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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朝最轟動、也最慘烈的宮鬥,就是呂雉對戚夫人了。戚夫人因為三番五次地鼓動劉邦將自己的兒子劉如意立為太子,即便劉邦死後,也沒有消停。呂雉乾脆新仇舊恨一塊算,將戚夫人做成了“人彘”,還毒殺了劉如意。這也成了呂雉一輩子的黑歷史。

到了漢元帝劉奭(shì)這代,他的皇后王政君和傅昭儀的爭寵,也是非常激烈。雖然傅昭儀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劉康當上皇帝,但是,由於王政君的兒子漢成帝劉驁(ào)沒有兒子,便過繼了傅昭儀的孫子劉欣來繼承皇位。傅昭儀在孫子這裡扳回一局,如願當上了太皇太后。可無論是王政君,還是傅昭儀,都沒有對對方痛下殺手,當然,小動作還是有的。

是王政君和傅昭儀天性善良嗎?有生命的地方就有爭鬥,何況還是搶皇位。只不過有的爭鬥是腥風血雨,有的,卻是潤物細無聲。

01

傅昭儀的起點,比王政君要高一些。王政君在宮裡只是一個家人子,而傅昭儀卻是昭帝上官太后身邊的才人。後來兩人共侍一夫時,也是傅昭儀更得寵。

雖然後宮的女人,是靠爭寵來過日子,但並不是說越得寵的,就會是贏家,這裡面,還真的需要運氣的成分。王政君,就贏在運氣上。

劉奭還是太子的時候,他最寵愛的女人司馬良娣突然病逝,彌留之際,告訴劉奭:是那些妒忌她的女人將她給咒死的。

不知道這事是不是真的,反正劉奭是信了,於是,對自己宮裡的女人,都避如蛇蠍。漢宣帝確實也夠寵愛這個兒子,既然這樣,那就將服侍的人換一茬好了,反正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劉奭的養母王皇后,從宮中挑了5個家人子,讓太子劉奭自己選。劉奭當時還沒從愛妾的死中恢復過來,哪有心思看別的女人一眼。選人那天,劉奭隨口敷衍道:“就一個人還行。”

那些給他選妃的人,想來也是為了完成任務。也不細問,就想當然地認為,劉奭喜歡的,是當時離他最近的王政君。

太子殊無意於五人者,不得已於皇后,強應曰“此中一人可”是時政君坐近太子,又獨衣絳緣諸於,長御即以為是。皇后使侍中杜輔、掖庭令濁賢交送政君太子宮,見丙殿。

——《漢書·卷九十八·元后傳》

劉奭很不走心地讓王政君服侍了一次,結果,運氣爆棚的王政君就懷上了,還生下了一個男孩。這可是太子劉奭的第一個孩子,抱孫心切的漢宣帝可樂壞了。他不但親自給這個孫子起名叫劉驁(ào),還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甘露三年,生成帝於甲館畫堂,為世適皇孫。宣帝愛之,自名曰驁,字太孫,常置左右。

——《漢書·卷九十八·元后傳》

雖然愛情不分先來後到,但是,不得不說,生孩子,早生和晚生還是有差別的。如果生下劉奭長子的是傅昭儀,那她一定是皇后。可誰讓王政君生下的劉驁是長子呢,而且劉驁還得到了漢宣帝的垂青。就這樣,王政君雖然不怎麼討漢元帝喜歡,也成為了漢元帝劉奭的皇后。

漢元帝時期最得寵的,除了傅昭儀,還有後來進宮、且為漢元帝“以身擋熊”的馮昭儀。這兩人最先都被封為婕妤。當時西漢皇宮裡,皇后以下,最大的就是婕妤。漢元帝為了抬高傅婕妤和馮婕妤的地位,就為她們新設了一個封號——昭儀。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後宮才有了“昭儀”的位號。

元帝既重傅婕妤,及馮婕妤亦幸,生中山孝王,上欲殊之於後宮,以二人皆有子為王,上尚在,未得稱太后,乃更號曰昭儀,賜以印綬,在婕妤上。昭其儀,尊之也。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相比之下,王政君這位皇后,就黯淡很多。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生本來就是有得有失。王政君儘管覺得遺憾,卻從來沒有怨恨過誰。

02

和呂雉當年碰到的問題一樣,王政君的兒子劉驁,也曾經面臨被廢的危機。

漢元帝很喜歡傅昭儀生的兒子定陶王劉康。倒不是因為劉康在治國方面有什麼突出的表現,而是劉康在音樂方面的才能,甩太子劉驁八條街。

漢元帝劉奭,是一個非常多才多藝的文藝青年,寫字、畫畫、吹拉、彈唱、譜曲,都達到了大師級別。

元帝多材藝,善史書。鼓琴瑟,吹洞簫,自度曲,被歌聲,分刌(cǔn)節度,窮極幼眇。

——《漢書·卷九·元帝紀》

比起朝政,漢元帝顯然對音樂更感興趣。自建昭(前38年)開始,漢元帝就以生病為由,將朝政託付給了擔任中書令的太監石顯,他自己,則每天在宮裡玩音樂。

建昭之後,元帝被疾,不親政事,留好音樂。

——《漢書·卷八十二·王商史丹傅喜傳》

漢元帝有一手絕活:遠距離用銅丸投鼓,聲音並不凌亂,而是非常地合音樂節拍,令人叫絕。全宮上下,除了漢元帝,就只有定陶王劉康可以辦到。劉康要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私底下沒少訓練。

漢元帝對次子劉康居然和他一樣擁有這樣的技藝,而嘖嘖稱奇,認為這樣難得的人才,不當太子太可惜了。這到底是為國家選太子啊,還是選鼓手啊。

或置鼙(pí)鼓殿下,天子自臨軒檻上,隤(tuí)銅丸以擿(zhì)鼓,聲中嚴鼓之節。後宮及左右習知音者莫能為,而定陶王亦能之,上數稱其材。

——《漢書·卷八十二·王商史丹傅喜傳》

漢元帝的表叔史丹,知道了漢元帝的想法,表示反對,不過,他說得很幽默:“皇太子這樣敏而好學、溫故知新的,才能稱為國家棟梁。如果用樂器玩得好不好作為認定人才的標準,那陳惠、李微都比匡衡懂音樂,是不是該換他倆去當丞相?

丹進曰:“凡所謂材者,敏而好學,溫故知新,皇太子是也。若乃器人於絲竹鼓鼙之間,則是陳惠、李微高於匡衡,可相國也。”於是上嘿然而笑。

——《漢書·卷八十二·王商史丹傅喜傳》

漢元帝知道史丹的意思,自知理虧,便嘿嘿笑了下,不再提改立太子的事情。

有這樣的爹,就能理解為什麼太子劉驁,會從一開始的勤奮好學,突然轉變成沉湎酒色了。在漢元帝眼中,讀書再好有什麼用,會玩音樂的兒子才是人才。玩音樂也是要講天分,玩得好了,自然成名成家;玩得不好了,那就會玩物喪志。

等到漢元帝病重時,只准傅昭儀和定陶王劉康陪在身邊,而王政君和太子劉驁,卻不能進來相見。王政君和哥哥王鳳,都擔心漢元帝在臨終前,會改立太子,但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這時,史丹趁著漢元帝獨自一個人在房中的機會,悄悄來到漢元帝身邊,跪在漢元帝床前,哭著對他說:“現在有流言說,陛下您要廢太子、改立定陶王為太子。如果這是真的,公卿大臣們肯定不會答應的。我這就先請求賜死,給大臣們做個表率。”

漢元帝一生信奉儒術,推行“德政”,當然不會狠心賜死自己的親戚加近臣。漢元帝安慰史丹:“你放心,我是不會廢太子的,以後你好好輔佐他。”這樣,劉驁的太子之位才終於不可撼動。

如果說傅昭儀沒有讓兒子當太子的意思,她也沒這麼好心。看漢成帝劉驁挑選養子時,傅昭儀那個積極勁,就知道,她是一個渴望權力的女人。但是,傅昭儀也沒有因為想讓兒子當太子,而咄咄逼人。這點,傅昭儀比戚夫人要聰明得多。

等到漢元帝駕崩,王政君的兒子劉驁繼承皇位,傅昭儀也跟著自己的兒子劉康到了封地上,被封為定陶太后。

03

傅昭儀在兒子的封地上時,並沒有要和京城裡的王政君、漢成帝劉驁抬槓的意思。王政君和漢成帝,也沒有因為之前元帝有改立太子的意思,而給劉康和傅昭儀穿小鞋。相反,王政君母子倆,對定陶王劉康的待遇,一直都要高出其他諸侯王好多。

定陶共王來朝,太后與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它王,不以往事為纖介。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這可以看成是王政君和漢成帝心地善良。但是,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不可能一方無條件地對另一方好,尤其是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室中。要是王政君一點心眼都沒有,怎麼可能在不得寵的情況下,還能穩坐後位16年。這也反映出,當年傅昭儀和定陶王劉康,並沒有對王政君母子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有一次,定陶王進京來朝見漢成帝的時候,恰逢漢成帝生病,內心脆弱、又擔心無嗣的成帝,特意留定陶王在宮裡長住,生怕自己有什麼意外,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弟弟了。定陶王住下之後,盡心盡力照顧哥哥漢成帝的起居,漢成帝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

這邊王政君並沒有說什麼,但是,王政君的哥哥王鳳,卻表現出了不滿。他認為,定陶王作為藩王,不能在京中長時間逗留。正好這個時候有日蝕出現,王鳳便借天象,說是因為定陶王違規留下太久,上天才給出了警示。

大將軍鳳心不便共王在京師,會日蝕,鳳因言“日蝕,陰盛之象,為非常異。定陶王雖親,於禮當奉藩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戒。宜遣王之國。”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古代人還是挺忌諱日蝕、月蝕、彗星這些天象的。漢成帝也沒有理由反駁王鳳。定陶王離開的時候,兄弟倆還一起哭了一場。可見,他們兄弟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奇怪的是,身為弟弟的定陶王,比哥哥漢成帝先離開人世。陽朔二年(前23年),定陶王劉康去世,幸好留下了一個兒子劉欣。定陶王劉康的正妻張氏,是傅昭儀同母異父的妹妹鄭禮的女兒。傅昭儀一直希望外甥女張氏能生下兒子,但很可惜,只有丁姬生下了劉康的兒子。傅昭儀便親自撫養這個孫子劉欣。

後來漢成帝因為沒有子嗣,想要過繼一個兒子,在三弟劉興和侄子劉欣之間,選擇了定陶王的兒子劉欣為接班人。

《漢書》上說,是因為傅昭儀暗中賄賂了趙飛燕姐妹、以及漢成帝的舅舅王根,才使得漢成帝最終選定了劉欣。漢成帝雖然表面上看著荒淫不靠譜,但卻是一個很有主意的人,不然,他剛繼承皇位時,也不會藉助他舅舅的力量,將太監石顯、以及漢宣帝的外戚許家、王家給趕出了朝堂。當然,這也導致王家權力過盛,沒有人與之相抗衡。

但凡過繼的孩子,都要面臨和原先的家庭劃清界限的問題。明朝嘉靖皇帝,就因為“認親爹親媽”的問題,和大臣們進行過曠日持久的“大禮儀之爭”,為此還打死了不少朝中重臣。

漢成帝對養子劉欣,態度很明確:既然已經過繼了,就不再是定陶王的兒子了,應該孝順現在的父母才對。而劉欣被立為太子後,想要去拜謝自己的祖母傅昭儀以及母親丁姬。少傅閻崇勸太子劉欣不要去,因為他現在的祖母,應該是漢成帝的母親王政君。可是,另一位太傅趙玄,卻贊同劉欣去拜謝。漢成帝知道了這事後,非常生氣,將趙玄給降了職。

按照漢成帝的意思,傅昭儀及丁姬應該繼續住在定陶,不能再和太子劉欣見面。可是,王政君卻讓人將傅昭儀及丁姬接到太子府上。漢成帝不同意,王政君就勸道:“劉欣是傅昭儀這個祖母養大的,現在把她接過來,權當是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吧。

頃之,成帝母王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成帝曰“太子丞正統,當共養陛下,不得復顧私親”王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養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於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丁姬以不安養太子,獨不得。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王政君沒有強迫劉欣斷絕和傅昭儀的關係,真是非常難得,可是,劉欣到底是向著自己的祖母及親生父母的。漢哀帝劉欣即位之後,還是封祖母傅昭儀為皇太太后,母親丁姬為帝太后,並且不斷加封傅家、丁家的外戚。

傅太后仗著自己的孫子是皇帝,就開始跋扈了起來。不但稱王政君為“老太婆”,還誣陷昔日與之爭寵的情敵馮昭儀行詛咒之事,逼令其自殺。

傅太后既尊,後尤驕,與成帝母語,至謂之嫗。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並事元帝,追怨之,陷以祝詛罪,令自殺。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馮昭儀也算是王政君的情敵了,可是,王政君卻從來沒有為難過她,也允許她隨兒子住到封地上去當太后。傅太后和王政君比,還是心眼小了點。可是,風水輪流轉,傅太后估計怎麼也沒想到,因為她的孫子漢哀帝沒有子嗣,最後,這個皇位還是落到了馮昭儀的孫子的頭上。

如果傅太后繼續活下去,說不準也會對王政君開刀。可惜,傅太后在元壽元年(前2年)就去世了。緊接著,年僅24週歲的漢哀帝也於第二年,即元壽二年(前1年)六月,在未央宮去世,沒有留下子嗣。

結束語

如果漢哀帝活得長久一些,如果漢哀帝有兒子,或許傅太后和丁姬的結局就會好很多。

馮太后的孫子——8週歲的漢平帝劉衎(kàn)繼位之後,王政君便封了侄子王莽為大司馬,委任他處理朝政。

王莽很知道如何討好自己的姑母王政君。他知道傅太后生前對王政君不敬,於是,便奏請將傅太后的封號改為定陶恭王母,將丁太后的封號改回為丁姬。之後,王莽又以傅太后和丁姬的封號與她倆下葬的規格不匹配為由,要求將傅太后、丁姬的棺木給挖出來、毀其2人的墳冢,將這婆媳倆遷葬回定陶。

傅太后活著的時候,王政君都沒有為難她,這人都已經死了,王政君覺得更沒有必要做這些了。

太后以為既已之事,不須復發。

——《漢書·卷九十七下·外戚傳》

可是,王莽卻堅持要這麼做。這還不算,王莽又上奏,說傅太后和丁姬是妾,不應該違制使用皇后才能用的棺材、穿戴,應該換成普通的木質棺材,扒掉她們身上的華貴衣衫,並將丁姬按照滕妾的禮制下葬。

傅太后生前心心念念要成為皇太后、太皇太后,雖然死的時候,她的孫子漢哀帝將其與漢元帝劉奭合葬在渭陵,但是,她最終還是沒有享受到應有的哀榮,還被人開棺辱屍。

王政君雖然生前不得丈夫寵愛,但是,憑著好運氣,歷經漢元帝、漢成帝、漢哀帝、漢平帝,最後83週歲壽終正寢。

都說,傅太后機關算盡,始終還是輸給了王政君。其實,她們倆人,並沒有要爭個你死我活的樣子。如果不是因為漢成帝自己導致絕後,傅太后也不會來京城;而如果不是傅太后認為看到了翻盤的希望、極力讓孫子成為皇嗣,她也能在定陶過著平靜的生活。

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選擇真的比努力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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