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春秋時期，秦穆公與晉文公結盟，互相聲援，於是秦霸西戎，晉霸中原。其實晉文公之得以復國稱霸，秦穆公出力良多，但是等到晉文公獨霸中原，聲望益隆之後，偏居西隅的秦穆公，也難免相形見絀，心生齟齬了。
秦穆公三十年，穆公親自率兵幫助晉文公攻打鄭國，鄭國危在旦夕。鄭大夫燭武於是請見穆公，說：“鄭國離晉國近，而離秦國遠。鄭國如果滅亡了，得益的只是晉國，而秦國卻得不到任何好處。晉國強大了，秦國恐怕就會有更大的憂患了。不如留下鄭國做秦國的東道主，這樣對秦國更為有利。”穆公聽後沉吟良久，權衡再三，最後決定留下部分兵力幫助鄭國守城，主力則連夜撤退西歸。晉文公聽說秦國已經退兵，也收兵回國不題。
轉眼到了秦穆公三十二年，這年冬天，一代霸主晉文公逝世。得知訊息，秦穆公一時百感交集，悲傷痛惜之餘，胸中又油然升起了一番從今往後天下捨我其誰的雄心壯志。可巧這時有個從鄭國逃亡的人向穆公告密說：“鄭國如今國內空虛，而且把守城門的還是前年留守的秦兵，鄭國可以偷襲得手，機不可失。”穆公於是詢問蹇叔和百里傒可否襲擊鄭國，兩位老臣回答說：“不可。從秦國到鄭國，千里之遙，途經數國，這樣哪能偷襲得手？況且安知鄭國就沒有細作刺探我秦國的情報呢，想千里襲擊鄭國，實在是太難了。”
秦穆公一則惑於鄭客所言，二則自信心忽然爆棚，就不聽兩位老臣的勸阻，決意發兵襲擊鄭國，於是命百里傒的兒子孟明視，蹇叔的兒子西乞術和白乙丙為將軍，領兵出征。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出征的那一天，百里傒、蹇叔二位老人，望著列隊整齊朝氣蓬勃的秦軍將士，望著自己年輕氣盛渴望建功立業的兒子，痛哭流涕。穆公勃然大怒，說：“大軍出征之時，你們竟敢痛哭沮喪我軍士氣！”兩位老臣擦著眼淚回答說：“我們哪敢沮喪大軍計程車氣，我們都老了，捨不得離開兒子，哭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啊。”臨行之際，兩位老人拉著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的手，再三囑咐道：“此行兇險萬分，我軍必定敗於殽山。千萬小心，切記切記！”
秦穆公三十三年春，秦軍東出，經晉地，過周北門，一路上耀武揚威，行至周、鄭之間的滑城。這時，有個從鄭國去往成周販牛的商人弦高，正趕著十二頭牛，迎面遇到了秦兵。弦高很機靈，這許多來勢洶洶的秦軍，明擺著就是去攻打鄭國的啊，我趕的這些頭牛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嘛！還不如主動獻出這些牛，探聽一下訊息。於是弦高攔住秦軍前隊，對秦將說：“我們鄭國國君聽說貴國勞師遠征，要來攻打我鄭國，已經修好了城池守備，並派我用十二頭牛前來慰勞貴軍將士。”
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三人一聽，面面相覷：“這本來是打算偷襲鄭國的，現在人家鄭國都已經做好防備了，咱們還過去捱揍不成？”可是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吃了這麼多苦，直接回去實在是心有不甘，不僅會遭到國人嘲笑，也沒法向國君覆命啊。三將商量來商量去，猛的一拍腦門，有主意了——眼前就是滑城，乾脆就偷襲滑城吧。這個滑城乃是晉國的邊邑，當時，晉文公新喪未葬，舉國悲痛，城內毫無防備，秦軍於是一擊得手。
訊息傳來，晉襄公（晉文公之子）君臣上下都義憤填膺，說：“秦國趁我晉國大喪，襲鄭不成，反破滅我滑邑，無禮太甚！”於是晉襄公墨絰出征，在殽山險要之地，以逸待勞居高臨下阻擊秦軍，可憐秦軍血戰一場，掙脫不出，全軍覆沒，無一人倖免，秦三將孟明視，西乞術和白乙丙被生擒活捉。
話說晉軍凱旋而歸，就要把秦三將獻俘太廟，然後施刑。文公夫人懷嬴，有心放走三將，就對晉襄公說：“這三個秦將自作主張襲擊滑邑，破壞秦晉兩國的盟好，不但晉人氣憤，你姥爺穆公更是恨此三人入於骨髓。你且放此三人回秦國，讓你姥爺烹了他們才解恨呢。當年晉惠公韓原兵敗，被執於秦，秦國尚能禮而歸之，如今不過區區三員敗將，難道晉國必欲自我刑戮嗎？”晉襄公本性純孝，又聽母親說到當年秦穆公放還惠公之事，更覺悚然動心，即奉母命放三將回秦國去了。
三將渡河之後，滿懷羞愧，迤邐而歸，將到雍都，秦穆公素服郊迎，向三人哭著說道：“孤不用百里傒、蹇叔之言，這才讓你們三人遭受了恥辱，你們沒有罪過，罪在寡人！你們要重整旗鼓，悉心雪恥，不要有絲毫懈怠。”於是恢復三人的官職俸祿，甚至對他們比以前還要更加信任。
秦穆公三十四年，楚國太子商臣殺死其父楚成王，自立為君，是為楚穆王。孟明視等三將急於雪恥，屢次向穆公請戰，穆公於是再命孟明視等率兵伐晉，兩軍戰於彭衙，不想這次秦軍仍然不敵晉軍，三將只得引兵西歸，愈加羞憤，然而穆公對待他們卻依然信任如故。
這時，綿諸（在今甘肅天水市東）戎王派遣由余出使秦國。這個由余，原本是晉國人，後來逃亡到了戎地。綿諸戎王聽說穆公賢明，所以派由余前來探聽虛實。穆公看到由余是個難得的人才，於是設計離間了戎王和由余的關係，最終使由余留在秦國，做了秦國的客卿。
秦穆公三十六年，穆公復使孟明視等將兵伐晉。這一次出征比前次大為不同，秦軍渡河之後，就把渡船全部燒燬，示以必死的決心，於是大敗晉兵，攻取了晉國的王官城及鄗城。晉人一看，秦國這次是來玩命的啊，都相誡嚴守城池，不敢出戰。秦軍終於報了殽山之仇，一雪前恥，穆公這才率軍自茅津渡河，來至崤山。看到山谷之中的累累白骨，穆公心痛莫名，下令全軍掩埋陣亡將士的屍骨，為陣亡將士發喪舉哀，一連三天慟哭不止。於是穆公在軍中訓話說：“秦軍將士們，我不用蹇叔、百里傒之謀，所以才犯了兵敗崤山這個大錯，只有向老成之人多多請教，才能不犯什麼過錯啊。”秦人聞之，皆為垂涕。
秦穆公三十七年，穆公採用由余之謀，興兵討伐戎王，一連收附了十二個戎族部落，拓地千里，此時的秦國南至秦嶺，西達狄道（今甘肅臨洮），北至朐衍戎（今寧夏鹽池），東到黃河，遂霸西戎，聲威大振，就連僻處一隅的巴國也千辛萬苦鑿通蜀道前來朝拜。聽到秦國征服西戎的訊息後，周襄王也非常高興，這也是為周王室報了大仇啊，於是派遣召公過帶了金鼓賜給秦穆公，表示祝賀。
秦穆公三十九年，穆公逝世，殉葬者達一百七十七人之多。秦國良臣子車氏三人，奄息、仲行、針虎，也在殉葬者之列，秦人很痛惜他們，為他們作歌黃鳥之詩。其詩略雲：“交交黃鳥，止於棘。誰從穆公? 子車奄息。維此奄息，百夫之特……”太子罃繼位，是為秦康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