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生論教太子尚未得立教之本(總第四十)
賈誼初任太中大夫時,就開始為漢文帝出謀劃策。身為儒生,當然想在國家治理方面有所建樹,於是上有《論定製度興禮樂疏》,這是一攬子體制改革的建議。但他面對漢文帝深深的黃老情結,不得不把五行說揉進儒家的治國理念中去,導致自己的學術不夠精純,於是形成這樣一個局面,漢文帝很喜歡,很重視賈誼,但就不給他大展身手的機會,賈誼的關注點是時事政治,漢文帝讓他去做太子太傅。事實上,他沒能用自己淵博的知識影響漢文帝,漢文帝用黃老之術改造了他。
加以關注時務,漢武帝希望他為嚴師,管好太子。
賈生好發議論,既為太子太傅,於是而在他的論文彙編《新書》裡,就有了一組關於太子教育的專論,發表了一大通如何教導太子的議論,但他從沒忘記他的關注重點,結果教育論中的著眼點更多的是“時務”。不能不說賈誼“論教太子”確為務本之論。儘管這麼說,但他作為漢文帝最信任的人,似乎還有更深層次東西需要引起他的重視。
賈生好發議論,既為太子太傅,於是而在他的《新書》就有了一組關於太子教育的專論。
賈誼心急,對自己的付出,希望有立竿見影的效果。問題是:即便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普羅大眾,當某個人沉湎於杯中之物,或迷戀於博弈之時,如果有人想要在此時突然改變他的好酒嗜賭的生活方式,對他一通大道理,尚且也會反唇相譏,或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拿正理正道教訓我,你自己的所作所為未必就符合所謂的正理正道。”更何況,賈誼所要教導的,是當朝天子的兒子呢?
淫聲美色交織在眼前;婦人和宦官環羅於左右,物慾隨時都能得到滿足,淫慾也有及時宣洩的條件。
太子可是皇子中地位最高之人,淫聲美色交織在眼前;婦人和宦官環羅於左右,物慾隨時都能得到滿足,淫慾也有及時宣洩的條件。況且,為人君父的漢文帝,被他賈誼引誘,追求自身安逸。賈誼能教好太子嗎,他的那一組“論教太子”理論行得通嗎?
試想,當父皇自己先已忘了必要的憂國為民之情懷,因擔心自己的身體勞苦,每日追逐鐘鼓馳驅之樂,卻又不想太子不循正道,只是為他徒設了這麼一位嚴師,而讓這個所謂的嚴師代替自己,時刻伴隨在皇太子的身邊,讓他聽從嚴師的教誨。那麼,所謂嚴師威儀,這只不過是漢文帝手中提線木偶的威儀。後世漢成帝劉驁,平時行止端莊恭敬,且也因荒淫而導致國家政治混亂,何況,當朝太子是一個見到美色本就聞風而心旌搖盪之人呢!嚴師的威儀讓太子反感,那麼,嚴師的教誨,只會讓太子怨恨自己的君父奪走了自己樂趣,他的腦子裡,於是就只有這樣一個信念:終究會在某個日子,得到他所想要的那一份隨心所欲的快樂。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日子?不忠不孝的念頭啊!賈誼的理論寫得再好,何益之有?
周成王幼年之時武王駕崩,登基後,成王一時之間還沒能力效仿學習父親的敬業、威儀和範形,於是,輔臣周公吟誦《豳風》,向他陳述父輩王業的艱難;並創作《無逸》,例舉歷代先王的勤勉戒慎,為他遙立了一文一武兩代聖王作為榜樣,讓他來學習、效仿。要說這世上,也還只有文王和武王這兩人無愧於榜樣;至於說到兼有太子太傅一職的周公,當然也並非只是武王徒設一個嚴師,充作擺設罷了。如果,周成王的德行不是由賢德而精純的周公養成,而是以安逸享樂為德行,以商鞅之“法”,申不害之“術”為治國手段,把音容笑貌這一類外在的東西當成道行,只需應承師、保、傅苦口婆心的教誨就行,那麼,所有這些,讓一個平庸儒生去幹就行,賈誼理論一套一套的,徒以繁瑣苦惱漢文帝而已。
與其父與子、師與友,相互之間都以虛偽欺誑矇騙,還真不如漢文帝身體力行,乾脆把他自己所喜歡的“黃老之術”傳之於其子,別讓為學不夠純粹,心有旁騖的賈詡去教導太子,也能使太子容易信服和遵從自己。為此,完全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賈誼教導太子所發的那一番議論,不是立教之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