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三國時期,曹魏取代了漢朝,這是歷史上一次巨大的波瀾。在這種波瀾下,也有一些人不願意隨波逐流,或者為東漢朝廷死節,或者對曹魏代漢表現出不滿和悲傷。比較奇怪的是,曹魏代漢之後,作為曹魏宗室,曹植為漢獻帝痛哭不已。這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曹植、蘇則"發服悲哭"曹植為漢獻帝痛哭的史料,出自《三國志·魏書·蘇則傳》的內容。而裴松之引注的《魏略》有更加豐富的內容。當初蘇則的身份是金城太守,金城在遙遠的涼州,距離許都、鄴城或者洛陽非常懸遠。曹丕代漢是以一種相對緩和的禪讓的方式,儲存了漢獻帝的一定的政治待遇。而訊息傳到金城之後,卻變成漢獻帝身死。於是蘇則"發服悲哭"。
值得一提的是,在《三國志·蜀書·先主傳》中也有類似的烏龍事件。曹魏代漢之後,成都也傳來漢獻帝被害的訊息。於是劉備為漢獻帝發喪,追諡漢獻帝為孝愍皇帝,而後自立為帝開創蜀漢。目前主流觀點是劉備為爭取正統性,必須傳播漢獻帝的死訊。不過從蘇則的記載來看,古代的訊息滯後、模糊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則這邊鬧了一個烏龍,後來得知漢獻帝活得好好的"意頗默然",還是有點尷尬。但是曹植一直處於政治權力中心,他對漢獻帝和曹丕禪代的過程應該很熟悉,大概不會出現漢獻帝被害的假訊息。
況且曹植與蘇則不同。蘇則曾經是漢臣,也絲毫沒有掩飾對漢室的情懷。對曹魏代漢起到極大作用的董昭曾經枕在蘇則腿上,蘇則把他推下去,斥責他是佞人。曹植則不然,曹魏代漢之後,作為宗室兄弟的曹植的地位可以更進一步。那麼曹植為什麼也為漢獻帝痛哭呢?
對名望的追求
在漢末三國時期包括後來的兩晉,士人對名望是有相當高的追求的。名望既可以滿足士人的心理訴求(虛榮心也好,精神追求也好),又能夠起到一種匡正風氣的榜樣的作用。在第一次"黨錮之禍"中,名士被收捕、迫害。名將皇甫規並不在被迫害的名士之列,仍然上書自以為朋黨。可見當時人對名望的渴求。
董卓那樣殘暴的人物,尚且有主簿田儀為其撫屍痛哭,尚且有名士大儒蔡邕為其嘆息;國祚二百年的東漢王朝的崩塌,怎麼會沒有人為其感到悲痛惋惜呢?雖然經過曹操的長時間的操縱,曹魏代漢已經是難以逆轉的大勢。但是忠於漢室仍然是符合傳統士大夫的道德標準的。曹植做出為曹魏代漢感到悲痛的態度,無論是否出自真心,都能夠獲得名望。
為自己的惋惜
在曹昂、曹衝相繼去世之後,曹丕、曹植成為世子之位的最有力的競爭者,了不起再加上一個曹彰,但是和曹丕、曹植相比還是差一些。曹丕雖然有嫡長子的優勢,但是曹操也不是循規蹈矩之人。
相對於曹丕來說,多才多藝、文采斐然的曹植深得曹操的喜愛。楊修、邯鄲淳、丁儀、丁廙、孔桂、楊俊等等人甚至包括曹彰都站在曹植的身邊。而陳群、賈詡、司馬懿、程昱、吳質、朱鑠等人支援曹丕。曹丕和曹植兩個政治集團進行激烈的競爭。
雖然曹操一度有意於曹植,但是終究是曹丕的羽翼更加強大,幫助曹丕塑造的形象也更加符合曹操的期望。而且曹植還發生令曹操極度憤怒的"司馬門事件",讓曹植徹底失去競爭世子的機會。曹丕順利成為魏國世子;曹操去世後進位魏王;最後代漢為曹魏的開國皇帝。這些距離曹植只有當時的一步之遙,為自己惋惜而哭很正常。《魏略》中的解釋就是"自傷失先帝意。"
為前途的擔憂
曹丕取代東漢朝廷,對當時的形勢包括整個歷史都是一件大事,對曹植本人來說也是一件大事。曹植雖然身為曹魏宗室,但未必是曹魏代漢的受益者,儘管他的爵位會有所提升。無論是《世說新語》這種筆記小說中,還是《三國志》這樣的正史中,曹丕的形象都無法與仁厚沾邊。
作為曹丕當時受到威脅最大的對手,一旦曹丕代漢成為皇帝,他的權重攀升到頂點,曹植的處境就更加危險,受到的打擊報復更加激烈。在《世說新語》中有一則比較有意思、傳播度比較高的小故事,曹丕逼迫曹植寫《七步詩》,寫不出來就要處死。另有《太平廣記·俊辯》記載,曹丕還逼迫曹植寫《死牛詩》,只不過名氣不如《世說新語》。
餘論不管是為消亡的東漢王朝悲痛,還是對自身前途的擔憂,曹植是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但是對於曹植的身份和立場來說,這個做法並非明智之舉。曹丕有一次出遊,就言有所指:"吾應天而禪,而聞有哭者,何也?"蘇則以為曹丕指責自己,原本想出言解釋,被傅巽阻止。因為曹丕的敵意本來並不涉及蘇則,僅針對曹植。
曹丕代漢之後,曹植的日子確實不好過。雖然不太可能有被逼寫詩的經歷,但仍然有性命之憂。在曹魏黃初二年(即公元221年),曹丕篡漢第二年,監國謁者(即曹丕安插在曹植身邊的線人)灌均就上奏曹植"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曹丕當然是想直接除掉曹植的,但是由於卞太后的阻撓,最終還是以貶爵處理。
至於曹植當初的黨羽,大多數都遭遇慘烈的報復。丁儀、丁廙、孔桂、楊俊等人都死於曹丕之手,曹彰也莫名其妙地暴斃身亡(《魏氏春秋》與《世說新語》都記載與曹丕有關,《世說新語》比較露骨,記載被曹丕毒死)。曹植本人也是被嚴格監控、遷徙、雪藏,雖為王侯,過得也是非常不如意了。
參考文獻:《三國志》、《世說新語》、《太平廣記》、《後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