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112篇
正如封奕所言,棘城城牆堅固,守備完整,想要強攻並非易事。
後趙軍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到最後不得不如同螞蟻一樣攀登城牆,慕輿根等人頑強堅守了十幾天,後趙軍始終不能攻克。
鹹康四年(公元338年)五月十三,後趙軍強攻無果,主動退卻。
趁著後趙軍隊撤退時,慕容皝使出了大殺器,派兒子慕容恪率領二千騎兵追襲,因攻城而疲敝不堪的後趙軍大敗,斬獲首級三萬多。
慕容恪是慕容皝的第四子,因生母高氏不受寵,一直不為慕容皝所注意。直到他十五歲時,慕容皝每次和他對話,他都能說出經世之理,得到慕容皝的認可,遂開始領兵,開啟了逆襲之旅。
這是慕容恪的成名戰,一戰天下皆知,而這一年,他不過才十八歲。
兵敗如山倒,後趙一瀉千里,各路軍隊都棄甲潰逃,石虎麾下將領都損失慘重,只有遊擊將軍石閔帶領的一支軍隊未遭創傷。
大敗中還能維持隊伍不亂,石閔當然是個大能人,必須多說兩句。
石閔,本姓冉,魏郡內黃人,他的父親冉良十二歲時被石虎收為養子,改姓為石,名石瞻。所以,石閔是石虎的養孫。
石閔驍勇善戰,多計謀,石虎寵愛他,如同親孫子一樣看待。巧合的是,石閔和慕容恪同齡,這一年也只有十八歲。
回到鄴城後,石虎任命劉群為中書令,盧諶為中書侍郎,蒲洪因功拜授使持節、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西平郡公。
石閔對石虎道:“蒲洪雄武雋邁,得將士死力,兒子們又都有非凡之才,且擁有強兵五萬在都城,應當秘密地除掉他們,以安定國家。”
石虎不以為然道:“我正倚仗他們父子攻取東吳和巴蜀,為何要殺死他們呢!”對待蒲洪更加優厚。
成功擊退石虎,慕容皝開始收復失地、秋後算賬,分派諸軍征討各個背叛的城鎮,都獲得了勝利,把疆域拓展至凡城,崔燾、常霸逃奔鄴城,封抽、宋晃、遊泓逃奔高句麗。
慕容皝獎賞鞠彭、慕輿根等人,對背叛者則依法治罪,殺了許多人,由於功曹劉翔從中為他們申辯請求,一些人得以保全性命。
棘城之敗,讓石虎深以為恥,他誓要以牙還牙,派渡遼將軍曹伏帶領青州士眾戍守海島,運送穀物三百萬斛供給,又用三百艘船運送三十萬斛穀物到高句麗,讓典農中郎將王典率領一萬多部眾在海濱墾荒屯田,又下令讓青州建造戰船一千艘,以備從海上進攻前燕。
是年十二月,段遼從密雲山派使者向後趙請求歸降,但在獲悉慕容皝擊敗了石虎後,他又重新派使者到前燕請求投降。
石虎派徵東將軍麻秋率領三萬士眾迎接段遼投降,敕令道:“受降如同迎敵,不能輕視!”因為尚書左丞陽裕是段遼的舊臣,便讓他擔任麻秋的司馬。
與此同時,慕容皝親自率領各將領迎接段遼,並搶先一步和段遼匯合,還與他秘謀攻打後趙軍隊。
慕容皝派慕容恪在密雲山埋伏七千精銳騎兵,在三藏口大敗麻秋,後趙軍死亡人數達十分之六七。麻秋徒步逃脫,陽裕則被擒獲。
後趙將軍鮮于亮因為坐騎丟失,步行登山,難以攀援,乾脆止步,端正而坐。前燕兵將其四面包圍,叱令他起身。
鮮于亮昂然道:“我是貴人,按道義決不被小人所屈服。你們能殺就趕緊殺我,不能殺我就離開這裡!”
鮮于亮儀表堂堂,身材高大魁偉,聲氣雄壯凌厲,前燕兵畏懼,不敢上前博殺,便稟報了慕容皝。
慕容皝聽說後,親自前往相迎,與鮮于亮一番交談,欣喜不已,任用他為左常侍,並把崔毖的女兒許配給他為妻。
慕容皝由此盡獲段遼計程車眾,以上賓的禮節相對,又任用陽裕為郎中令。石虎聽說麻秋戰敗,大怒,革除了他的官職和爵位。
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值此大亂世,哪裡需要三十年,不到半年,慕容皝就從差點亡國搖身一變成為最大的贏家。
段遼兵敗時,陽裕主動投降石虎,被任為尚書左丞。如今,他敗於慕容皝之手,再次被委以要職。
如果是在其它時代,陽裕的行為一定會被斥為無恥之尤,但在當時似乎司空見慣,他自己也無太大的心理負擔,僅僅是不甘心而已。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這恐怕和士大夫的獨特價值觀有關。
在中國古代士大夫心裡,一直有著“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政治理想。在他們心裡,如果君主是不合格的,臣子並無效忠之必要。
如果是漢人君主,他們心裡或許還有些糾結和掙扎,但現在都是一些胡人,內心深處他們根本不把這些胡人視作真正的君主,也就不存在什麼忠心。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些胡人打仗還行,論到治國理政都是門外漢,為了多收賦稅、穩定民心,他們必須依靠士大夫。
所以,士大夫在此時就如同一種硬通貨,不管誰坐了天下,你必須依靠他們。不然,你既名不正言不順,也治理不好國家。
除了陽裕,盧諶也是鮮明的例子。他出身范陽盧氏,曾祖父盧毓曾任曹魏司空,祖父盧珽是西晉衛尉卿,父親盧志是司馬穎謀主。
司馬穎敗亡後,盧諶跟隨父親一起投奔劉琨。劉琨被殺後,盧諶只得投奔段末柸,在段部漂泊近二十年。
此番,盧諶落入石虎之手,再次獲得重用,被任為中書侍郎,劉琨之子劉群也被委以重任,是為中書令。
第二年,段遼不甘心滅國的命運,密謀造反,被慕容皝平定,連同黨羽一起數十人被殺,頭顱卻送給了石虎,算是示好。
至此,段國已經實質上滅亡,只剩下段蘭四處流亡,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