痴。
生活自理能力太差,丁聰又不是什麼有錢有勢的人,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
直到1956年,丁聰已經40歲了,還沒有結婚。
在當年男人不要說40歲沒結婚,就算30歲也是非常稀奇的事情。同丁聰同齡的上海男人,早則十七八歲,遲也不過二十三四歲,一定會結婚。
丁聰的好友夏衍30歲時結婚,已經算是非常遲了。
這種情況下,丁聰妹妹丁一薇,將同學沈崇介紹給哥哥,當時沈崇也29歲了。
今天女孩子在29歲結婚,也屬於大齡,當年就更別說了。
自然,丁聰要大得多,比沈崇大11歲。
兩人見了幾次面,就決定結婚了。
有意思的是,第一次見面以後,丁聰認為沈崇長得漂亮、性格外向、辦事利落,不可能看上他這種人,沒有抱希望。
沒想到,沈崇卻主動來找過丁聰幾次,也不是談情說愛,而是直接幫他收拾房間、煮飯、整理衣物。
沈峻是衰敗家庭的大姐,從小就打理家務。她很能幹也很會照顧人,三個妹妹都是她供讀了大學。
其實,沈崇對丁聰評價並不算高:“這個人很有意思,像孩子一樣天真,跟他在一起一點不覺得悶。”作為一個29歲的女人,顯然不會因為悶不悶而嫁人。
沈崇逐步發現,丁聰的自理能力確實太差了,甚至可以說是生活上的白痴。作為窮人家的孩子,丁聰獨居這麼多年竟然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脫下的衣服隨便亂扔。
其實,丁聰不做家務,沒有自理能力是終生的。
報道寫丁聰退休以後的生活:老伴沈崇精力充沛,辦事麻利,退休之後很想趁機到處玩玩,可丁聰哪兒都不想去。他們的兒子定居美國已近20年,叫他去玩已有10餘年,可他至今未成行。老伴沈崇想去,可離了她,他飯都吃不上。年前,老伴到單位聚餐,丁聰一個人打不燃煤氣爐,幾近煤氣中毒也煮不了一碗泡麵。
相反,出生名門的沈崇,只得做了全部的事情。
其實,沈崇由於過去的特殊遭遇,想要成家確實有一定難度。
而願意娶她的人,也會受到很大的社會壓力。
而丁聰雖生活自理差,畢竟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有很多頭銜:《人民畫報》副總編兼編輯部主任、全國政協委員、全國青聯常委、中國美協理事、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
結婚的時候,丁聰有200元存款,他們只買了一張床,將各自的家當合併在一塊兒,開始過日子。
除了家務都是沈崇包攬,甚至連丁聰需要的畫具、紙張,畫作的收集、整理、影印、郵寄,著作的編輯出版,畫展的籌備聯絡,也樣樣是沈崇在操持。
簡而言之,丁聰在家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畫畫”。
沈崇曾經半開玩笑的對朋友說:“我不是什麼家長,我是小丁同志的高階保姆。”
即便如此,夫妻感情還是不錯的。
兩個人能夠走到一起,很不容易,也是天註定的緣分。
似乎甜蜜、美滿的生活就要開始了。
沒想到,沈崇的運氣真的非常不好。
婚後第二年,也就是1957年,性格直爽的丁聰說了一些大實話,被打成右派反革命,隨後20年再也沒有畫過漫畫。
他先是被送往北大荒受苦,全身衣服破爛的像乞丐,又去了天津團泊窪幹校。
這還沒完,文化大革命中,他又被送到黃村幹校養豬。
直到22年後的1979年春節,丁聰才得到平反。
沈崇的遭遇,絕對不比丈夫好多少。
婚後很快懷孕,然而沈崇生下兒子的第二天,丁聰便被髮配到北大荒勞動改造。
換成一般女人,說不定拋夫棄子,直接離婚走人了。沈崇人品倒是不錯,對丁聰不離不棄,獨自照顧兒子等著丈夫回來。
丈夫突然就沒了,倒黴事還沒有結束。
文革期間,沈崇的歷史竟然又被翻了出來。
其實,知道沈崇歷史的人,多是她的同齡人,主要是一些同事和朋友。
這些人深知利害關係,加上當年人很要面子,亂傳這種事等於是往死裡面逼沈崇,大家都守口如瓶。
多年後,沈崇的外甥回憶,他曾經打電話給在美國工作定居的表哥,也就是丁聰和沈崇的獨子。
然而,兒子並不清楚母親以前的遭遇。
大體上,沈崇後一代的人,根本不知道沈峻就是沈崇。
文革時期,一切亂套。
我黨給沈崇明確定義為美帝暴行受害者,她竟然卻也成為批鬥物件。
外文局老編審陳有升老人回憶:“外文局造反派戰鬥隊亂七八糟,有派性鬥爭。有一天在大食堂突然貼出大字報,公開寫沈峻的名字,說她是吉普女郎(指二戰期間在軍用吉普車上以陪伴美軍官兵,以出賣色相為生的中國女人),是非顛倒,要弄臭她,造她的謠,揭她的傷疤。”陳有升記得,當時食堂是“大字報海洋”,那張大字報貼在食堂角落裡,一下子把“沈峻即沈崇”的資訊公開,在場的人起鬨特別多。
這簡直的晴天霹靂。
那個年代是非常保守的。
紅衛兵造反派之間可以文鬥、可以武鬥,甚至殺得你死我活,沒人敢管。
一旦有作風問題,此人立即會變臭。曾有個紅衛兵頭子打砸搶極為風光,成為領袖人物。然而,一次喝多了酒後亂性,摸了一下女紅衛兵的屁股。女孩彙報後,紅衛兵頭子立即解除全部職務,名譽掃地,直接坐牢一年。
在當時,沈崇壓力之大,可想而知,然而她還是挺過來了。
夫妻兩人相伴到2009年,丁聰在93歲高齡去世。
沈崇則在2014年去世,享年87歲。
60年的患難夫妻,真不容易啊。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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