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百度西施詞條,關於西施的介紹如下:“子姓施氏(9月19日出生,農曆八月二十五,具體生卒年不詳,一說卒於公元前473年),本名施夷光,春秋時期越國美女,一般稱為西施,後人尊稱其“西子“,春秋末期出生于越國句無苧蘿村(今浙江省紹興市諸暨苧蘿村),自幼隨母浣紗江邊,故又稱“浣紗女”。她天生麗質、傾國傾城,是美的化身和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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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家筆下的西施
越王勾踐在對吳國戰爭中失利後,採納文種“伐吳九術(一說七術”之四“遺美女以惑其心,而亂其謀”,於苧蘿山下得西施、鄭旦二人。並於土城山建美女宮,教以歌舞禮儀,飾以羅 ,教以容步,習於土城,臨于都巷。三年學成,使范蠡獻於吳王。吳王夫差大悅,築姑蘇臺,建館娃宮,置二女於椒花之房,沉溺酒色,荒於國政,而寵嬖西施尤甚。勾踐滅吳後,西施隨范蠡泛五湖而去,不知所終。一說沉江而死,一說復歸浣江,終老山林。”
關於西施,百度詞條言之鑿鑿,似乎確有其人其事,但事實並非如此。考證西施其人的真偽,只能從正史中尋找她的存在。但遍查先秦載籍,西施一名不是出自《春秋》、《左傳》和《史記》這類正史,而是首先出自《墨子·親士篇》,該文寫道:“是故比干之殪,其伉也;孟賁之殺,其勇也;西施之沉,其美也;吳起之裂,其事也。”在此四人中,三位男子都是史上著名人物,他們的事蹟也眾所周知,唯獨西施當時既不知名,也沒有說明她為什麼被沉。後來《孟子·離婁》中出現了“西子蒙不潔,人皆掩鼻而過之”,“西子”之稱,大概始於此。《莊子•齊物論》的“厲與西施”之說,是把西施作為美的代名詞。後來《管子•小稱》有“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也是隻說她是美人,沒有關於西施的介紹。《淮南子》注有“西施、毛嬙,古好女也。”,而《莊子·天運》篇,有西施病心而顰,鄰居醜人效之的故事,說明在先秦時,西施不僅成為美人的典型,並且已有故事在流傳。《韓非子•顯學》有“故善毛嬙、西施之美,無益吾面。”上述載籍提到西施大都隻言片語,均無出身籍貫和生平事蹟,且多系美女的共名,直到今天,也是如此,就像月中嫦娥是美女共名一樣。
畫家筆下的西施
將西施作為美人計的主角,始於後漢人趙曄的《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越王和文種商量後,“乃使相者國中,得寧蘿山鬻薪之女曰西施、鄭旦,臨于都巷三年,學服而獻於吳,乃使相國范蠡進曰……吳王大悅曰:越貢二女,乃勾踐之盡忠於吳之證也。”這完全是小說家的筆法,還有後漢人袁康的《越絕書》卷八,內容相類,文字更簡單。至於館娃宮、響履廊之類,完全出於後人的附會鋪張。當吳王夫差接受越國美女時,伍子胥立即反對:“臣聞賢士國之寶,美女國之咎,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已,周亡以褒姒。”這話原是老生常談,但在這裡卻很重要,因為這三個美女,都是被征服部落以美女而進獻,再加上和西施,顯得自然而又合乎邏輯。到了後漢的趙曄、袁康時,果然加上了西施。趙曄、袁康是會稽人,當然也越人,把西施補了進去,成為亡國之君生活上一種連鎖性的取敗特徵,實際仍不脫女禍論的習見。
自後漢人趙曄的《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問世後。關於西施的傳說逐漸多了起來,說西施姓子施氏,7月19日出生。雖然連生辰八字都找出來了,但生卒年並不詳,有一說卒於公元前473年,這一年恰好是越國滅吳的那一年,可見是附會。至於“西施本名施夷光”,這些大都出自戲劇唱本。
畫家筆下的西施
西施是越國美人計的主角,虛構痕跡為明顯。越國確曾對吳國實施過美人計,但那是文種用美女、財寶賄賂伯嚭。並非向吳王夫差進獻美人。也許始作俑者在這裡受到啟發,將文種賄賂伯嚭的史實移植到夫差身上,從而虛構出一個美女形象,並借用先秦已經流傳的“西施”的美女名字。
西施故事逐漸生動起來是後人不斷加工的結果。據說,為了消蝕吳王夫差的意志,瓦解吳國稱霸的雄心,大夫范蠡奉命在越國尋找美女,來到紹興苧蘿村。發現村中浣紗女西施貌若天仙,增半分嫌腴,減半分則瘦,為古今美人第一。范蠡還聽人說“西子病心而顰,村東醜女見而美之,亦捧心而效顰,富人見之,閉戶不出;貧人見之,挈妻子而去。西施常浣紗於水上,魚為之沉,故有沉魚之說。范蠡尋到西施這位美人後,竟然忘記了自己的使命,對西施一見鍾情,西施也愛上這位年輕瀟灑的範郎。然而文種的到來結束了這段芬芳纏綿的愛情。他將西施帶回會稽,準備進獻給吳王夫差。
越王宮女認為:美人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是相貌美,二是體態美,三是能歌善舞,而西施只具備第一個條件,還缺乏其他兩個條件。於是,越王花了三年時間令人教以歌舞、步履、禮儀等;而西施則發憤苦練,在悠揚的樂曲中翩躚起舞,身姿婀娜迷人;進而訓練禮節,由一位浣紗女進而變為修養有素的宮女,舉手投足間,均顯出體態美,待人接物也十分得體;這還不足,勾踐又令人為西施製作華麗適體的宮裝,然後進獻吳王。吳王夫差見到西施如獲至寶,在姑蘇建造春宵宮,築大池,池中設青龍舟,日與西施為水戲。見西施舞姿優美,夫差又為西施建造了表演歌舞和歡宴的館娃閣、靈館等。 西施擅跳“響屐舞”,夫差又不惜重金,專門為她築“響屐廊”,用數以百計的大缸,上鋪木板,西施足穿木屐,裙系小鈴,翩翩起舞后,鈴聲和大缸的迴響聲交織在一起,使夫差如醉如痴。夫差終日沉溺女色,逐漸荒廢朝政,自然也放鬆了對勾踐的警惕,而勾踐卻不忘會稽之恥,臥薪嚐膽,發奮圖強,國力逐漸恢復。
夫 差 雕 像
吳國被滅後,在吳國從事“地下工作”長達16年的西施,在完成崇高的使命結局如何,這是人們非常感興趣的事,東漢時成書的《越絕書》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結局:“西施,亡吳後復歸范蠡,同泛五湖而去。”而與《越絕書》成書時間差不多的《吳越春秋》,只是一筆帶過:“吳王亡後,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以終。”
事實上,越國實施美人計除了有有美人外,還需要吳王夫差喜好美色。在這方面,正史沒有記載。分析一下夫差在位期間是否是一位沉湎女色、貪圖享樂的君主,可以大體瞭解美人計在他身上實施的可能性。
公元前496年,夫差的父親吳王闔閭興師征伐越國,越王勾踐帶兵在欈李抗擊吳軍,最後在姑蘇大敗吳軍並斬落闔閭腳拇指,闔閭因傷重死於陘,後葬於現在的蘇州虎丘山。臨死前,吳王闔閭命立太子夫差為吳王,並對夫差說,你能忘記勾踐殺死你的父親嗎?夫差回答說:“不敢忘。”
夫 差 雕 像
夫差繼位後,他為了報仇雪恥,勵精圖治,吳國國力迅速增強。於兩年後的公元前494年,夫差為報父仇出兵攻打越國,在夫椒一舉擊敗越國,並攻入越國都城會稽,將越王勾踐帶入吳國作為人質。夫差是個野心勃勃的君主,他不僅僅要為父報仇,還要拓展疆土,還企圖問鼎中原。由此可見,吳王夫差雖然是一個亡國之君,但卻不同於一般昏君。從《國語·吳語》及《史記》看,也沒有證據說明夫差沉湎於酒色。當吳強越弱時,越國遣大夫文種求和,伍子胥堅決反對,越人便以美女八人獻與太宰伯嚭,目的是透過賄賂伯嚭,讓伯嚭向夫差美言,結果夫差聽信伯嚭之言答應了越國。在這個過程中,收受美女的是太宰伯嚭,而非夫差。伯嚭這個人貪財好色,為一己私利而不顧國家安危,內殘忠臣,外通敵國,使吳國在吳越爭雄中擁有絕對優勢的條件下喪失有利時機,逐漸走向衰敗,伯嚭對吳國滅亡負有重大責任。
再看夫差自公元前495年繼位,在位22年的時間內他幹了些什麼?夫差繼公元前494年在夫椒之戰大敗越國迫使越國投降後,公元前489年夫差聽說齊景公死後大臣爭奪權力,於是北伐齊國並在艾陵大破齊兵,召見魯哀公索取百牢;此後,夫差並沒有撤軍回國,而是留下來略取齊、魯兩國南疆土地;公元前487年,夫差為了一個小小的騶國大舉討伐魯國;公元前486年,夫差在邗築城並開鑿邗溝,在艾陵之戰中全殲10萬齊軍;公元前485年,夫差又一次北伐齊國,他聽說齊國大夫鮑氏殺死齊悼公,從海上運兵攻打齊國。結果這一次被齊國打敗,夫差才心有不甘地領兵回國。
從上述史實來看,吳王夫差哪裡是一個沉湎酒色,追求享樂的君王,他分明是個一刻也不停頓開疆拓土,追逐霸業、野心勃勃的君主。夫差的致命錯誤首先是縱虎歸山,把勾踐放回越國,繼而是容許臥榻之側強敵安然存在,使陰謀家勾踐有了喘息和強大的機會。其次是他志大才疏,剛愎自用,輕啟戰端,致使國力消耗太大。夫差在位的20餘年裡,找不到有女人消磨他的鬥志的影子。看一下他的黃池之會,就會發現夫差為了爭霸幾乎什麼都不顧。
公元前482年的黃池之會,勾踐趁吳國精兵在外,發動突然襲擊,越兵五千人與吳兵交戰,俘獲並殺死吳國太子姬友。吳人向夫差報告失敗的訊息,此時的夫差聽到越國入侵,監國的兒子被殺,理應首先考慮國家的存亡而不是稱霸。但夫差卻不同,他首先關心是的有人可能洩露訊息,讓會盟的諸侯得知,於是怒斬七人於帳前。夫差盟會已畢還想順道伐宋,而不是回國處理與越國的戰爭事宜。只是由於厭倦征戰的伯嚭勸說,“您能打敗宋國,但您不能留下來佔有它。”夫差才領兵回國。
綜上所述,吳國的滅亡和美女禍國一點關係也沒有。更找不到“西施”一類“美女間諜”的影子。更準確地講,是夫差的剛愎自用,輕敵拒諫,不辨忠奸,窮兵黷武等諸多因素導致了吳國滅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夫差身旁有兩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一個是滿腹韜略、忠心耿耿的伍子胥,一個是裡通外國、貪財好色的太宰伯嚭。夫差的很多重大決策,伯嚭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而伍子胥的忠言往往遭到夫差的拒絕,這就註定了夫差的結局。
夫差黃池之會雕像
再看夫差的最後表現,公元前473年,也就是黃池之會後的第九年越國徹底打敗吳國。越王勾踐想把夫差流放甬東並給他百戶人家,讓他住在那裡終老。夫差說:“我老了,不能再侍奉越王了。我後悔不聽子胥之言,讓自己陷到這個地步。”於是拔劍自刎,吳國至此滅亡。吳王夫差到死都表現了一個男人的剛烈,絲毫沒有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樣子,不像勾踐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喪失尊嚴,完全是一幅陰謀家的嘴臉。
吳越之爭中本無西施,但人們硬是杜撰了這個
人物,而這個人物又是忍辱負重、以身許國典型,是美麗無匹的化身,因此後人樂此不疲地傳播和歌頌,以致家喻戶曉人人皆知。正如“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
歷代文人學士喜作歌驪之行,大多吟詠西施的美麗,很少探討西施的真偽。唐代詩人崔道融頗有見地,他在《西施灘》寫道:“宰嚭亡吳國,西施陷惡名。浣紗春水急,似有不平聲。 崔道融把吳國滅亡的責任準確歸咎於佞臣伯嚭,而不是似有若無的“西施”。孔子的學生子貢則進一步明確了吳國君臣各自應付的責任:“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以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
影視劇照伯嚭
中國是世界上史學最發達的國家,自公元前841年開始,舉凡國家大事、重要歷史人物,幾乎沒有遺漏。中國最權威的歷史典籍《春秋》、《左傳》、《史記》等正史均沒有勾踐貢獻美女西施給吳王夫差以亂其政的記載,而對吳越爭霸的歷史過程卻記述詳細。如果歷史上確有西施其人其事,而她對吳越爭霸影響如此之大,正史不可能忽略。
《春秋》是我國第一部編年體史書,是周朝時期魯國的國史,現存版本據傳由孔子修訂而成。春秋末年,吳越地處邊遠,但其軍事實力卻不斷上升,逐漸可以與中原強國爭霸,也從某種程度上對中原各國的優勢心理造成了極大的震撼。而當時恰恰包括孔子在內的中原地區人,普遍對吳越看法很不以為然,認為吳越文明程度低,僅僅靠蠻力取得霸權。而孔子最痛恨的就是“禮崩樂壞”,吳越沒有得到周天子很高的分封,卻稱霸乃至征伐中原,大大損毀了當時的社會等級秩序,這是孔子所不能容忍的。他的著述中對吳越的負面評價很多,而越王利用西施這種陰謀詭計,肯定為孔子所不齒。如果西施確有其人其事,他不會不痛加撻罰,但在《春秋》中,沒有關於西施的隻言片語。
《史記》是中國古代最權威的正史,裡面連西施的影子都沒有。如果史上確有其人,司馬遷不可能忽略。要知道,太史公雖遭宮刑,但對美女的描寫和刻畫並未受到影響。《論語》中的“子見南子”僅寥寥四五語,到了太史公筆下,就寫得幃影佩聲,搖曵生姿,繪聲繪色如同親歷。如果太史公手中有西施素材,他絕不會棄而不錄。況且西施顛覆了一個春秋時期的大國,這樣的美女如果確有其人,在太史公的《史記》中必然躍然紙上,她的形象定會更加豐滿。
一方面在大量和吳越爭霸有關的正史中,西施蹤跡皆無;另一方面卻是不被視為正史的諸多雜史對西施廣泛提及,這充分說明了歷史上根本沒有“西施”這個具體人物,“西施”僅僅是美女的代名詞。
最後,較早記載西施和吳越爭霸有關的史料是《輿地志》、《十道志》、《嘉泰會稽志》和《吳越春秋》等,這些基本都是東漢以後或野史或演繹之類的書籍,無一正史。這些書籍距離春秋末年相距幾百年,而恰恰在這幾百年裡,無論正史還是野史都沒有西施入吳的蹤跡。
在中國這樣一個重視並不斷完善歷史記載,講究歷史傳承的民族,西施這樣影響一國存亡的重大歷史人物,不可能在正史中消失幾百年後,反而在野史中出現。合理的解釋是:最早的“西施”作為一個具體人物,可能是存在於春秋戰國時期形成的某個民間故事中,而這個人物或許就出現在吳越地區,並在春秋戰國時期有所傳播,因此出現在了本文開頭所例舉的幾種載籍中。隨著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故事的流傳,有人在創作有關作品時,順便將“西施”移花接木,並不奇怪。到了後漢趙曄的筆下,一躍而成為歷史人物。
西施在民間的形象不斷豐滿。而傳說中的西施則是為了越國稱霸貢獻了自己的青春,這也契合了統治階級所提倡的愛國主義精神,因此西施不僅成了美麗的化身,還成了愛國主義的楷模。這樣一來,西施的故事千百年來,被人傳頌就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