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國曆史上的帝王將相中,蔡澤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秦昭王時期當過短時期的相國。但他樂觀詼諧的性格,能言善辯的智慧,成為凝重的大秦歷史底色的一抹亮色,讓人過目不忘,精彩瞬間令人莞爾。
蔡澤,戰國末期燕國人,與眾多的遊說之士一樣,身懷百家之說,奔走諸侯國之間,希冀得到諸侯顧盼,實現自我抱負。但時運不濟,屢屢碰壁:
遊學幹諸侯大小甚眾,不遇。
蔡澤也曾懷疑自己是不是命中註定就該勞碌奔波,一無事成?無奈之下他還真找人相過面。找的還是當時業界高手唐舉。
見了唐舉,劈頭就問:“我聽說先生給李兌相面,說‘百日之內持國秉’,有這件事嗎?”
唐舉回答說:“有這事。”
李兌就是范雎對秦昭王提到的,那個趙國相國,參與了沙丘之亂,幽禁餓死了趙武靈王。
“持囯秉”,即持國柄,當上相國,掌握國家的權力。
驗證了此唐舉就是傳說中的“神相”唐舉後,蔡澤問:“你看我的面向怎麼樣?”
唐舉仔細端詳了蔡澤,沒忍住笑了說:
“先生曷鼻,巨肩,魋顏,蹙齃,膝攣。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
唐舉看去,眼前之人:朝天鼻,端肩膀,凸額頭,塌鼻樑,羅圈腿。想那蔡澤豈非是“其貌不揚”,這副尊榮連什麼樣的面相都見過唐舉都沒忍住,笑了。
“聖人不相”也是為蔡澤臨時改詞,應該是“聖人異相”,比如孔子身高九尺六寸,被人稱為“長人”。
在唐舉的眼裡,蔡澤這醜陋的面相看不說日後有什麼造化。所以用“聖人不在長相,就是指先生這種人吧”加以寬慰。
蔡澤知唐舉沒看好自己的長相,就叉開說:“富貴是我命中註定的,我所不知的是我的壽命,希望聽你告訴我。”唐舉說:"先生的壽命,從今以後還有四十三歲。"
蔡澤笑謝而去,謂其御者曰:“吾持粱刺齒肥,躍馬疾驅,懷黃金之印,結紫綬於要,揖讓人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
“笑謝而去”,司馬遷簡筆勾勒出蔡澤告別唐舉時的神情、動作。
如果是別人,被神相挖苦了長相,未免有些沮喪,但蔡澤沒有,反而笑著感謝唐舉,並步履輕盈地告別。因為神相告訴他,他還有繼續拼的資本——壽命。
坐到車上的蔡澤依然憧憬著未來,忍不住對車伕說:"我端著米飯吃肥肉,趕著馬車賓士,手抱黃金印,腰繫紫綬帶,在人主面前備受尊重,享受榮華富貴,四十三年該滿足了。”
這段話與其說是說給車伕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雖然我沒有天生的富貴命,但只要目標堅定,百折不撓,就一定會成功!
之後的蔡澤依然羈旅於途:到趙國被驅趕;到韓、魏的路上被人搶去了燒飯鍋。還有這麼不走運的嗎?吃飯的傢什都沒了。
但蔡澤聽說秦國范雎薦任的鄭安平、王稽都犯重罪了,想那相國范雎一定很慚愧,很不好過。他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當今天下誰是老大?當然是秦了,於是蔡澤毫不猶豫地向西入秦。
蔡澤入秦很高調,在見秦昭王之前,讓人傳話給應侯范雎,用宣言的方式激怒他:"燕國的客,叫蔡澤,是天下才識高深,能言善辯之士,他一見秦王,秦王必然為難君,不再用君,奪了君的相位。"
應侯范雎聽到了傳話,覺得這是誰呀,口出狂言,對來人說:"五帝三代的事蹟,百家的學說,我都爛熟於心,眾人一起與我辯論,我都能擊垮他們。蔡澤是什麼人?用什麼辦法能為難我而奪了我相位呢?"就吩咐來人,讓蔡澤來見。
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
“揖”,就是作揖,兩手抱拳高拱,身子略彎,向人敬禮。這是平輩男人見面時的禮節。范雎乃堂堂相國,蔡澤是“士”,所以應侯范雎認為,蔡澤行“揖”禮是“倨”,即傲慢。范雎本來對蔡澤的宣言就不高興,見面一看蔡澤還這樣傲慢,就更不高興了。
應侯范雎就用責怪的口氣對蔡澤說:"你口出狂言,想替代我當秦的國相,真有這樣的事?"
蔡澤從容地回答:"是我說的。"
應侯說:"請說說看。"
由此引出蔡澤的滔滔宏論。范雎聽了蔡澤的說辭,怒氣全消,請蔡澤入坐,用上客之禮相待。
幾天後,范雎入朝,對秦昭王說:
“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之見人甚眾,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
秦昭王召見了蔡澤,與他交談,非常喜歡他,拜他為客卿。應侯范雎則推說有病,請求皇上收回相印。昭王堅持讓應侯繼續為相,應侯就說病太重了,不能堅持了。
范雎被免去了相位,昭王非常讚賞蔡澤的謀略,就拜蔡澤為秦相。蔡澤在任秦相期間,“東收周室。”宣告周的結束。
范雎和蔡澤同是辯士出身,經歷同樣坎坷。范雎被屈打幾乎致死,蔡澤遊說諸侯四處碰壁,但他們懷揣夢想,並不氣餒,“羈旅入秦”,憑著能言善辯,足智多謀,終於成為秦相,實現了個人理想。
司馬遷評價他們“然二子不困厄,惡能激乎?”,認為艱難困苦激發了他們不怕挫折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