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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陳氏的興起是由陳寔開始的。陳寔出身平民,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縣衙門裡做事,但是勵志好學,有機會就讀書。縣令鄧邵發現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和他談了談,對陳寔非常欣賞,就安排陳寔到洛陽的太學裡學習。

陳寔學成之後,不願意再做縣吏就隱居起來。湊巧當時發生了一樁命案,同縣一個姓楊的縣吏把陳寔抓了起來,當作嫌犯進行了一番審訊,中間也少不了刑訊,最終證明陳寔是清白的,就把陳寔釋放了。陳寔後來做了郡裡的督郵,他不僅沒有公報私仇,反而向有關官員推薦了那個楊姓縣吏。人們都非常歎服陳寔的胸懷度量。當時宦官專權,宦官頭子侯覽曾經囑託太守高倫任命某人做官,太守非常為難。這個時候,陳寔站出來主動替太守承擔了責任。後來陳寔被司空黃瓊推薦,出任聞喜縣長,不久因為家中喪事而去職。後來,被任命為太丘縣長。

陳寔在任職太丘縣長期間,“修德清靜,百姓以安”。當時太丘屬於沛王的封地,作為地方最高長官的沛王相卻貪贓枉法。陳寔乾脆棄官而去。第一次黨錮之禍發生後,也牽連到陳寔。有人勸陳寔出逃,陳寔說,他們要抓我就抓好了,如果我逃走了,不知道他們還要禍害多少人!於是,陳寔主動到案,後來遇到朝廷大赦而被赦免。

漢靈帝即位後,宦官勢力囂張到了極點。宦官頭子張讓權傾天下,漢靈帝曾經說過:“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不久後,張讓的父親去世,歸葬潁川。當時的名士沒有一個人去的,陳寔聽說了以後,主動前往弔唁。張讓非常感激陳寔。等到後來,第二次黨錮之禍興起的時候,不僅陳寔得以倖免,而且很多人因為陳寔的庇護而或免。

陳寔在鄉里之間處事公平,德高望重。民間有很多紛爭,都找陳寔去評判。經過了陳寔的調解、分判之後,人們都心服口服。當時有這樣一句話:“寧為刑罰所加,不為陳君所短。”可見陳寔在百姓之中的威望。朝廷也多次徵召陳寔出來做官,而陳寔看到黑暗的政治下難有作為也始終拒絕與統治者合作。

陳寔畫像

東漢末年,不僅政治黑暗,而且天災連連,很多百姓流離失所,被逼無奈淪為盜賊。有一次,有一個小偷來到了潛入陳寔家中,躲在房梁之上準備伺機行竊。陳寔發現了以後,並沒有立即驚動小偷,而是非常鄭重地著裝後,把所有的孩子們都叫了過來,對他們說道:“做人,一定不能不自勉。惡人的本性也未必是不好的。但是,一旦走了邪路,習以成性,最終淪為惡人。”陳寔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如今躲藏在房樑上的那位君子就是這樣的!”小偷聞言大驚,趕緊下來向陳寔請罪。陳寔看看了他說道:“看你這也不像是一個慣犯,你一定要深刻反省。我想你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貧困所致的無奈之舉。”陳寔不僅釋放了小偷,還給了小偷兩匹絹帛。在陳寔的感召下,他所在縣裡都沒有了小偷。

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八月丙子日陳寔病卒於家中,享年八十四歲,葬於郎城。當時前來給陳寔送葬的人們多達三萬有餘,車輛數千乘。當朝司空荀爽、太僕令韓融等高官都排子弟前來弔唁。著名的才子蔡邕親自為陳寔撰寫墓碑。大將軍何進也派人弔祭,並贈予陳寔以“文範”的諡號。

陳寔在日常,總能利用各種機會教導弟子。所以,他的孩子們也都十分優秀,其中陳諶和陳紀,最為卓著,和陳寔一起號稱三君。

陳紀字元方,自幼就非常聰明。有一次,一個姓袁的長輩見到陳紀就問陳紀,你的父親有何業績?陳紀非常自豪地說起自己的父親,接下來姓袁的長輩說,你父親的作為和我的作為一樣,到底是你父親學我,還是我學你的父親?陳紀回答道:周公和孔子的作為相同,他們都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根本談不上誰模仿誰。您和我的父親也是如此。陳寔雖然也曾經擔任過太丘縣長,其實也是一個普通人家。有一次,有客人來訪。陳寔讓陳紀兄弟去煮飯。他們兄弟在聽父親和客人談話的時候,不覺入迷,以至於忘記了煮飯是事情,將一鍋米飯煮成了粥。父親問起的時候,他們就實話實說,父親問你們都聽了什麼啊?陳紀如實複述了父親和客人談話的內容,陳寔聽了以後非常高興說道,縱使稀粥又有何妨?陳紀以至孝而聞名。父親去世之後,地方政府曾經專門給陳紀畫像,發放到各個地方來對陳紀進行表彰。黨錮之禍後,隱居不出。董卓控制京師之後,任命陳紀為大鴻臚,陳紀不得已出來任職,最終病卒在任上。

陳紀之子陳群字文長,當陳群還是個孩童的時候就受到祖父陳寔的喜愛,經常對父老鄉親們說:“將來昌大我陳氏宗族的必然是這個孩子!”建安名士孔融一開始與陳紀交好,後來又和陳群成為忘年交,他們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都非常一致。起初,陳群被劉備闢為僚屬,後來曹操東征呂布的時候,陳群父子投入到曹操陣營之中。陳群不僅向曹操舉薦了很多人才,而且也在任職地方的時候造福一方百姓,政績卓著。陳群深受曹操器重,陳群的許多建議,曹操也都採納了。

曹丕代漢稱帝之後,面臨著人才匱乏的問題。曹操曾經有過一個唯才是舉令,強調對於人才要不拘一格加以任用。但是,那是在戰爭時期的非常之舉。等到天下相對安定以後,就需要有一個可操作的制度來選拔人才。當時擔任尚書的陳群就向曹丕提出了推行九品中正制的建議。關於九品中正制,在很多人的觀念之中,多有批判。其實,這個制度的初衷並非是為了權貴階層。首先,品評人物,在漢魏時期已經成為風氣,在東漢的時候人們評價許慎為“五經無雙許叔重”,評價賈逵為“問事不休賈長頭”等等。汝南許邵的《月旦評》風靡一時,曹魏的時候甚至還有劉劭專門寫過一本品評人物的專著《人物誌》。將人物分為九等,也不是從曹魏開始的,班固在寫《漢書》的時候曾經寫過一篇《古今人表》就已經將歷史人物分為九等。其次,九品中正制是兩漢時期察舉制的延續。兩漢時期最為重要的入仕途徑就是察舉和徵辟。但是察舉和徵辟都缺乏具體可衡量的量化指標體系,難免有名不副實的情況出現。九品中正制只不過是將察舉制更加細化而已。再次,九品中正制體現的是鄉舉裡選的原則。根據這個制度,由在中央任職的官員來擔任其祖籍地的中正官,出於對鄉里的瞭解,將人才劃分出等級,來向朝廷舉薦。只不過在具體操作過程中,這個制度逐漸演變成門閥貴族們的維護政治特權的工具。

曹丕對陳群非常信任,在臨終之際下詔陳群等人輔政。魏明帝曹睿即位後,任命陳群為司空,並且負責朝廷日常事務。陳群經常向魏明帝提出各種規勸,比如魏明帝想擴建宮室的時候,陳群就上書力勸,最終魏明帝還是採取了陳群的意見有所減省。曹植曾經評價陳群:“容中下士,則眾心不攜;進吐善謀,則眾議不格。至德純粹者,陳司空也。”

青龍四年十二月(公元237年)陳群去世,其子陳泰繼承了他的爵位。

陳泰字玄伯,雖然家族歷代都是文臣,而陳泰則是三國時期一個著名的將領。正始年間,陳泰曾經出任遊擊將軍、幷州刺史、護匈奴中郎將等職,在任職期間能夠妥善處理少數民族關係,深受當地百姓愛戴。在任職期間,朝中權貴經常請託陳泰去辦事,給陳泰送了各種禮物。但陳泰根本不開封,而是把他們掛在牆上。正始九年(公元248年)陳泰被調回京師洛陽的時候,他把所有的禮物都送還別人。正始十年高平陵政變發生,司馬懿控制了洛陽城。陳泰正隨同大將軍曹爽在城外給魏明帝掃墓,陳泰等人勸說曹爽放棄抵抗,使得司馬懿的政變獲得圓滿成功。因此,陳泰也被司馬氏視為功臣。而陳泰則是不願意趟渾水,主動提出到地方任職,遠離漩渦的中心。考慮到他曾經在邊境任職,於是朝廷任命他為雍州刺史,接替了前任郭淮。

當時的雍州正處在蜀漢和曹魏相爭的前線,蜀漢大將姜維經常侵入魏境,而且還依山築城,威脅到雍州的安全。陳泰到任後,指出這兩座城離蜀漢距離遙遠,他們的軍糧並不多,需要依靠長途運輸,只需要絕其糧道,可不戰而降。於是派南安太守鄧艾等人包圍了姜維所修築的城堡。城中守將挑戰,陳泰並不應戰,而是困守之。姜維聞知訊息後,親自帶兵來救援。陳泰說,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之兵,把姜維的退路截斷,姜維必然為我所擒!當陳泰做出相關部屬的時候,姜維很快逃走,守城將士只能投降陳泰。

正元二年(公元255年)正月,徵西大將軍郭淮去世,朝廷即任命陳泰為徵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二州的軍事,即為當時曹魏西部的最高軍事長官。就在同年,司馬師去世,司馬昭接任。蜀漢姜維聞知訊息後,趁機入侵。狄道是這次雙方爭奪的焦點,魏軍將領王經違反了陳泰的軍令,擅自出擊被姜維打敗後,困守狄道城中。陳泰力排眾議,堅決主動出擊,不僅解了狄道之圍,而且將姜維打得大敗而回。司馬昭在聽到奏報後,感慨道:“玄伯沉勇能斷,菏方伯之重,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不久以後,陳泰又在與孫吳的對抗以及平定諸葛誕之亂中立有戰功,因而不僅被增加了封戶,而且還另外封他一個兒子為亭侯,兩個兒子為關內侯。

司馬氏在掌控朝廷之後,先是廢黜了魏明帝曹睿的兒子曹芳,接著立了曹操的曾孫高貴鄉公曹髦為皇帝。曹髦在即位後,對於司馬氏的專權非常不滿,他說:“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曹髦不甘於最終被廢黜的命運,試圖一搏。於是曹髦糾集了一群衛士,去討伐司馬昭。這當然無異於以卵擊石!司馬昭手握兵權,皇帝那三百多烏合之眾很快就潰散了。但是,曹髦並沒有放下兵器,而是繼續衝鋒過來。曹髦雖然是一個人,但畢竟有著皇帝的名號,司馬昭的手下包圍著皇帝,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昭的謀士賈充拍著司馬昭的一個叫成濟的將領說道:“司馬公養你們多日,關鍵時刻就看你們的表現了!”成濟就衝上前去,一刀把皇帝刺死在大道上。

曹髦被殺後,太尉司馬孚和陳泰聞訊立即趕到現場。面對著曹髦的慘狀,司馬孚和陳泰痛哭失聲。皇帝被當街殺死,司馬昭也非常棘手,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司馬昭就詢問陳泰,眼下的局面該如何善後?陳泰說,唯有腰斬賈充以循天下!司馬昭問,有沒有其次的辦法。陳泰說,沒有其次!最後,司馬昭殺了成濟一家來搪塞過去。

曹髦的被殺,對陳泰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陳泰雖然和司馬師、司馬昭兄弟自幼相識,但他畢竟不贊同司馬昭等人的作為。最終陳泰憂悶之中,很快就病故了。東晉的時候,才子袁宏曾經評價陳泰:“玄伯剛簡,大存名體。志在高構,增堂及陛。端委獸門,正言彌啟。臨危致命,盡其心禮。”陳泰之子陳恂也曾知名當世。

陳寔的第四個兒子陳諶,字季方,也以德行而著稱。曾經有人問陳諶,您家父親太丘長陳寔先生,有何功德而名重天下?陳諶答道:“家父好比是生長在泰山之巔的一株桂花樹,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為甘露所沾,下為源泉所浸潤。但是,這個桂花樹自己是感受不到泰山之高郃淵泉之深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先父有何功德。”陳紀和陳諶都名重當世,他們兩個的兒子在爭論各自父親誰更勝一籌的時候,難分高下,就去找爺爺陳寔來評判。陳寔對這兩個兒子也是難分高下,說道:“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於是就留下了一個難兄難弟的典故。當然,後來這個典故又有了其他的含義,那則是另外一回事。

陳諶之孫陳佐在西晉的時候曾經擔任過青州刺史,陳佐之子陳準曾經在晉惠帝時出任太尉,並且負責朝廷日常工作,被封為廣陵郡公。陳準之子陳畛官至少府,渡江之後陳畛之子陳逵念念不忘恢復中原。陳逵是一個非常善於明辨事理的人,經常有人約請陳逵高談闊論。有一次南渡諸人跑到當塗的牛渚山聚會,聚會過程中,陳逵遙望著雞籠山三國時期的古戰場感慨道:“真遺憾,孫伯符功業竟然沒有成功。”他曾經兩次參與到西晉政府組織的北伐之中,最終也沒能恢復中原,帶著巨大的遺憾離世。陳逵去世後被追認為衛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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