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時期,漢武帝對匈奴的長期作戰,成就了很多名號響噹噹的人物:有名將帥才,比如衛青和霍去病;也有令人嘆息的悲情人物,比如李陵。關於李陵,歷史上對他的評價非常具有爭議性。他是飛將軍李廣的孫子,滿懷抱負一身武功,卻生不逢時、被時勢捉弄。
李陵擅長騎射、武藝超群,再加上他又是李廣之孫,於是漢武帝先是讓他當建章宮羽林軍中歷練,然後又讓他帶領幾百士兵在在邊境練習騎射,防備匈奴。 年輕氣盛的李陵一腔熱血抱負,經常帶兵深入匈奴境內,大小數十戰。最厲害的一次居然深入匈奴境內千餘里。有這些戰績,李陵很快就升為騎都尉,統領五千人馬駐紮酒泉一帶。
天漢二年(前99),漢武帝派李廣利率兵攻打匈奴,讓李陵負責輜重後勤。李陵想要建功立業,覺得讓他做後勤是大材小用。他向漢武帝請戰:"無所事騎,臣願以少擊眾。步兵五千涉單于庭!"漢武帝一聽很是高興,打到匈奴王庭可是他一個大心願。於是當場嘉許李陵,並讓都尉路博德率部作為後援,在半道接應李陵。
路博德也是老將了,覺得李陵用五千步兵打騎兵,還要直搗單于庭簡直太不靠譜,婉轉向漢武帝建議來年春天再戰,結果被訓斥一番。而漢武帝也覺得是李陵在出爾反爾,命令李陵繪製行軍圖報回來。就這樣,被漢武帝催促,還連帶著把自己原本援軍主將給得罪了,李陵倉促地率兵出戰了。剛開始還算順利,李陵以5000人對敵數萬人,殲敵一萬餘人,令漢武帝驚喜不已。匈奴一看李陵來勢兇猛就決定退兵,此戰本已勝利在望。然而,倒黴的李陵此時卻被叛徒出賣了。一個名叫管敢的軍侯因被校尉侮辱,一氣之下投降了匈奴。這一降,把李陵的一切都暴露給了匈奴。
匈奴單于得知李陵軍無後援且箭矢將盡,便發起猛攻。李陵久等援軍不至,和將士們浴血奮戰至幾乎箭盡糧絕。見突圍無望,李陵悲嘆:"兵敗如此,唯求一死!"副將韓延年戰死,數千匈奴騎兵仍在緊追不捨,李陵走投無路,只好屈辱地選擇了投降。此時,他原本想假意投降,伺機回漢。
李陵兵敗投降的訊息傳至長安,滿朝文武都紛紛大罵李陵,只有司馬遷為自己的好友辯護。漢武帝怒火中燒,根本聽不進去,不但對李陵的家人大加斥責,並還準備責問傳捷報的部將陳步樂,使陳步樂過於驚恐而自殺。
不久,漢武帝再次派李廣利出兵匈奴,囑咐他請李陵暗中相助。然而,李陵原本對李廣利心存芥蒂,又加上匈奴單于對他不錯,於是拒絕對李廣利伸出援手。這使漢武帝更加震怒,又想起司馬遷為李陵的辯護之詞,覺得被欺騙,便下令將司馬遷打進牢獄,司馬遷由於家貧沒錢贖身買罪,最終被處以宮刑。
等到漢武帝憤怒情緒平復,便派人安撫李陵部隊中突圍回來的倖存士兵,還派公孫敖出兵匈奴,準備迎回李陵。公孫敖與匈奴兵交戰之後不但未能取勝,還回朝稟報漢武帝:"俘獲的匈奴兵稱有個叫李陵的漢軍將領教他們習武打仗,來對付漢軍,這才使我軍敗下陣來。"漢武帝忍無可忍,將李陵的親人全部誅殺。自此,李陵徹底身敗名裂。
其實,也是李陵時運不濟,那個幫匈奴兵擊敗漢軍的人卻並非李陵,而是另一名漢朝降將李緒。李陵得知自己給人背鍋導致家人被誅之後痛不欲生,便殺了李緒。但此舉除了洩憤也終究於事無補。因為這次的陰差陽錯不但使李陵家人被屠盡,更使他返漢的路被徹底斷送。至此,李陵想要將功折罪、挽回名聲的希望化為泡影。
當時,李陵的內心到底如何,如今已經不得而知。但他確實就呆在了匈奴,不但封了王,還娶了單于的女兒為妻,成為匈奴王庭中的第三把手和真正的貴族。
與此同時,漢朝使臣蘇武被扣在匈奴多年,單于欣賞他的氣節不想殺他,得知李陵和蘇武是舊識,便派李陵前去勸降蘇武。蘇武堅定拒絕的態度令李陵很慚愧:"嗟乎,義士!陵之罪上通於天!"志不同也不好再相見。此後,李陵也只能時不時派人接濟蘇武。
漢昭帝即位後,匈奴與漢朝言和,蘇武被接回漢朝。李陵為蘇武餞行時說:"今足下還歸,揚名於匈奴,功顯於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室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軻之盟,此陵宿昔不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陵尚復何顧乎。"臨別後李陵悲歌長嘯:"徑萬里兮度沙漠,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催,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將安歸,將安歸?歸程阻斷心已灰。為何五千人對八萬人的戰場那麼激烈卻無人增援?為何屠戮他李家滿門婦孺不留?到底是天意弄人還是官場鬥爭?
蘇武回漢以後,也曾寄書信勸李陵迴歸,李陵悲哀地說:"遠託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然陵孤恩,漢亦負德。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而輔政大臣霍光、上官桀也都是李陵的故交,他們也希望李陵能夠回國,便派了李陵的老友及同鄉任立政等前往匈奴接李陵回漢,但被李陵拒絕:"吾已胡服矣!丈夫不能再辱!"
漢昭帝元平元年(前74),李陵身死,至死都沒有踏進漢朝土地。後來,辛棄疾對於李陵的一生也是無限惋惜,他在《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一詞中感嘆道:"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而史學家錢穆也曾評價李陵說:"李陵之才氣,及其全軍之勇決,令千載下讀史者想慕不已。"
只是可惜可嘆,一代名將之後有勇有謀,一朝兵敗,援軍斷絕。原本想詐降,卻不妨在當權者翻雲覆雨中身敗名裂、全家被誅,最終難回故土!其間曲直恩怨,千百年來誰能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