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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蕭衍很有文才,與沈約等八人因經常出入競陵王蕭子良的西邸而被稱為“竟陵八友”。蕭衍的第六子蕭綸遺傳了他的才氣,據《梁書》和《南史》述,蕭綸“少聰穎,博學善屬文,尤工尺牘”。然而,自幼學習儒家經典的蕭綸並沒有按照“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宗旨來要求自己,反而成為一個輕狂而悖逆的的紈絝子弟,這又是為何呢?

以蕭梁時代為原型的《琅琊榜》劇照

武帝以賞代罰

天監十三年(514年)七月,未滿十歲的蕭綸被封為邵陵郡王,這不可避免地助長了蕭綸的驕矜與狂傲。普通五年(524年),蕭綸以西中郎將權攝南徐州事,在此任上,他的所作所為跟浪蕩公子無異,丟盡了朝廷的威嚴。蕭衍得知後把蕭綸召回京師訓斥了一頓,蕭綸不僅不思悔改,反而詛咒父親。

回南徐州後,蕭綸找了個長相酷似蕭衍的老頭,並讓他穿上皇帝的衣冠坐在堂上,高聲斥責他不該責備自己,然後將他剝光衣衫,拖到院中痛打一頓,以發洩對父親的不滿。這樣還不解氣,蕭綸又讓人做了一副棺材,令司馬崔會意躺在裡邊,並配以靈車,還僱人號哭,玩起送葬遊戲,詛咒父親早死。

不堪忍受侮辱的崔會意隨即逃到健康,把蕭綸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告訴了蕭衍。蕭衍氣得七竅生煙,立即派人將蕭綸逮捕下獄,可最終還是不忍殺這個兒子,只將其“免官、削爵土、還第”。

比蕭綸更喪心病狂的是他的姐姐永興公主,因為她已將弒父付諸了行動。永興公主是蕭衍的長女,貌美而頑劣,竟與六叔蕭宏做出亂倫之事。其後兩人密謀簒逆,約定事成之日一為帝一為後。蕭衍好佛事,永興公主趁蕭衍三日齋事之機,讓二僮喬扮女裝隨入室中行刺。不料事情洩露,蕭衍設下埋伏將二僮擒獲,經審訊,方知是蕭宏與永興公主所指使。就這樣,蕭衍還是沒想追究,只將二僮被斬首。最終,永興公主自覺罪責難逃而自盡,蕭宏憂懼成疾後病死。

蕭衍認為,劉宋和蕭齊亡國的根本原因是骨肉相殘。因此他想用恩賞代替刑罰,以骨肉相親來維護江山永盛不衰。連永興公主都不追究,何況蕭綸,幾個月後蕭綸官拜侍中。大通元年(527年),又恢復了他邵陵郡王的封爵。中大通元年(529年),遷丹陽尹,後又遷揚州刺史,治所皆在京師健康。如此安排,想來也是蕭衍想把蕭綸放在身邊,既可對他加以鍛鍊,又方便加以管束。

可都說“本性難移”,蕭綸也未例外。健康繁華,有了這塊風水寶地,蕭綸又拼命地搜刮民脂民膏,擾亂市場,侵害商戶。後少府丞何智通將情況如實上奏,蕭衍又將蕭綸召來訓斥了一頓。誰也沒有想到,蕭綸不僅沒有反省自己,探明是何智通舉報自己後,立即指使手下用槊將其捅死在白馬巷,可謂喪心病狂。

何智通臨死前用血在牆壁上寫下了“邵陵”二字,蕭衍還要包庇,到後來群臣激憤,蕭衍迫於壓力才將蕭綸廢為庶人並囚禁起來。可沒過多久,“佛主”蕭衍又大發慈悲,不僅將蕭綸放出,還恢復了他邵陵郡王的封爵。

梁武帝蕭衍畫像

包藏禍心

再度恢復官爵的蕭綸變得更“聰明”了,他接受了心腹下屬的建議,表面安分守己、禮賢下士,為的是沽名釣譽、圖謀不軌。他也確實很有文才,此後投蕭衍所好,很快又重獲信任。不僅如此,蕭衍還常常對這兒子大加讚譽,恩賞不斷。

大同元年(535年),蕭綸官拜侍中,加雲麾將軍,領中書令。三年後出任江州刺史,坐鎮尋陽。又三年後,以使持節,都督郢、定、霍、司四州諸軍事,加平西將軍,旋即轉任郢州刺史。不久,升安前將軍,遷丹陽尹。中大同元年(546年),遷鎮東將軍,任南徐州刺史,鎮守京口。

當時,蕭綸的長兄、太子蕭統已故,蕭綸的三哥蕭綱繼為太子,他效仿蕭統,在東宮設定文德館,將庾信、徐陵等名士延攬其中。蕭綸也效仿蕭統和蕭綱的做法,結交名士,招納鴻儒。健康城外的婁湖有一處園林,蕭綸經常邀請名士來此宴飲,以詩文會友,很快便有“聰警有才學”的聲譽。即便外放地方官,他也常帶幾個名人來表現自己的好學。

蕭綸的這番表演非常成功,他不僅獲得瞭如長兄蕭統般的賢名,還獲得了父親的信任。到再次出鎮南徐州,又一改初攝南徐州事時的任性胡為,秣馬厲兵,勵精圖治。當時的京口與歷陽、姑蘇號稱三大鎮,是健康外圍的屏障,其中作為南徐州治所的京口尤以精兵悍卒著稱。蕭綸到任後,以防備北朝來攻為由,建造了大量戰守工具,實際上卻是積蓄力量以圖天下之意。

蕭綱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蕭綸真正的用意,於是暗使心腹官員舉報蕭綸有謀反意圖。蕭綸深知此時還沒有能力與父兄抗衡,便將所造兵甲投入長江,這才平息了所有不利於自己的言論。歪打正著的是蕭衍也以此斷定蕭綸確實已改邪歸正,對這兒子越發重用。太清二年(548年),拔蕭綸為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權位直逼太子。

蕭衍共生有八子,其中,次子蕭綜叛逃北魏,四子蕭績、長子蕭統、五子蕭續先後病死,除第三子蕭綱外,便數第六子蕭綸最長。蕭綱文才平庸,又非嫡非長,所以七子蕭繹、八子蕭紀也不服他。五哥蕭續死於太清元年(547年),至此,蕭綸認為時機已到,真面目便再次展露無遺。

蕭綸的第一步便是派出刺客,準備刺殺父皇蕭衍,最後因為走漏風聲而沒能成功。接著,他又圖謀用毒酒同時鴆殺父親和三哥蕭綱,也沒得逞。正當他策劃第三次行動時,侯景之亂爆發,暗鬥變成明爭,蕭繹和蕭紀也捲入了這場皇位爭奪戰。蕭衍畢生極力想要杜絕的骨肉相殘的戲碼,最終還是上演了。

侯景之亂形勢圖

侯景之亂

侯景本是東魏權臣高歡的手下,高歡死後,因與高澄不和,便舉河南十三州之地降梁。後來,西魏勢大,東魏便圖謀聯合南梁抗擊西魏,蕭衍同意了。侯景擔心會被南梁出賣,勸諫蕭衍不成,遂於太清二年(548年)八月,以誅朱異為名,在壽陽起兵反梁,史稱“侯景之亂”。

最初,侯景所部只有數千人。蕭衍聞報後還胸有成竹,不以為意。但他沒想到的是,他依仗的子侄已經各懷異心,忙於爭奪他屁股下的寶座,等到他醒悟時已經晚了。

臨賀王蕭正德就是一個例子,早在侯景起兵前就答應了做內應,蕭衍還懵懂不知,讓他都督中外諸軍事,屯兵丹陽。結果蕭正德準備了十幾艘大船,幫助侯景從採石過江,沒幾天就兵臨健康城下。蕭綱也是蠢蛋,這時還讓蕭正德守宣陽門。結果蕭正德開門將敵人放入,侯景耀武揚威,與蕭正德兵馬入宣陽門,兩人合兵一處將臺城團團包圍。

被任命為征討大都督的蕭綸此時正率領精銳步騎三萬剛到達鍾離,得知侯景早已渡過了長江,心裡也是納悶,但他不敢多想,晝夜兼程,回軍救援。他接受下屬的計策,繞開黃城大路,徑往鐘山,並於第二天下午抵達。

侯景見蕭綸大軍突至,果然驚駭不已,急忙兵分三路,想趁對方立足不穩,將敵人擊潰。蕭綸所部皆是精銳,人數上又佔有絕對優勢,一番激戰,大敗侯軍,斬首千餘級。次日,雙方再戰,侯景又沒有討到便宜。最終,侯景用詐敗計引蕭綸部將安南侯蕭駿孤軍深入,然後回軍掩殺,不僅擊潰了蕭駿部,還乘勢擊潰了蕭綸大軍。蕭綸逃回京口時收攏殘兵敗將,僅剩千餘人。

平心而論,蕭綸最初確實不遺餘力地平叛,他想借此獲取政治資本,擴充勢力,然後向父兄叫板。沒想到,自己數萬精銳居然敵不過侯景數千人。待逃回京口後,他又重新思考對策,眼看侯景未必輕敗,不如坐山觀虎鬥,說不定還能借侯景之手除掉父兄,屆時再來平叛,皇位便是囊中之物了。

不僅蕭綸如此,各路馳援健康的援軍同樣坐視侯景攻打臺城。那右衛將軍柳津倒是忠心耿耿,死守嚴防,無奈糧草告急,半年後,臺城終被攻破,健康就此陷落。當時,蕭綸已和東揚州刺史蕭大連合軍馳援,路上聽說健康已失,又倉惶撤到禹穴,觀望態勢的發展。

而梁武帝蕭衍則被侯景囚禁了起來,連飲食都被控制,八十六歲高齡的身體不堪折磨,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後蕭綱繼位,是為建文帝,說是皇帝,實則傀儡。侯景自為相國,加號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集大權於一身,形同竊國。

以蕭梁時代為原型的《琅琊榜》劇照

死無葬身之地

蕭衍死後,蕭綸逃到紹興,這裡是東揚州刺史蕭大連的地盤。蕭大連也是野心勃勃之人,察覺到其有加害之意的蕭綸不敢久留,又逃到郢州。南平王、郢州刺史蕭恪深知蕭綸的心思,出面推舉蕭綸為假節鉞、都督中外諸軍事,蕭綸竟坦然接受,並設定百官,改州廳為“正陽殿”,儼然帝王氣派,皇位彷彿已近在眼前。

如果蕭綸這時振臂高呼,得到兄弟子侄們的擁戴,剷除國賊侯景後,皇位自然唾手可得。可是他的兄弟子侄們都想過一把做皇帝的癮,誰也不願意認他這個盟主。湘東王蕭繹當時實力最雄厚,他以荊州刺史都督荊、雍、湘九州軍事,第一個目標居然不是國賊侯景,而是自己的侄子河東王、湘州刺史蕭譽。

大寶元年(550年)二月,蕭繹派兵攻打蕭譽,蕭譽向蕭綸求救。蕭綸自然不想讓七弟吃掉蕭譽,苦於沒有實力救援,便寫信給蕭繹,力勸其退兵。信中要求蕭繹“念手足之情,除侯景,赴國難”,不得不說,很有道理。可蕭繹要的是皇位,哪管什麼兄弟情義、國賊當道,他給蕭綸回信歷數了蕭譽的罪狀,硬是要先滅蕭譽,再討侯景。蕭綸接信後很失望,嘆道:“湘州若敗亡,我必死無葬身之地。”

四月,蕭繹部將王僧辯攻入長沙,斬蕭譽之首送至江陵,整個蕭氏為之震動。蕭綸心知蕭繹已打定主意要挨個收拾宗室,只好大修鎧甲,圖謀迎敵。蕭繹自然不會給六哥這個時間,即令王僧辯揮師進擊,郢州司馬劉龍武率部投降。蕭綸知道事已不濟,索性避而不戰,與兒子蕭躓輕舟逃往武昌,又轉齊昌。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蕭綸到達武昌後立足未穩,侯景部將任約又率數百鐵騎殺至,毫無防備的蕭綸再度落荒而逃。經定州,到汝南,總算被舊臣李素接納,有了個落腳之地。當時,汝南已納入西魏版圖,聽說李素迎接蕭綸,西魏又派出大軍將汝南城包圍。不久,李素身亡,城池陷落,蕭綸被西魏大將楊忠俘獲。

攻打汝南讓楊忠損兵折將,為了洩憤,楊忠將蕭綸斬首並拋屍江邊。蕭綸死時年僅三十三歲,果然應了自己的前言,死無葬身之地。

梁元帝蕭繹畫像

此後,經過一番血腥的骨肉相殘,又平定了侯景之亂,蕭繹當上了皇帝,是為梁元帝。而蕭綸畢生苦於算計,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身首異處,連屍骨也沒個葬處,豈不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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