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各個部族在構成上有著顯著的差別。亞設與但似乎是最早定居於城市的,以法蓮、以薩迦、西布倫、拿弗他利諸部族則似乎是被定居的純正農民滲透得最厲害的。也因此他們的經濟與政治獨立特別飽受腓尼基人、非利士人與迦南人的城市貴族的威脅,而以薩迦早就棄降了。反之,東約旦地區的畜牧部族特別是暴露在沙漠貝都因人-米甸人與亞瑪力人-侵襲的危險下,這樣的侵襲迫使他們逃往洞窟避難,如同基甸時代那樣。
西約旦地區的部族當中,特別是以法蓮便時而要嚐到這些“弓箭手”的苦頭。掃羅召集農民軍參加的戰鬥,起碼有一半是在對付亞瑪力的貝都因人。直到大衛治下,由於征服了以東人並因此而確保了直達紅海的商隊通路,這才形成較長一段時期定居人民凌駕於沙漠部族之上的優勢。對於此種沙漠的和平化,城市貴族、農民與牧羊人有著完全一致的利害關懷。
▲沙漠環境
至於其餘,則往往是尖銳的利害衝突。首先是發生於農民與牧羊人之間。東約旦地區的以色列畜牧部族與以法蓮人之間暴發武力衝突。傳說裡特別提到以法蓮人與勝利的基甸之間的一場征戰,以及為了掃除此種對立的調停措施。部族瑪吉與瑪拿西分離出走到約旦河東岸;以法蓮為爭霸權首先與基列、然後與瑪拿西征戰(描繪於雅各對於以法蓮與瑪拿西的祝福裡);同樣的,“幼弟”便雅憫分離到南方去,以及後來的傳奇故事納入的以法蓮與強盜部族便雅憫的征戰;所有這些事件所代表的,部分而言,是農民入侵畜牧者所住的山區裡最容易耕種的地方,部分而言,是畜牧部族對農民地區的反擊與掠奪。
猶大對便雅憫的鬥爭,以及早先猶大對便雅憫與但人固有地區的領土擴張,無非是這個新興的畜牧部族對北方的以色列古老部族的進擊。農民與畜牧者之間的這種對立,清楚表現於整個早期以色列傳說裡,也表現於諸部族對外的政治態度上。已經定居的尤其是居住在山區的農民,以及至少是西約旦地區的半遊牧的牧羊人,必須共同起而抵禦的敵人,是居住在肥沃平原上和海岸邊的武裝的城市貴族。
▲山區的的居民
這些城居的貴族企圖藉由戰爭擄掠男女奴隸,並獲取勞役與貢納,根據底波拉之歌,特別是掠取美麗的家內生產物品。除此之外,如先前注意到的,為的是要控制商隊通路。山區的自由農民與牧羊人,除了想要支配商隊通路以及因此所帶來的利益之外,更欲確保自己免於勞役與貢納義務,而與城市貴族奮戰不已;他們反過來也儘可能奪取城市,部分加以破壞,部分則進據定居成為支配階層。
此種對立,本質上與以下諸例並無二致-如果這種比較是有意義的話:聖哥達隘口沿線的瑞士各州與蘇黎世的對抗,薩謨奈人與羅馬的對抗,埃託利亞人與希臘城邦聯盟和馬其頓君王的對抗。稍微打松點兒說,或可說是山地與平地的對戰。此種自然而然的對立,直到猶大王國的時代才告終結。前此,這樣的對立一直支配著整個-打從有史料可循的年代以來-巴勒斯坦的歷史。從阿馬納書簡的時代起,敵人-薩迦茲(SaGaz)和哈比魯(Chabiru)-就“從山地”威脅著平地的城市。
傳說中,在為了取得迦南地的征戰裡,以色列人無法攻取的就是配備了鐵製戰車的城市。在所謂計程車師時代裡,所有的以色列英雄都是鄉居氏族的成員,他們騎的是驢-山區的騎乘物,而不是馬,並且他們的財富與權勢,如我們先前所見的,是以騎驢的氏族成員的人數多寡來計算。掃羅的住所尚且是山間的一個村落,而大衛的將軍約押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擄掠來的馬,只能把它們綁緊了事。不過,農民與牧羊人在與城市的對立程度上有所不同。
▲騎毛驢的人
在與城市貴族的鬥爭裡,最主要的利害關係者是那些最飽受賦役奴役化威脅的定居農民。底波拉戰役基本上就像是一場農民戰爭。歌裡最受到稱揚的是未受訓練的山地步兵就像騎士(吉伯林姆)那樣地征戰且得勝。未參加戰役的,一方面是對此戰毫無興趣的東約旦地區的畜牧而非農耕部族流便與基列,另一方面是同盟城市米羅斯,尤其是,具有特徵意味的,早早便遷往海邊城市定居的部族亞設,以及同樣是遷往西頓地區城居的部族但。
對抗非利士人的戰爭也是這樣,北方的以色列農民和(南方的)山區牧羊人猶大一直到後來才組成共同戰線,後者最初完全遠離戰場並且忠於非利士人。因此,傳說裡與非利士人對抗的首先是掃羅,一個放下耕犁成為國王的便雅憫農夫,然後是傳說的寵兒大衛,一個身上只配備投石器的猶大牧羊人,以此二人為以色列的兩大範疇的典型代表。當然,事實上大衛原本是一群居住在山地裡帶有陰謀性格的扈從團的首領,並且是非利士人的一名封臣,直到成為耶路撒冷的城市領主時才脫離非利士人獨立,換言之,是在他當了王以後,才發生他的一名戰士與歌利亞格鬥的事。
招募車戰騎士從而建立統一的軍事王國,此事決定了以色列自由農民與牧羊人同盟軍的命運。儘管傳說中掃羅已經擁有一支包括外族人在內的私人扈從團,便雅憫的支配基本上仍不出地方農民部族霸權的範疇。驢子依舊是掃羅時代的特徵性動物。北方的以色列古老農耕地區時時一再起而反抗大衛的城市王國。在所羅門治下,王的軍事實力是由駿馬與戰車組織而成,這是(如果史料還算可解的話)他從藉著婚姻而結盟的埃及輸入的。
▲以色列農業
反對的聲浪立刻湧現(我們後面會詳細討論),直到拉比的時代,這事仍使所羅門的評價極為分歧。在他死後,尚未有城市組織的部族便起而反叛他的城市王國,幾代之後,隨著撒瑪利亞城的建立,他們還是成立了城市王國,並且也反覆遭受鄉居篡位者叛亂的威脅。此種朝向城市王國的發展始終未殆,直到傳說與敘利亞碑文一再提及其無數戰車的暗利王朝方盡其功。前此相互並立並存的社會體,亦即畜牧部族、農民部族與城市,如今融為一爐,首都與居住其中的支配氏族躍居政治的頂峰。
反之,所羅門之前的時代,古老的誓約同盟的真正核心所在,一方面是人數上愈來愈佔優勢的山地農民,另一方面是相對而言逐漸減少的草原地區的畜牧者,此外再加上山間谷地和隘口上的市集與城鎮,再次才是慢慢強大起來的要塞城市。大量的人口增加,一方是畜牧者,另一方是城市居民,必定要等到大衛治下廣大的猶大地區加入才形成。而從其中獲得好處的,無論在政治上或在社會上,僅是如今已居樞紐地位的城市貴族的權勢。
不過,在平民階層裡,於北方佔優勢的定居農民和於南方掌握勢力的小牲畜飼育者之間,仍持續著古來的內在對立,而且,我們後面會看到,這對宗教的發展也產生了影響。
▲鴕鳥
以色列古老的社會排列組合,一方面是有戰鬥力的農耕的土地所有氏族或牧羊人氏族,另一方面是工匠、日酬僱工和樂人等處於被保護關係下的客人氏族,如今逐漸被完全另外一種組合所取代:一方面是作為騎士戰鬥訓練擔綱者的城居地主貴族,另一方面是負債的或土地全失的也就是無產階級化的以色列人,以及改宗耶和華祭典儀式的寄居者,在純粹祭司的眼光裡看來,這兩者已形成對立於城市貴族的一個由“窮人”所構成的單一階層。
結語這並不是個社會或經濟方面統一的階層,而是包括了所有不在武裝氏族成員之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