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八年十一月,金國派使臣張通古、蕭哲與王倫一起來南宋商議和約。由於金國使者所持自稱是“詔諭江南”,視南宋為藩屬之國,激起了南宋朝廷主戰派的極大不滿。主要將領韓世忠、岳飛、張浚等,分別上表反對議和。朝廷內,中書舍人呂本中、禮部侍郎張九成是秦檜往昔的朋友,都明確地反對宋金議和。許忻、趙雍、朱松、胡珵、張擴、凌景夏、常明、範如圭等一併上疏,反對議和。其主要理由就是金人言以詔諭江南為名,要南宋皇帝稱臣,是對南宋的最大侮辱。當時,禮部侍郎曾開來見秦檜,詢問宋金雙方的名分與禮數,秦檜告訴他猶如宋朝與高麗,希望曾開能夠協助自己。
隔了幾天,朝中大臣張燾、吏部侍郎晏敦復、魏矼、李彌遜、梁汝嘉、樓照、蘇符、蕭振、薛徽言等上朝時又極力反對和議中“稱臣”。胡銓當時任樞密院編修官,他以魯仲連義不帝秦為依據,以石晉、劉豫稱兒皇帝為例,堅決反對向金人稱臣,並憤激地提出“願斬檜與王倫以謝天下”。胡銓的奏章,激怒了高宗。貶為監廣州鹽倉。聽說胡銓被貶廣州,陳剛中寫文章祝賀胡銓成為忠君的典範,被貶知贛州安遠縣; 王廷圭以詩贈行,被流放辰州。胡銓等人被貶,成為執政者秦檜的汙點之一。但平心而論,南宋向金人“稱臣”,是一種政治屈辱,與張邦昌的偽楚和劉豫的偽齊有著本質的差別。
在國家危急之時,宋高宗和秦檜,考慮的是如何度過危機,能夠忍受“稱臣”的屈辱,爭取到更多的國家利益,恰好說明宋高宗和秦檜政治的成熟,不為理學僵硬的教條束縛。金國“詔諭江南”的政治侮辱,金國使者要所過州縣迎以臣禮的狂妄,加重了南宋君臣的屈辱感,韓世忠再次強調在此“主辱臣死”之時,自己願意與金人拼死一戰。韓世忠的態度以及部分將領的主戰言論,也是高宗和秦檜與金人議和的籌碼,並未受到宋高宗和秦檜的記恨。所以說,適度的表達的向金人“稱臣”屈辱感和主戰的呼聲,是符合宋金議和需要的。但如果要徹底否定這一艱難前行中的正確國策,儘管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宋高宗和秦檜,卻是置國家安危於不顧,屬於政治外交的幼稚與無知。
藉助南宋朝廷內外的輿論,秦檜導演了一出掩耳盜鈴的戲劇。秦檜與金國使者張通古、蕭哲商議,把“詔諭”改為“國信”,把“江南”改為“宋”,承認南宋皇統的地位。秦檜在驛館接受金國的“國書”,然後派接待官員盛裝為先導,把金國“國書”送到皇帝宮中,避免了宋高宗“稱臣”迎接金國詔書的尷尬。金人許諾先歸還所侵佔的陝西、河南部分領土,歸還宋徽宗靈柩以及宋室旁系親屬,具體和約,另行商定。紹興九年,南宋以王倫籤書樞密院事,充迎奉梓宮、奉還兩宮、交割地界使,出使金國處理和議實施諸事。宋高宗擔心金人有詐謀,秦檜根據宋高宗的旨意,派樓炤為宣撫使,以鄭剛中等為幕僚,前往河南駐守。
紹興十年,金國發生了鉅變,金兀朮殺掉宗磐、宗俊,奪去撻懶的兵權,認為歸還南宋河南故地是極大的失誤,準備毀約出兵入侵南宋。當金人向南宋進攻的訊息傳來,南宋朝廷一片慌亂,只有張巨山鎮定自如,張巨山隨即向秦檜提出作戰計劃,部署前線將領如何反擊。秦檜遂讓張巨山替自己起草奏章,宋高宗採取了秦檜的意見,部署軍隊準備迎擊金人,但沒有同意秦檜去前線督戰。金兵再次搶佔河南時,開始並沒有多少人馬,甚至派一個人就能收復一座縣城。
可見,經歷了北宋徽宗以來殘酷掠奪的淪陷區百姓,對宋室早已失去信心,並沒有多少守土抗敵的觀念,國家既然是天子與群臣的,百姓並不在意皇帝姓什麼,也不會認真組織起來去抵抗外敵。宋高宗和秦檜以“稱臣”屈辱,換來軍事和領土的巨大利益,是不該受到指責的。特別要指出的是,斥責宋高宗和秦檜向金人“稱臣”的前提,是以南宋為皇朝正統。宋、金、遼,還有西夏,是並存的幾個政權,其領地均在今華夏版圖之內,其種族也是炎黃一脈,其國力強弱,不時發生變化,遼、金、西夏可以“稱臣”宋朝。
同樣,宋朝也可以向遼、金、西夏 “稱臣”,評判其是非的標準應該是能否保護並發展華夏文明,能否有利於社會發展、歷史進步,再就是能否造福於黎民百姓。可惜的是,由於南宋“祖制”的缺陷和樓炤等缺乏決斷擔當,致使南宋未能保住“稱臣”帶來的利益,這當然不是秦檜主持宋金議和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