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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間進入公元304年,歷史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把前面的故事統統草草收場,以便儘快為即將魚貫而入的主角們,騰空舞臺。

今天的故事,和聞雞起舞的主人公有關

張方脅迫低智商皇帝,遷都到了長安,一時之間,整個王朝最具實力、也是最後具備實力的兩個王爺們,全都樂開了花。

大戰前的相互試探、相互衡量

張方的領導,河間王司馬顒,此刻已經把曹操作為了自己堅定的人生榜樣,挾天子以令諸侯。在司馬顒看來,如今皇帝在手,自然天下我有。

另一邊,東海王司馬越,也正樂滋滋的關注著局勢發展。司馬越或許對局勢看的更加清晰一些:經歷了這麼久的混亂廝殺,任誰都知道,脅迫皇帝的,才是亂臣賊子,張方這貨,不僅脅迫皇帝,而且強迫陛下遷都,這簡直是給司馬顒的腦門上貼上了“反賊”兩個字。

此刻的司馬越,站在牆頭上,遙望著西北的長安方向。

司馬越自己在內心不斷嘀咕:雖然在道義上,自己並不輸於司馬顒,甚至還略佔優勢。這一點,從自己打出“迎皇帝還都洛陽”旗號之後,不斷有人歸附就可以看得出來。但是,司馬顒畢竟兵精糧足,要真打起來,未必能佔到便宜啊。

司馬越越想越慫,於是,乾脆派了兩個說客去替自己遊說司馬顒,反正大家都是皇室遠親,各退一步,平分天下得了。

司馬越派出的這隊說客。哥哥叫繆播、堂弟叫繆胤。之所以派這二人,主要是因為繆胤的姐姐,是司馬顒之前的妃子。

繆家兄弟二人,風塵僕僕的抵達了長安,並且,受到了司馬顒的熱情接待。此刻的司馬顒,內心其實也比較虛,眼見著自己雖然牢牢的把皇帝握在手中,但是,歸順自己的人並不多,相反,卻不斷有人往司馬越那兒跑,從這一點上,司馬顒其實對自己並沒有那麼大的信心。現在,繆家兄弟的到來,正好給了司馬顒一個往下走的臺階。

繆家兄弟直接對司馬顒講明瞭司馬越開出的兩個條件:第一,要迎接皇帝迴歸洛陽,畢竟這是自己的政治旗幟,實現不了太打臉;第二,雙方以河南陝縣為界,平分天下。

司馬顒轉臉看了看身後懸掛的全國地圖,內心不禁波動起來:這平分之後的天下,可比現在手裡握有的土地大多了,而且,沒有任何風險,籤個字就行。司馬顒內心不禁一陣激動。

但是,任何決策,總是會牽扯到各方的利益,所以,做決策者夠不夠明智,能不能恰到好處的整合各方利益,往往就是一個利益集團能夠走多久的決定因素。

這一次,站出來反對的人,毫無疑問,是張方,張方內心不禁一陣翻滾:老大,不帶這麼坑人的吧?我聽你的把皇帝搞來了,皇宮,兄弟們也搶了,甚至差點一把火給燒了,皇帝這一路,待遇也不好,現在要是再把皇帝還回去,這回頭皇上想起來自己哪頓飯沒吃好,那豈不是要拿自己開刀?

所以,張方是絕對不同意平分天下這種方案的,只是,反對理由上不能這麼說。於是,在朝會上 ,張方不禁慷慨激昂起來:殿下,臣在洛陽和司馬越打過交道,這個人,根本成不了大事,我們為什麼要分一半天下給他們?殿下你聽我的,我絕對為你打下整個世界。

1>1/2,這是一個簡單的數字關係,反覆糾結再加上張方信誓旦旦的擔保之後,司馬顒正式拒絕了司馬越平分天下的提議,未來的某一天,他一定為自己這個魯莽的決定後悔過。

八王之亂,最後兩王的激烈爭奪正式開始

談判正式破裂之後,戰鬥便率先在前方打響。此時的前方,關鍵人物是劉喬。劉喬是朝廷的老將軍了,祖上是漢朝的皇室宗親,家門連續三代,被封安眾侯,尤其是早年曾經參與過滅吳戰爭,可以說,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都是朝中佼佼者。

作為朝中的老將軍,劉喬本來是看不慣張方強迫皇帝遷都這一行為的,所以,自然而然的,率部響應司馬越,站在了迎接陛下回洛陽這面大旗下,只是,雖然表態表的早,但是,劉喬的姨兄弟,卻是司馬顒手下的大將,而劉喬本人,因為仗義執言,早期又得罪過司馬越手下的人,因此,對於司馬越而言,劉喬自然而然不會被自己列入鐵桿盟友的隊伍。

本著重要崗位必須任人唯親的原則,司馬越便下了個命令,要把劉喬從一線軍區豫州刺史,調任到後方冀州擔任刺史,豫州刺史,改由司馬越的堂兄弟司馬鳩擔任。雖然職位上是平移,而且後方更安全,但是,這種明顯想要剝奪別人實權的行為還是徹底惹怒了劉喬。劉喬一怒之下,帶兵攻打司馬鳩。

二王間的戰爭,就這樣,以司馬顒尚不知情,而且稀裡糊塗的方式展開了。

劉喬攻勢迅猛,司馬鳩連連敗退。看著自己的堂兄弟快要撐不住了,萬般無奈之下,司馬越同樣搬出了一個劉家人,而且,同樣是漢室宗親:劉蕃,劉蕃名氣並不大,但是,卻生了個不得了的兒子,也正是我們這篇文章的主角:劉琨。

聞雞起舞這個成語,說的便是劉琨年少時,和好友祖逖,經常共論天下大事,相約一起努力報效國家,每天聽到雞鳴便起來練武,累年堅持如此的事蹟。

劉琨,可以稱得上是百戰名將,但是,卻並不是常勝將軍。因為,正式對陣的第一戰,劉蕃和劉琨父子便打得極不順利。

這邊正在追著司馬鳩打的劉喬,聽說劉蕃父子上陣,不敢掉以輕心,連忙向長安城中的司馬顒求援,得到支援之後的劉喬攻勢更猛,圍著許昌城連續猛攻,城中的司馬鳩,眼看著形勢危急,也急忙派人催促劉蕃父子回援。

劉喬自然知道,對手援軍一旦到達,自己的處境將會萬分危險,於是,更加拼命帶領手下士卒攻城,終於趕在劉蕃援軍到達前將許昌城攻破。司馬鳩獨自逃往河北,但是,逃跑後司馬鳩幹了個缺德事。

只顧自己逃跑,卻沒有派人通知劉蕃和劉琨父子。

這邊劉蕃和劉琨,仍然繼續在拼命往許昌城狂奔,那邊,許昌城早已經換了主人。

一支伏兵,正悄無聲息地等候在距離許昌城不遠,劉蕃父子回援的必經之路上。結果毫無意外,劉蕃父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劉蕃夫妻被俘,劉琨逃往河北投奔司馬鳩。

劉弘和劉琨,助力司馬越實現逆轉

此時的司馬越,形勢非常不樂觀。自己本來就只佔據著青州、兗州和豫州這三州之地,現在,開戰初期,便已經不斷丟失城池,自己手上的地盤,已經越來越小。

關鍵時刻,兩個關鍵人物,徹底給司馬越注入了翻盤動力。荊州都督劉弘,在眼看著形勢明朗的時候,毅然選擇,加入失敗者陣營。理由很簡單:司馬顒雖然目前佔優勢,但是全靠著手下大將張方,而張方殘暴不仁,必定不能長久。

言簡意賅,一針見血。

另一邊,作為敗軍之將的劉琨,逃到河北之後,上演了一出自己的驚天大逆轉。劉琨與司馬鳩,此時都以客人的身份,暫住在冀州刺史溫羨處。此時的劉琨與司馬鳩,可以說是真正的患難兄弟。司馬鳩沒了地盤和權力,劉琨,則丟了父母和軍隊。

既然一無所有,那就從頭拼搏,再把失去的都奪回來!

劉琨單人面見冀州刺史溫羨,一番陳述利害之後,溫羨主動把冀州刺史的位置讓給了司馬鳩。雖然具體情節,雙方到底談了些什麼,我們無從得知,但是,單從結果而言,這是一出不亞於“單刀赴會”的精彩表演,且不說此時司馬越處於劣勢,單是能夠說服溫羨讓出冀州刺史職位,便說明了劉琨卓越的語言表達能力和十足的個人魅力。

而後,劉琨繼續向北,從前面我們所說,攻陷鄴城的王浚處,借得八百騎兵,自己又不斷四處募兵,最終,組織了一個五千人的軍團,開始了近乎一路所向無敵的戰鬥神話。

先在廩倉擊敗東平王司馬懋,而後擊敗劉喬,救出被俘的父母,緊接著在譙城再次大敗劉喬劉祐父子,再在滎陽城下斬殺司馬顒大將石超,收服呂朗。

劉琨的一連貫軍事動作,徹底為司馬越打開了局面,原本傾向司馬顒的勝利天平,此刻開始奇蹟般的照顧到了司馬越這邊。

眼看著局勢突然逆轉,此時輪到司馬顒內心焦躁不安了。前期面對著“平分天下”的談判要求,司馬顒冷冷的拒絕了,可現在,自己能夠控制的土地範圍正在不斷縮小,馬上要半個天下都達不到了。

病急亂投醫,智商直線下降的司馬顒

人在著急的時候,往往最容易犯錯,司馬顒也是如此。

此時,眼見著形勢不利,司馬顒再次想起了不久受司馬越委託,前來和談的繆氏兄弟。司馬顒連忙派人再次把繆氏兄弟請了進來,本著推心置腹的態度,希望繆氏兄弟能夠幫他向司馬越傳達一下自己希望和平共處的美好願望。

可是,司馬顒卻忘記了,之所以叫談判,是因為雙方手上握著不同的籌碼。之前司馬越籌碼不足,才提出的平分天下,現在形勢一片大好,司馬越還怎麼可能繼續按照這種條件來談呢?

更何況,繆氏兄弟本身是為了和平而來,但是,和平的願望非但沒達成,轉臉還被張方恐嚇了一頓,被張方要求不允許再在司馬顒面前提到和談二次,否則便讓二人出不了長安。

現在,局勢反轉,司馬顒再次找來了繆氏兄弟二人,繆氏兄弟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打擊報復的機會。繆播直接說道:上次我們來,殿下的誠意我們也是看得到的,只不過,因為張方從中阻撓,和談才沒有談成,這一次,殿下如果真有誠意,那很簡單,您把張方給殺了,我們帶著張方的首級回去覆命,和談肯定能成。

司馬顒僅僅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便選擇了棄卒保帥。只不過,有地位的人做事,總要給自己找一些看似合理的藉口。張方,從來都是和司馬顒穿一條褲子的,現在要抓張方的小辮子,想來想去,也只有“謀反”這一條路子最為合適了。

中國官場,自古以來,最不缺乏的便是告密者。現在,司馬顒有需求,那自然的,告密者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這次的告密者,叫做畢垣,時任司馬顒的參軍。

按照我們常規的思路想法,有人謀反,除了有人告發以外,那必然還是要有人證的。而且,這個人證的身份很微妙,可以是參與者突然反正,也可以是過路者偶然發現,還可以是分贓約定不均,憤而舉報,除了上述三者以外,最後還有一種,那就是被迫作證。真假都在此列。

為了把張方意圖謀反的罪名坐實,畢垣把這個證人找到了,張方的老朋友:郅輔。郅輔是張方的恩人,也自然是張方最信任的人。張方年輕的時候,在長安瞎混,經常混的飢一頓飽一頓的,正是富人郅輔,時常救濟資助,張方才沒有餓死,並且逐漸發跡。

很多時候,一句話我們順著說,是成立的,而且很有道理,但是,反過來之後,往往並不成立。郅輔因為長期資助張方,成為張方的恩人,深受張方信任。這句話就是如此,反過來看的話,郅輔對張方的情感,則未必會有這麼深。

司馬顒派人傳召郅輔前來問話。畢垣首先找到了郅輔,說話也說的很有藝術。畢垣並沒有直接威脅恐嚇,然後手把手的教郅輔怎麼說話。作為官場的老人,畢垣深諳育人之道。

找到郅輔之後,畢垣直接以疑問的方式說道:“張方欲反,人謂卿知之。王若問卿,何辭以對?”張方要謀反了,別人都說你知道,河間王如果問你,你怎麼回答呢?言語間甚至擺出一副替對方擔心的表情。

郅輔本就只是一個商人。在那個士農工商,商人的社會地位排最後的時代,此時的郅輔,必然想的不會是多麼大義凜然的舉動,一定是怎樣保住自己辛苦掙下的萬貫家財。

果然,郅輔在聽到畢垣說的話後,反應很自然,也很直接:“實不聞方反,為之若何?”此時的郅輔已經方寸大亂了,商場中偷奸耍滑般的小聰明,在政治場上,簡直是小兒科般的把戲。

眼看著此時的郅輔已經不知所措,畢垣再次及時的指點道:等下殿下問你,你就說知道就行了,否則,欺瞞殿下,你要大難臨頭了。

等到了河間王的府堂,著急坐實張方罪名,想要向司馬越示好求和的司馬顒,同樣帶著暗示的口吻說道:張方反,卿知之乎?一句話直接把事件定了性。司馬顒問的是,張方造反,你知不知道,而不是問,張方有沒有想要造反。

這下,郅輔徹底放棄了掙扎,只是回覆道:爾(聽說了)。司馬顒接著又問道:那派你去把他拿下,你可以做得到嗎?郅輔此時哪還敢說個不字,只得繼續回覆道:爾(好的)。

接下來,二人就殺張方的具體方式和細節,進行了緊急磋商。最終,郅輔攜帶著一張空白的詔書,配劍進入了張方軍營,沿途衛士看到來的人是郅輔老友,也不阻擋。

張方死、司馬顒,距離覆滅也就不遠了

見到張方之後,郅輔與張方,賓主之間進行了愉快的交流,而後郅輔取出詔書交給張方,張方開啟一看:老弟,這詔書怎麼沒字啊?郅輔說:怎麼可能,是不是太暗了,你在燈光下看看呢。張方於是捧著詔書,在燈下伸長了脖子仔細張望著,郅輔站在張方背後,手起刀落,一代猛將,生命至此結束。

司馬顒心急火燎的派人把張方的人頭送給司馬越,示意司馬越可以停止進軍,雙方協商平分天下的具體事宜了。

估計看到張方的人頭之後,兩位司馬家的王爺的反應,應該比較一致,全部都是,一拍大腿,然後感慨道:臥槽!

司馬越想不到自己的這位遠房堂兄弟,竟然會蠢到如此地步。在自己通關正有需求的時候,直接把張方的人頭送了過來,從此,張方這位司馬顒手下第一名將的人頭,成為了司馬越軍團一路前行的通行證,簡直比皇帝的詔書還好用。

另一邊,司馬顒也是萬般後悔,看著對方拿著張方的人頭作為過關通行證,司馬顒才明白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只是,可惜天下沒有後悔藥。

沒多久,司馬越手下軍團進入長安,順利迎接低智商皇帝陛下返回洛陽,而司馬顒則單騎逃往郿縣南山之中。

雖然,司馬越的大軍撤退之後,司馬顒重新死灰復燃般的再次佔據長安,但是,已然再也無力創造什麼奇蹟了。

司馬顒孤獨的佔據著長安城,長安周邊,已經全部都不再是自己的地盤了。或許,連司馬顒自己都感覺這種困獸之鬥沒有什麼意義。所以,當朝廷的詔書到達,要司馬顒去朝堂上擔任司徒時,司馬顒的內心雖然也有憂慮,但是更多的,應該還是沒有選擇之下的渺茫幻想,幻想司馬越可以不計前嫌的給自己留下一條活路。

失敗者,哪有資格去做過多期待呢?

就在司馬顒離開長安老巢不久,司馬越的弟弟司馬模,派出部將梁臣,在新安雍谷,截殺司馬顒。曾經坐擁半個天下的一代權臣,被梁臣掐死在車上,司馬顒的三個兒子一同被殺。

至此,司馬皇族內部的爭鬥,終於結束了。但是天下,也已經不是之前的天下了。

下一章預告:匈奴劉淵和羯人石勒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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