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大秦賦》的熱播,在網上引發對秦始皇的熱議,很多人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這些爭論,剔除表面上的泡沫和喧譁,集中在兩個方面:第一,秦始皇實現國家統一到底是功是過?第二,秦朝二世而亡是不是因為秦始皇的暴政?
其實,統一是中華民族的天命。正如分裂是歐洲的天命一樣,是受諸多因素影響和決定的,不是以人意志為轉移的。我們某些人機械地拿中國與歐洲去類比,這是一種幼稚的書呆子式的歷史觀。實現統一是歷史賦予秦始皇的天命,所以他才能取得成功。至於統一過程造成的財產損失和人員傷亡,也不能孤立地去看那個數字。“春秋無義戰”。統一之前,各國之間戰爭從未停止,財產損失和人員死亡更是不可計量。國家統一在歷史上的積極意義,毋容置疑。
秦朝二世而亡,也是秦朝的天命。後世有很多人研究秦亡的教訓,多是以古喻今,對當代君主提出仁政的勸誡和暴政的警示。客觀地講,秦亡的原因很複雜,並非“暴政”二字能概括的(況且,對秦的暴政的認識,也不是如字面意思那麼簡單。這裡不贅述)。
春秋戰國共持續549年,秦始皇只是完成了統一的使命,但正如《笑傲江湖》中令狐沖接受許多門派的“真氣”之後,如果沒有“吸星大法”進行融匯貫通,就會產生致命的危險,國家統一之後,也面臨著消化和融匯的重大使命,這個使命仍然十分艱鉅,秦始皇只是透過“車同軌、書同文”等措施完成了表面上的融合,後續的使命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也超出了他的天命。包括有人說如果扶蘇即位而不是胡亥即位,秦朝會不會延續時間更長一些?我覺得,有一點可能,但也無非是二世、三世的區別。國家分裂半個多世紀,百姓淪於戰火500多年,秦的出現,就是實現統一的,這一成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不簡單。但統一之後面臨各種複雜矛盾,後續的鞏固統一,已經超出了秦的天命,則是由漢來完成的。那又是漢的天命。我們這個民族被稱為漢族,也絕不是偶然的。
因此,沒有出現秦始皇,則會有齊始皇、趙始皇、楚始皇或魏始皇出現。
我們對秦始皇的認識,涉及到對歷史人物的認識,不能用普通人物的眼光去看他們。
每個人都有天命,但歷史人物與普通人物相比,天命的方向性、固定性更強。
李廣,年輕時選擇了以良家子弟從軍,這條道路的終點就是大漠黃沙。
岳飛,年輕時選擇了習武報國,這條道路的終點就是風波亭。
袁崇煥,當年不做知縣而選擇從戎戍邊,這條道路的終點就是北京西市口。
當然,他們都有機會在終點之前,選擇中途下道轉向,但像他們這樣的歷史人物,人生之車的速度一旦提起來,往往很難變換方向,會錯過很多路口,一條道走到底。
個人的能力越大、責任越重,就越身不由己。
這就是歷史人物時常面對的一個人生悖論。
歷史人物與普通人物對天命的理解,也是顯著不同的。
普通人物從窮困、艱難和矛盾中,看到的是潦倒、偷生的天命,看到的是“吾將苟安於亂世”的天命。
歷史人物從窮困、艱難和矛盾中,看到的是磨礪、錘鍊的天命,看到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的天命。
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就是人與人之間天命觀的差別。
長期以來,我們喜歡用苛求的眼光去審視歷史人物。假如岳飛不堅持抗金或者不按朝廷金牌撤回,假如袁崇煥不擅殺毛文龍或者不提出帶兵進京城休整,假如……
殊不知,這些假如只是你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坐在咖啡廳或擁擠的地鐵中去設想的,而沒有回到他們那個時代,以他們的胸懷和格局,像他們那樣在金戈鐵馬、捨命衝殺中去考慮問題。
或者說,這也正是我們今天知道誰是李廣、岳飛、袁崇煥,而若干年之後,沒有人知道你是誰的原因。
如果歷史可以用沙盤或兵棋系統推演的話,或者像那些穿越劇一樣可以回到過去對某些事件作出改變,你會發現:
李廣,還是不能封侯,還是要以自刎結束一生;
岳飛,還是不能直搗黃龍,還是要被趙構和秦檜殺害;
袁崇煥,還是挽救不了大明,還是要被崇禎處死。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李廣、岳飛、袁崇煥按照普通人的意願,選擇了退讓妥協和苟且偷生,但對於他們來說,活著的結局和死去的結局並無任何不同。
而且,如果他們這麼選擇的話,歷史上根本就不會再流傳下來李廣、岳飛、袁崇煥這些名字。
當然,這只是猜想。
即便一切可以重來,他們也不會按你的想法去做的。
因為,他們人生的悲喜劇,這些過程和結果,是他們的天命。
而他們的選擇,實際上也只是歷史的天命的一部分而已。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其實,項羽對自己天命的認識,還是比較準確的。即便過了江東,又能如何?還能逆轉大勢?對這些歷史人物而言,與其偷生,莫若一死。
當我們尊重並理解了歷史中的天命,就會真正明白這些歷史人物當時作出的選擇,也才能真正看懂過去的歷史和未來的歷史。
這才是我們讀歷史應有的態度,也是歷史真正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