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滇國及古滇人
公元前4世紀中後期,長江中下游地區的楚國派將軍莊蹻率軍西征,楚軍佔領滇池地區後返回楚國,但途中被秦國軍隊阻攔,莊蹻便在滇池地區據地稱王,滇池一帶的濮人部落在楚軍的統治下組成‘滇國’①。公元前109年,東土漢國發兵滇國,滇國由此納入漢王朝的統治①。
漢國吞併雲南高原東部的滇國後,在雲南高原中部地區遊牧、曾阻攔漢使西行的蠻族部落①成為漢國打擊的物件,很多滇人會同巴人、蜀人被調往雲南高原中部地區攻打蠻族部落②,落居在雲南高原中部的弄棟川(姚安壩)、雲南川(祥雲壩)、白崖川(彌渡壩)、葉榆川(洱海壩)等地。公元76年,雲南高原西部的哀牢國反漢時,漢國又從雲南中部調滇人及歸附的蠻族去攻打反漢的哀牢人③。漢國控制哀牢地後,滇人成為漢國對哀牢人實施統治的制衡力量;歸漢前的哀牢國有‘閩、越、濮、鳩、獠’④五種民族,哀牢歸漢置永昌郡後有‘閩、濮、鳩、獠、僄、越、裸濮、身毒之民’④八種民族,閩人是哀牢國主體民族,濮人是滇國主體民族,哀牢國歸漢前境內濮人排第三位,哀牢國歸漢成永昌郡後濮人就躍居第二位,說明遷入哀牢地的滇濮人非常之多,滇濮人融入哀牢閩人的條件充足、哀牢閩人吸收先進滇濮文化的可能性很大。
公元七世紀中期,位於雲南川、白崖川一帶的古滇遺脈勃弄蠻之白國併入古哀牢後裔南詔蠻的虎國(傣泰語稱‘蒙舍’)⑤,虎國後來發展成稱霸雲南高原的南詔國(公元738年-902年)⑥;白國末代國王張樂進求把女兒嫁予虎國國王細奴邏,還主動將白國國王之位遜於細奴邏,促成白國與虎國的合併⑤,說明此時的古滇人後裔勃弄蠻與古哀牢人後裔南詔蠻之間已無太大文化差別,這是古滇人後裔與古哀牢人後裔經過數百年交融的結果。
傣泰民族的源流
從史料記載看,傣泰民族是由南詔國主體民族發展而來,也是在南詔政權的加持下開始向東南亞半島擴散;大理國末期,傣泰民族趁東南亞半島諸族衰敗之際,在東南亞半島各地開枝散葉建立政權;大元國滅大理國時,東南亞半島的傣泰政權已經陸續壯大,是阻擋大元國勢力進入東南亞半島的主要力量⑦;大明國入主雲南高原後,對雲南高原中心地區的傣泰民族實施迫害政策⑧,促使傣泰民族的中心轉移到東南亞半島,並促成傣泰民族從漢儒文化倒向上座部佛教文化;大清國末期,雲南高原中心地區的傣泰民族被反清的穆斯林屠殺殆盡⑨,傣泰民族的分佈大致定格在雲南高原西南部到東南亞半島。
傣泰民族是泰國和寮國的主體民族,緬甸的第二大民族,中國、印度、越南、柬埔寨等國的少數民族;其自稱從北往南由‘傣dǎi’逐漸過渡到‘泰tài’,因此稱作‘傣泰民族’。
傣泰民族與古滇國的關聯
傣泰民族由南詔國主體民族發展而來,而南詔國又是古滇人後裔勃弄蠻的白國與古哀牢人後裔南詔蠻的虎國合併後發展而來,傣泰民族與古滇國和古哀牢國的關聯不言而喻,這也是當今傣泰民族兼具古滇文化與古哀牢文化特點的原因所在,傣泰民族自詡‘白虎’後人便是源自白國與虎國的結合。
出土的大量古滇國文物,更加證實了傣泰民族與古滇國的關聯。在晉寧石寨山墓地及江川李家山墓地,出土的生產工具、生活器具、樂器、貯貝器等大量銅器上面,不僅刻有動物、建築、用具等圖案,還有宗教祭祀、戰爭場面、家庭生活等多種場景,基本能直觀地窺見到古滇人的生活與文化、勾勒出古滇文化的粗略圖景⑩。
出土的古滇國文物刻畫中,幹欄式建築、紋身、耕田等場景與當今傣泰民族特徵特別吻合;尤其滇人對孔雀崇敬的場景,與當今傣泰民族如出一轍。孔雀是傣泰民族最崇敬的動物之一,是善與美的象徵,在傣泰民族各種神話傳說中,很多聖賢都是孔雀的化身。傣泰民間有大量傳說、繪畫、歌舞、雕塑來表現對孔雀的崇敬之意,孔雀崇拜是傣泰文化的主要特徵之一;現實生活中的傣泰人也非常喜歡飼養孔雀,孔雀在其文化中的地位之重是其它民族所不及的。在出土的滇國青銅器中,有很多刻孔雀圖案的鋤和鏟,還有孔雀造型的扣飾、杖頭等,不少青銅器上也都刻有孔雀圖紋,如紡織場面的貯貝器胴部刻有4只孔雀,器身其它部位還有4只圓雕孔雀。在晉寧石寨山出土的一片刻紋銅片上,上方刻著一隻巨大的孔雀,下面有孔雀一半大小的人、虎、馬、牛、海貝等,說明孔雀在滇人心目中比其它動物更為重要。出土的滇國青銅器刻畫中有不少孔雀口銜蛇、用爪踐蛇的場景,貯貝器上還有婦女用蛇喂孔雀的場景;而傣泰人的觀念中,孔雀可以鎮邪,蛇是性惡的邪物,青銅器上的孔雀與蛇,正是孔雀鎮邪及以善抑惡的表現。特別值得指出的是,蛇是東南沿海‘百越’諸族普遍崇敬的物件,傣泰民族在這一點上恰恰相反,這也證明了傣泰先民與所謂‘百越’有很大的文化差別,傣泰民族源於‘百越’之類的謬論不攻自破。
透過考古還發現,古滇國的主要農作物是水稻⑩,雲南所有世居民族當中,種植水稻歷史久遠的只有傣泰民族⑪~⑫,其它民族種植水稻的歷史均不超過千年。目前種植水稻的哈尼、德昂、布朗等民族還有傣泰教他們種植水稻的傳說,說明這些民族掌握水稻種植技術的歷史並不久遠,傣泰教他們種植水稻的記憶尚未消失;而當今雲南人口最多的彝族,直到近代都沒有掌握水稻種植技術。古滇國的稻作農業與傣泰民族的稻作傳統相對應,是古滇國與傣泰民族有傳承關係的又一個重要佐證。
另外,古滇國的‘滇’很可能是‘傣’的變音。司馬遷在《史記》中用漢字記下的‘滇’這一名稱,基本可以斷定是當地民族對自己的稱呼,今天很難判斷司馬遷記音的準確性,但‘滇diān’與‘傣dǎi’的方言發音非常接近,‘滇’很可能就是‘傣’的變音⑬。對於一個民族來說,長期的發展或遷移中衣食住行種種都可能發生變化,但最可能被長期記住而儲存下來的就是自己的族稱,這已經是被歷史所證明的,古滇人是當今傣泰民族的主要族源之一,傣泰民族傳承其自稱的可能性非常大。
總結
根據史籍記載及出土的古滇國文物證實,傣泰民族是古滇文化的傳承民族,古滇人是傣泰民族的主要族源之一,古滇國是部分傣泰先民的家園。
注:
① [西漢]司馬遷 《史記》 北京:中華書局,1975。
② [東漢]班固 《漢書》 北京:中華書局,1962。
④ [西晉]常璩 《華陽國志》 成都:巴蜀書社,2008。
⑤ [明]楊慎 《南詔野史》 成都: 巴蜀出版社,1988。
⑥ [唐]樊綽 《蠻書》 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07。
⑦ [明]宋濂 《元史》 北京:中華書局,1976。
⑨ [民國]周宗麟 《大理縣誌稿》 大理:民國六年修。
⑩ 張增祺 《滇國與滇文化》 昆明:雲南美術出版社,1997。
⑪ 編寫組 《傣族簡史》 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1986。
⑫ 高立士 《西雙版納傣族傳統灌溉與環保研究》昆明:雲南美術出版社,1999。
⑬ 鄭曉雲 《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國及東南亞傣泰民族文化》 昆明:雲南民族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