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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年 南朝(以下歷史資料均來自百度)
公元549年,南朝梁太清三年、東魏武定七年、西魏大統十五年、高昌永平元年、新羅建元十四年。
紀年己巳年(蛇年)
南朝梁太清三年 [1]
東魏武定七年 [2]
西魏大統十五年
蕭正德正平二年
高昌永平元年
新羅建元十四年
年表梁太子以風箏求援軍
太清三年(五四九)正月十三日,太子遷居永福省。高州刺史李遷仕、天門太守樊文皎率援軍萬餘人至城下。城內與援軍資訊久絕,有羊車兒獻策,作紙鳶(即風箏),系以長繩,寫敕於內,順風縱之,題寫“得鳶送援軍,賞銀百兩。”太子親自出殿乘西北風縱之,賊怪,以為妖術,射落之。援軍召募能入城傳訊者,鄱陽王世子嗣左右李朗請先受鞭笞,詐為得罪,投降賊軍。因得以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舉城鼓譟歡騰。帝以李朗為直閣將軍,賜金遣之。朗沿鐘山之後,夜行晝伏,兩日始到達。 [1]
梁諸援軍不和
太清三年(五四九)正月二十七日,鄱陽王世子嗣,永安侯確、莊鐵、羊鴉仁、柳敬禮、李遷仕、樊文皎等將領率兵渡秦淮、攻東府前柵,焚之;侯景退。眾軍營扎於青溪東,遷仕、文皎率銳卒五千獨進,深入敵壘,所向披靡。至菰守橋東,景將宋子仙伏兵出擊,文皎戰死,遷仕遁歸。柳仲禮神情傲慢,凌蔑諸將,邵陵王綸每日執鞭至仲禮營門,亦多時不見,由是綸與臨城公大連均甚恨仲禮;大連又與永安侯確有隙,諸軍互相猜忌,士無戰心。援軍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攜幼以迎之,將過淮,即縱兵掠奪,由是百姓失望,賊中有擬響應官軍者,聞之,亦止。 [1]
侯景詐與梁求和
太清三年(五四九),梁臨賀王記寶,吳郡顧野王起兵討侯景。二月初三日,引兵至。初,侯景圍建康,臺城關閉,公卿士兵糧食俱不繼,侯景軍士亦飢餓,出抄掠亦無所獲;東城有米,可支援一年,援軍切斷其路。又聞荊州兵將至,景甚憂慮。王偉道;“今臺城不可馬上攻下,援兵日多,我軍缺食,不如詐求和以緩解目前之勢。東城之米,可支援一年,運入石頭,援軍必不能動,然後令士馬休整,修繕兵械,伺其懈怠而擊之,一舉可取也。”景從之,遣其將任約、於子悅至城下,拜表求和。太子以城中窮困,稟帝,請許和。帝怒道:“和不如死!”太子固請,帝言道:“汝自謀之,勿令千載貽笑。”乃許景和。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南豫、西豫、合州、光州),並求宣城王大器(太子嫡長子,即皇太孫)出送,然後渡江。帝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為侍中,出質於景。又敕各援軍不再前進,下詔以景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諸軍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既盟,而景長圍不撤,專修鎧仗,託詞無船,不得即發,又云恐南軍躡蹤,遣石城公回臺城,求宣城王出送,所求甚多,毫無去意。太子知其詐,猶連絡不絕。 [1]
梁湘東王肖繹殺肖賁
太清三年(五四九),湘東王繹屯軍於郢州之武城(今湖北黃陂東南),湘州刺史河東王譽,屯軍於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陽王慥屯軍於西峽口,託詞等待四方援軍,滯留不進。中記寶參軍肖賁(肖子良孫)乃骨鯁之士,以繹不赴援,不滿其所行,曾與繹博,食棋子未下,諷綸道:“殿下都無下意。”繹深恨賁,及得上敕,繹便欲回師,賁道:“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未及渡江,童子亦能斬之。大王以十萬之眾,未見賊而退,奈何!”繹不悅,不久,藉機殺賁。 [1]
侯景攻入建康
太清三年(五四九),侯景利用詐求和之機,將東府之米悉數運入石頭,王偉聞荊州湘東王繹師已退去,援軍雖多,無統一督率之令,乃勸景背盟攻城,說:“王以人臣舉兵,圍困宮闕,逼辱妃、主,殘穢宗廟,擢王之發,不足數罪。今日至此,欲何所容身乎!背盟而取勝,自古多矣。”臨賀王正德亦謂景道:“大功垂成,豈可輕易棄之!”景遂上啟,陳列武帝十條過失;帝覽啟,又慚又怒。三月初一日,立壇於太極殿前,告天地,以景違盟誓,舉烽火,全城鼓譟。初,關閉臺城之時,男女十餘萬,穿甲者二萬餘人;被圍日久,死者十之八九,登城者不足四千人,大抵皆羸弱之卒。眾心皆望援軍。柳仲禮邵陵王綸均陳兵不敢救。帝問計於柳津(仲禮之父),對道:“陛下子有邵陵,臣有子仲禮,不忠不孝,何由平賊!”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終日賭博飲酒,不體恤軍士,其書佐董勳、熊曇朗恨之。三月十二日,夜將明,勳、曇朗於城西北樓引景軍登城,永安侯確(肖綸子)力戰,不能卻敵,乃入啟帝雲:“城已陷。”帝安臥不動,問:“猶可一戰乎?”確道:“不可。”帝嘆道:“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 [1]
大事(1)春,正月,丁巳朔,柳仲禮自新亭徙營大桁。會大霧,韋粲軍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立柵未合,侯景望見之,亟帥銳卒攻粲。粲使軍主鄭逸逆擊之,命劉叔胤以舟師截其後,叔胤畏懦不敢進,逸遂敗。景乘勝入粲營,左右牽粲避賊,粲不動,叱子弟力戰,遂與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昂皆戰死,親戚死者數百人。仲禮方食,投箸被甲,與其麾下百騎馳往救之,與景戰於青塘,大破之,斬首數百級,沉淮水死者千餘人。仲禮將及景,而賊將支伯仁自後斫仲禮中肩,馬陷於小淖,賊聚刺之,騎將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禮被重瘡,會稽人惠吮瘡斷血,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復濟南岸,仲禮亦氣索,不復言戰矣。
(1)春季,正月,丁巳朔(初一),柳仲禮將新亭的軍營遷往大桁。這一天遇上有大霧,書粲的軍隊的在路上迷失了方向,等他們到達青塘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夜。軍營外圍紮下的柵欄還沒來得及合攏,侯景就已經望見,他迅速率領精銳部隊前來攻打。韋粲派軍主鄭逸進行迎擊,又命令劉叔胤帶著乘船的部隊從後面截擊。劉叔胤心裡害怕不敢前進,鄭逸於是遭到了失敗。侯景乘勝攻進韋粲的軍營,韋粲身邊的下屬都拉韋粲躲避賊兵,韋粲一動不動,大聲命令子弟奮力戰鬥,最後他與兒子韋尼以及三個弟弟韋助、韋警、韋構,還有堂弟韋昂一起戰死了,同時死去的親戚共有幾百人。戰鬥開始時,柳仲禮正在吃飯,他扔下筷子,穿上盔甲,與他的一百來名下屬騎馬趕去救援,在青塘和侯景展開激戰,將侯景的部隊打得大敗,斬敵人首級數百,敵人淹死在秦淮河的達一千多人。柳仲禮的槊眼看就要扎到侯景,正在這時,叛賊將領支伯仁從後面揮刀砍中柳仲禮的肩膀,柳仲禮騎的馬陷入泥淖裡,賊兵的長矛集中向他刺去,幸好騎兵將領郭山石趕上去救援,柳仲禮才得免一死。見到柳仲禮身受重傷,會稽人惠為他吸吮傷口止血,所以柳仲禮最後沒有死去。從此,侯景不敢再渡河到南岸,柳仲禮也失去了原來的氣勢,不再提要和對方交戰了。
邵陵王綸復收散卒,與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新淦公大成等自東道並至;庚申,列營於桁南,亦推柳仲禮為大都督。大連,大臨之弟也。
邵陵王蕭綸重新聚集逃散計程車兵,與東揚州刺史臨城公蕭大連、新淦公蕭大成等人一起從東邊趕到了;庚申(初四),他們在大桁的南面排列起營壘,也推舉柳仲禮為大都督。蕭大連是蕭大臨的弟弟。
朝野以侯景之禍共尤朱異,異慚憤發疾,庚申,卒。故事:尚書官不以為贈,上痛惜異,特贈尚書右僕射。
梁朝朝廷內外都因為侯景造成的禍患而責怪朱異,朱異憤恨、慚愧,漸漸發病,庚申(初四),去世。以往的制度規定:尚書官不能作為追封,梁武帝對朱異的死感到痛惜,特地追封他為尚書右僕射。
甲子,湘東世子方等及王僧辯軍至。
甲子(初八),梁朝湘東王的嫡長子蕭方等以及王僧辯的部隊趕到。
(2)戊辰,封山侯正表以北徐州降東魏,東魏徐州刺史高歸彥遣兵赴之。歸彥,歡之族弟也。
(2)戊辰(十二日),梁朝封山侯蕭正錶帶領北徐州軍民投降了東魏,東魏徐州刺史高歸彥派遺部隊趕到北徐州。高歸彥是高歡的同族弟弟。
(3)己巳,太子遷居永福省。高州刺史李遷仕、天門太守樊文皎將援兵萬餘人至城下。臺城與援軍信命久絕,有羊車兒獻策,作紙鴟,系以長繩,寫敕於內,放以從風,冀達眾軍,題雲:“得鴟送援軍,賞銀百兩。”太子自出太極殿前乘西北風縱之,賊怪之,以為厭勝,射而下之。援軍募人能入城送啟者,鄱陽世子嗣左右李朗請先受鞭,詐為得罪,叛投賊,因得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舉成鼓譟。上以朗為直將軍,賜金遣之。朗緣鐘山之後,宵行晝伏,積日乃達。
(3)己巳(十三日),梁朝的皇太子搬到永福省居住。高州刺史李遷仕、天門太守樊文皎率領一萬多名援兵趕到城下。朝廷與援軍之間的書信往來已經中斷很久,有一位叫羊車兒的人出了一個主意,按照這一主意做了一隻紙鳶,在上面繫上長繩,將敕令寫在裡頭,順風放出去,希望它能到達援軍中的任何崐一支部隊裡。為了保證成功,紙鳶上還題上這樣幾個字:“如果得到紙鳶後把它送給援軍,將賞一百兩銀子。”皇太子親自走到太極殿的前面,乘著西北風放出紙鳶,賊兵見了覺得奇怪,以為這是一種能以詛咒制服人的巫術用品,就把它射了下來,援軍那一邊也在招募能進入都城呈送文書的人,鄱陽王嫡長子蕭嗣身邊的下屬李朗主動請求先打自己一頓鞭子,然後假裝得罪了上司,叛逃到賊兵那裡,因此得到機會進入城中,城中的軍民這才知道援軍已經聚集在周圍,全城上下高興得又是擂鼓又是吶喊。梁武帝任命李朗為直將軍,賞賜他金銀後又派他出城。李朗沿著鐘山的後面,晚上行走白天潛伏,幾天之後才到達援軍的營壘。
癸未,鄱陽世子嗣、永安侯確、莊鐵、羊鴉仁、柳敬禮、李遷仕、樊文皎將兵渡淮,攻東府前柵,焚之;侯景退。眾軍營於青溪之東,遷仕、文皎帥銳卒五千獨進深入,所向推靡。至菰首橋東,景將宋子仙伏兵擊之,文皎戰死,遷仕遁還。敬禮,仲禮之弟也。
癸未(二十七日),鄱陽王的嫡長子蕭嗣、永安侯蕭確、莊鐵、羊鴉仁、柳敬禮、李遷仕、樊文皎率領部隊渡過秦淮河,攻打併焚燒了東府前面的柵欄;侯景向後退卻。援軍的大部隊在青溪的東面安營紮寨,李遷仕、樊文皎率領五千名精銳計程車兵單獨前進,一直深入到敵軍營地,每到一個地方,都把敵人打得一敗塗地。打到菰首橋東面的時候,侯景手下的將領宋子仙埋伏的部隊襲擊了他們,樊文皎戰死,李遷仕逃了回去,柳敬禮是柳鍾禮的弟弟。
仲禮神情傲狠,陵蔑諸將,邵陵王綸每日執鞭至門,亦移時弗見,由是與綸及臨城公大連深相仇怨。大連又與永安侯確有隙,諸軍互相猜阻,莫有戰心。援軍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攜幼以候之,才過淮,即縱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賊中有謀應官軍者,聞之,亦止。
柳仲禮看上去總是一副傲慢狠毒的樣子,平時經常欺侮怠慢各位將領,邵陵王蕭綸按照部將求見主帥時的禮節,每天拿著鞭子來到他的門口,他也好長時間不見。由於這一點,他與蕭綸以及臨城公蕭大連結下了深深的仇怨。蕭大連又和永安侯蕭確有矛盾,這些部隊之間互相猜疑,給對方設定障礙,都沒有打仗的心思。。援軍剛到的時候,建康的老百姓紛紛扶老攜幼出來迎接,可是部隊剛剛渡過秦淮河,就放縱將士們搶劫掠奪。老百姓們因此都感到失望,叛賊裡面一些人原來打算響應官軍,聽到這一情況之後,也停止了自己的行動。
(4)王顯貴以壽陽降東魏。
(4)王顯貴率領壽陽軍民投降了東魏。
(5)臨賀王記室吳郡顧野王起兵討侯景,二月,己丑,引兵來至。初,臺城之閉也,公卿以食為念,男女貴賤並出負米,得四十萬斛,收諸府藏錢帛五十萬億,並聚德陽堂,而不備薪芻、魚鹽。至是,壞尚書省為薪。撤薦,以飼馬,薦盡,又食以飯。軍士無,或煮鎧、燻鼠、捕雀而食之。御甘露廚有乾苔,味酸鹹,分給戰士。軍人屠馬於殿省間,雜以人肉,食者必病。侯景眾亦飢,抄掠無所獲;東城有米,可支一年,援軍斷其路。又聞荊州兵將至,景甚患之。王偉曰:“今臺城不可猝拔,援兵日盛,吾軍乏食,若偽求和以緩其勢,東城之米,足支一年,因求和之際,運米入石頭,援軍必不得動,然後休士息馬,善修器械,伺其懈怠擊之,一舉可取也。”景從之,遣其將任約、於子悅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復先鎮。太子以城中窮困,白上,請許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請曰:“侯景圍逼已久,援軍相仗不戰,宜且許其和,更為後圖。”上遲迴久之,乃曰:“汝自圖之,勿令取笑千載。”遂報許之。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濟江。中領軍傅岐固爭曰:“豈有賊舉兵圍宮闕而更與之和乎!此特欲卻援軍耳。戎狄獸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國命所繫,豈可為質!”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為待中,出質於景。又敕諸軍不得復進,下詔曰:“善兵不戰,止戈為武。可以景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諸軍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設壇於西華門外,遣僕射王克、上甲侯韶、史部郎蕭與於子悅、任約、王偉登壇共盟。太子詹事柳津出西華門,景出柵門,遙相對,更殺牲歃血為盟。既盟,而景長圍不解,專修鎧仗,託雲“無船,不得即發”,又云“恐南軍見躡”,遣石城公還臺,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廣,了無去志。太子知其詐言,猶羈縻不絕。韶,懿之孫也。
(5)南梁臨賀王的記室,吳郡人顧野王拉起隊伍討伐侯景,二月,己丑(崐初三),顧野王率部隊趕到了京城。當初,臺城關閉城門的時候,公卿們將糧食問題記掛在自己的心上,男的、女的、尊貴的、低賤的都出來背米,一共得到四十萬斛糧食,同時還收集了各個府第貯藏的錢和帛達五十萬億,它們全都集中在德陽堂,但是他們並沒有儲備柴禾、牲口草料,以及魚、鹽。到了此時,只好拆除尚書省的建築作木柴,拿掉墊席,磨碎了以後餵馬,墊席用光了,又把米飯餵馬。士兵們沒有肉吃之後,有的人都煮甲衣上的皮革,烤老鼠,捕捉鳥雀來吃。皇室的廚房裡有一種乾的海苔,味道又酸又鹹,不得已拿出來分給戰士。軍人們在皇宮與各省的辦公地點之間殺馬,煮的馬肉中還夾雜著人肉,吃得人無不得病。侯景的部隊也很飢餓,四處搜尋掠奪沒有取得什麼收穫。東府城裡有不少大米,可以供應部隊整整一年,可是去那裡的路被援軍切斷了。在這種情況下,侯景又聽說荊州的部隊將要趕到,心裡非常害怕。王偉對他說:“現在看來,臺城不可能迅速攻克,對方的援軍力量日益強大,而我們的部隊缺少糧食,如果我們假裝向他們求和的話,可以緩解他們逼近的勢頭,東城的大米,足夠讓我們吃一年,趁著求和的時候,把大米運進石頭城,援軍一定不敢行動,然後我們使將士與戰馬都得到休息,修理好有關器械,看到對方懈怠下來再攻擊他們,一下子就可以奪取臺城。”侯景接受了他的建議,派遣手下的將領任約、於子悅來到臺城下面,恭敬地遞上文書求和,請皇上允許他去恢復原先鎮守的失地。皇太子考慮到城裡已窮困不堪,就將此事稟報給梁武帝,請他答應侯景的要求。梁武帝憤怒地說道:“跟侯景和好,還不如死!”皇太子再三請求說:“侯景圍困逼迫我們已經很久,我們的援軍又相互推諉不投入戰鬥,應該暫且答應與侯景媾和,以後再作其它打算。”梁武帝猶豫了很久才說:“你自己考慮吧,不要讓千載以下的人譏笑。”於是派人告訴侯景,說皇上已答應他的請求。侯景乞求朝廷割讓長江西面的四個州給他,又表示得讓宣城王蕭大器出來相送,然後他才渡過長江。中領軍傅岐態度堅決地爭辯說:“哪有叛賊興兵包圍宮殿,而我們轉過頭來跟他們媾和的道理!侯景現在的這一行動是想讓援軍撤走而已。戎狄侯景人面獸心,絕對不能相信。況且宣城王是皇上的直系後裔,地位重要,國家的命運維繫在他的身上,怎麼可以叫他去當人質!”梁武帝於是便任命蕭大器的弟弟,石城公蕭大款為侍中,派他去侯景部做人質。他又命令各路援軍一律不得再前進,同時還頒下這樣的詔書:“善於用兵的人不必以刀兵定勝負,止與戈兩字合成為‘武’。我可以再任命侯景為大丞相,統管江西四個州諸軍事,仍照舊擔任豫州牧、河南王之職。”己亥(十三日),梁武帝在西華門外設立神壇,派遣僕射王克、上甲侯蕭韶、吏部郎蕭與於子悅、任約、王偉一同登上神壇訂立盟約。太子詹事柳津來到西華門外,侯景則來到柵門外,遙遙相對,雙方再屠宰牲畜,口中含血,訂立盟誓。盟約訂立以後,侯景卻長時間地不解除原來的包圍,集中精力專門修繕鎧甲與兵器,還找藉口說:“沒有船隻,不能立即出發。”又說:“害怕那些屯駐在秦淮河南岸的援軍追擊我們。”他叫石城公返回臺城,要宣城王出來相送,提的要求越來越多,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皇太子明知他說的都假話,卻還是不停地籠絡他。蕭韶是蕭懿的孫子。
庚子,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眾合三萬,至於馬洲,景慮其自白下而上,啟雲:“請北軍聚還南岸,不爾,妨臣濟江。”太子即勒會理自白下城移軍江潭苑。退,恢子之也。
庚子(十四日),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蕭會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譚侯蕭退,西昌侯的嫡長子蕭率領合起來數量為三萬的人馬來到馬洲。侯景擔心他們從白下攻打上來,就向梁武帝呈交奏摺,說,“請讓駐紮在北面馬洲的部隊聚集起來,回到南岸去,如果不這樣的話,就會妨礙我們渡長江。”皇太子便命蕭會理將部隊從白下城轉移到江潭苑。蕭退是蕭恢的兒子。
辛丑,以邵陵王綸為司空,鄱陽王範為徵北將軍,柳仲禮為侍中、尚書右僕射。景以於子悅、任約、傅士皆為儀同三司,夏侯為豫州刺史,董紹先為東徐州刺史,徐思玉為北徐州刺史,王偉為散騎常侍,上以偉為侍中。
辛丑(十五日),梁武帝任命邵陵王蕭綸為司空,鄱陽王蕭範為徵北將軍,柳仲禮為侍中,尚書右僕射。侯景任命於子悅、任約、傅士三人為儀同三司,夏侯為豫州刺史,董紹先為東徐州刺史,徐思玉為北徐州刺史,王偉為散騎常侍。梁武帝又任命王偉為侍中。
乙卯,景又啟曰:“適有西岸信至,;高澄已得壽陽、鍾離,臣今無所投足,求借廣陵並譙州,俟得壽陽,即奉還朝廷。”又云:“援軍既在南岸,須於京口渡江。”太子並答許之。
乙卯(疑誤),侯景又啟奏梁武帝,說:“剛才我接到一封來自西岸的信,上面說高澄已經取得了壽陽、鍾離這兩地方,我現在沒有地方可以立足,請求皇上將廣陵和譙州借給我,等我奪取了壽陽,馬上會把廣陵和譙州奉還給朝廷。”又說:“援軍既然在南岸,我軍說必須在京口渡江。”對這些要求,皇太子全都答應了。
癸卯,大赦
癸卯(十七日),梁朝大赦天下。
庚戌,景又啟曰:“永安侯確、直趙威方頻隔柵見詬雲:‘天子自與汝盟,我終當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入,即當引路。”上遣史部尚書張綰召確,辛亥,以確為廣州刺史,威方為盱眙太守。確累啟固辭,不入,上不許。確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邵陵王綸泣謂確曰:“圍城既久,聖上憂危,臣子之情,切於湯火。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後計。成命已決,何得拒違!”時臺使周石珍、東宮主書左法生在綸所,確謂之曰:“侯景雖雲欲去而不解長圍,意可見也。今召僕入城,何益於事!”石珍曰;“敕旨如此,郎那得辭!”確意尚堅,綸大怒,謂趙伯超曰:“譙州為我斬之!持其首去!”伯超揮刃眄確曰:“伯超識君侯,刀不識也。”確乃流涕入城。
庚戌(二十四日),侯景又遞上奏摺,說:“永安侯蕭確,直趙威方頻繁地隔著柵欄罵我說:‘皇上同你訂立盟約是他自己的事,我反正終究要打敗你。’我乞求皇上叫永安侯與趙威方入城,我將立即指揮部隊上路返回北方。”梁武帝派遺吏部尚書張綰去召回蕭確。辛亥(二十五日),梁武帝任命蕭確為廣州刺史,趙威方為盱眙太守。蕭確屢次啟奏梁武帝,堅決推辭,不進臺城,但是梁武帝沒有答應。蕭確先派遣趙威方進城,自己想奔向南面的荊、江二鎮。邵陵王蕭綸流著眼淚對蕭確說:“臺城已經被圍困很久,皇上的處境危險,讓人憂慮,作為臣下和兒子的心情,就跟沸水與大火差不多,所以我們想暫且與侯景訂立盟約,打發他離開。以後再作其它打算。這一決定已經作出,怎麼能夠抗拒與違反?”此時,臺使周石珍,東宮主書左法生正在蕭綸的住所,蕭確對他們說:“侯景雖然說要撤離,但又不解除長長的包圍圈,他的意圖由此可見。現在皇上叫我進城,對現在的局勢能有什麼好處呀?”周石珍回答說:“皇上的聖旨叫你這麼做,你哪能推辭?”蕭確的主意還是不動搖,蕭綸非常憤怒,對趙伯超說道:“你替我把他殺了,提著他的頭顱進城!”趙伯超揮起腰刀斜眼看著蕭確說:“我本人認識君侯您,可是手中的刀卻不認識你。”蕭確這才流著眼淚進入臺城。
上常蔬食,及圍城日久,上廚蔬茹皆絕,乃食雞子。綸因使者暫通,上雞子數百枚,上手自料簡,哽咽。
梁武帝平時經常吃蔬菜,隨著臺城被包圍的時間一長,皇帝專用廚房裡的蔬菜都吃光了,他就開始吃雞蛋。蕭綸趁著使者能夠與臺城取得短時間的聯絡的機會,呈送給梁武帝幾百個雞蛋,梁武帝一邊親手料理,一邊哽咽抽泣。
湘東王繹軍於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東王譽軍於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陽王軍於西峽口,託雲俟四方援兵,淹留不進。中記室參軍蕭賁,骨鯁士也,以繹不早下,心非之,嘗與繹雙六,食子未下,賁曰:“殿下都無下意。”繹深銜之。及得上敕,繹欲旋師,賁曰:“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末及渡江,童子能斬之矣,必不為也。大王以十萬之眾,未見賊而退,奈何!”繹不悅,未幾,因事殺之。,懿之孫也。
湘東王蕭繹的部隊駐紮在郢州的武城。湘州刺史河東王蕭譽的部隊駐紮在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陽王蕭的部隊駐紮在西峽口,他們都藉口要等待四面來的援兵,久留在原地不前進。中記室參軍蕭賁是位耿直的人,看到蕭繹不盡早向下遊進發,心裡反感。他曾經和蕭繹玩一種叫做雙六的賭博遊戲,吃了子卻不拿下,對蕭繹說:“殿下您全然沒有下的意思。”蕭繹深深地恨上了蕭賁。等得到梁武帝詔書,蕭繹準備回師原地,蕭賁對他說:“侯景以臣子的身份帶兵攻打皇宮,現在他如果放下武器,那麼等不到渡江,一個小孩子就能殺掉他,所以他必定不會這麼做。大王您擁有十萬大軍,還沒看見叛賊就撤退,這是為什麼?”蕭繹聽了很不高興,沒有多久,就找了一個理由殺掉了蕭賁。蕭是蕭懿的孫子。(6)東魏河內民四千餘家,以魏北徐州刺史司馬裔,其鄉里也,相帥歸之。丞相泰欲封裔,裔固辭曰:“士大夫遠歸皇化,裔豈能帥之!賣義士以求榮,非所願也。”
(6)東魏河內地區有四千多家百姓,因為西魏的北徐州刺史司馬裔是他們的同鄉,所以都相互領著歸附了他。丞相宇文泰想要授司馬裔爵位,司馬裔堅決推辭,說:“讀書人遠道而來歸附到皇上的政令、教化所能達到的地方,我司馬裔哪裡能夠率領他們!出賣忠義之士以追求榮華富貴,不是我願意做的事情。”
(7)侯景運東府米入石頭,既畢,王偉聞荊州軍退,援軍雖多,不相統壹,乃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圍守宮闕,逼辱妃主,殘穢宗廟,擢王之發,不足數罪。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願且觀其變。”臨賀王正德亦謂景曰:“大功垂就,豈可棄去!”景遂上啟,陳帝十失,且曰:“臣方事睽違,所以冒陳讜直。陛下崇飾虛誕,惡聞實錄,以襖怪為嘉禎,以天譴為無咎。敷演六藝,排擯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鐵為貨,輕重無常,公孫之制也。爛羊鐫印,朝章鄙雜,更始、趙倫之化也。豫章以所血讎,邵陵以父存而冠布,石虎之風也。修建浮圖,百度糜費,使四民飢餒,笮融、姚興之代也。”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唯與主書參斷萬機,政以賄成,諸閹豪盛,眾僧殷實。皇太子珠玉是好,灑色是耽,吐言止於輕薄,賦詠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殘破;湘東群下貪縱;南康、定襄之屬,皆如沐猴而冠耳。親為孫侄,位則藩屏,臣到百日,誰肯勤王!此而靈長,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諫,王卒改善,今日之舉,復奚罪乎!伏願陛下大懲大戒,放讒納忠,使臣無再舉之憂,陛下無嬰城之辱,則萬姓幸甚!”
(7)侯景將東府的大米運進石頭城,事情辦完之後,王偉聽說來自荊州的部隊已經撤退,援軍的人數雖然多,但是相互不統一,於是就勸侯景道:“大王您以臣子的身份發動兵變,包圍皇宮,逼迫汙辱妃嬪,毀壞弄髒宗廟,犯下的罪行之多,就是拔掉大王您的頭髮來數也不夠。今天弄到這種地步,您還想平平安安地呆在一個地方吧?背棄盟約而取得勝利這類事情,自古以來就很多,希望您暫且觀察事態的發展。”臨賀王蕭正德也對侯景說:“大功眼看就要告成,怎麼可以放棄呢?”侯景於是上書梁武帝,陳述梁武帝的十大過失,並且說:“我正要準備離去,所以冒昧地陳述以下讜直之言。陛下您喜歡崇飾虛誕,惡聞實錄,將妖怪視為呈祥的象徵,而對上天的譴責卻置若罔聞。您解說六藝,排斥前儒之說,這是王莽的做法。您用鐵來鑄造貨幣,輕重時常變化,這是公孫述所採用的辦法。您還濫授官爵,亂刻官印,使官職象爛羊頭,爛羊胃一樣不值錢,弄得朝綱混亂,這是漢朝更始年間、晉代司馬倫篡位時期的風氣。豫章王蕭綜將父皇視為仇敵,邵陵王蕭綸在父皇在世之時,便把一個老頭裝扮成自己的父親而加以捶打,這是晉代石虎的作法。您還大肆建造佛塔,造成極大的浪費,使得四方的百姓飢餓不堪,這分明又是當年笮融、姚興佞佛的再演。”侯景又說:“建康的皇宮中移崇奢侈的風氣,陛下您只跟主書一道決斷各種機要大事,政務要透過賄賂才能辦成,宦官們豪奢富足,僧人們產業殷實。皇太子一味喜好珠寶,沉湎於灑宴與女色之中,說出的都是輕薄的話語,撰寫與呤詠的都是淫蕩的詩賦;邵陵王到處殘害百姓,湘東王的官員們貪婪放縱;南康王、定襄王的下屬個個沐猴而冠,象孫子、侄子一類的親人,都封王封侯,我到這裡都一百天了,又有誰真的前來保衛王室?象這樣而能國運綿長,以前從來未曾有過。昔日鬻拳以武器強諫楚王,楚王最終改正了自己的錯誤,我今天的舉動,又有什麼罪過呢?我希望陛下您受到這次小的懲罰之後,能夠進一步警戒自己,放逐那些讒佞小人,接納忠貞的臣子,這樣就能使我不用憂慮再次發動兵變,陛下您也不用蒙受被圍困在城中的恥辱了,這對百姓來說也是非常幸運的!”
上覽啟,且慚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壇於太極殿前,告天地,以景違盟,舉烽鼓譟。初,閉城之日,男女十餘萬,擐甲者二萬餘人;被圍既久,人多身腫氣急,死者什八九,乘城者不滿四千人,率皆贏喘。橫屍滿路,不可瘞埋,爛汁滿溝。而眾心猶望外援。柳仲禮唯聚妓妾、置酒作樂,諸將日往請戰,仲禮不許。安南侯駿說邵陵王綸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萬一不虞,殿下何顏自立於世!今宜分軍為三道,出賊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綸不從。柳津登城謂仲禮曰:“汝君父在難,不能竭力,百世之後,謂汝為何!”仲禮崐亦不以為意。上問策於津,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不忠不孝,賊何由平!”
梁武帝閱讀著這份文書,又羞慚又憤怒。三月,丙辰朔(初一),他下令在太極殿前設立祭壇,稟告天地,以侯景違背盟約為由,舉起烽火擂鼓吶喊,準備與侯景繼續戰鬥。當初,城門關閉的時候,城裡有男男女女十幾萬人,披盔帶甲的將士有二萬多人;被圍困的時間一長,大多數人身體浮腫,氣喘吁吁,十個人中有八九個死亡,登上城牆的不滿四千人,他們都瘦弱不堪。城裡的道路到處橫躺著屍體,無法掩埋,腐料後的屍體流出的汁液積滿了溝渠。在這樣的時刻,大家將希望還寄託在外面的援軍身上。柳仲禮只知聚集歌舞妓女,終日設灑宴尋歡作樂,將領們天天去向他請戰,他都沒有答應。安南侯蕭駿勸說邵陵王蕭綸道:“臺城面臨的危險已經如此嚴重,但是都督卻還不去救援,如果萬一真的發生了料想不到的事,那麼殿下您還有什麼臉面在這個世界上立身?現在我們應該把部隊分成三路,出其不意地攻打叛賊,一定可以取勝。”蕭綸沒有聽從他們的意見。柳津登上城樓對柳仲禮說:”你的君王與父親正在受難,而你卻不能竭盡全力救援,百世以後,人們將會把你說成什麼人?”柳仲禮聽了也不在意。梁武帝向柳津詢問計策,柳津回答說:“陛下您有邵陵王這樣的兒子,我有柳仲禮這樣的兒子,他們不忠又不孝,叛賊怎能平定呢?”
戊午,南康王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於東府城北,約夜渡軍。既而鴉仁等曉猶未至,景眾覺之,營未立,景使宋子仙擊之,趙伯超望風退走。會理等兵大敗,戰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積其首於闕下,以示城中。
戊午(初三),南康王蕭會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人把軍營推進到東府城的北面,約定晚上指揮部隊渡江。到了拂曉,羊鴉仁等人還未到指定地點,侯景的部隊就已發現。沒等援軍建立營地,侯景便派遣宋子仙前來攻擊,趙伯超望風而逃。蕭會理等人的部隊遭到慘重的失敗,戰死以及淹死的達五千人。侯景把這些人的頭顱堆到宮門下面,向城裡人展示。
景又使於子悅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到景所。景實無去志,謂浚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浚發憤責之,景不對,橫刀叱之。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為以死相懼邪!”因徑去不顧,景以其忠直,舍之。
侯景又派於子悅向梁武帝求和。梁武帝派御史中丞沈浚來到侯景處。侯景實際上並沒有離去的想法,他對沈浚說:“現在天氣正是炎熱的時候,我們的部隊無法行動,請讓我們暫且留在就城立功效力。”聽罷,沈浚憤怒地遣責起侯景,侯景不作正面回答,而是橫刀喝斥沈浚,示意要殺掉他。沈浚說道:“你忘恩負義,違背盟誓,本身就被天地所不容!我沈浚已經五十歲,經常擔心自己不能死得其所,你何必要用死來嚇唬我?”說著,他頭也不回就徑直離去。侯景敬佩他忠誠正直,放掉了他。
於是景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終日飲,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勳、熊曇朗恨之。丁卯,夜向曉,勳、曇朗於城西北樓引景眾登城,永安侯確力戰,不能卻,及排闥入啟上雲:“城已陷。”上安臥不動,曰:“猶可一戰乎?”確曰:“不可。”上嘆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因謂確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為念。”因使慰勞在外諸軍。
侯景於是挖開皇宮石門前的玄武湖,引出裡面的湖水灌城,開始從各處攻城,晝夜不停。邵陵王的嫡長子蕭堅屯駐在太陽門,終日不是賭博就是飲灑,不體恤手下官史與將士的疾苦,他的書佐董勳、能曇朗恨透了他。丁卯(十二日),下半夜臨近拂曉的時候,董勳、熊曇朗從臺城的西北樓引導侯景的人馬攀登上來,永安侯蕭確奮力拼搏,不能打退敵人,就推開宮中的小門啟稟梁武帝道:“臺城已經陷落了。”梁武帝平靜地躺著不動,問道:“還可以打一仗嗎?”蕭確回答說:“已經不行了。”梁武帝嘆了一口氣說道:“從我這兒得到的,又從我這兒失去,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他於是對蕭確說道:“你快些離開,告訴你的父親不要記掛我和太子。”於是便派蕭確慰勞在外面的各路援軍。
俄而景遣王偉入文德殿奉謁,上命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啟,稱:“為奸佞所蔽,領眾入朝,驚動聖躬,今詣闕待罪。”上問:“景何在?可召來崐。”景入見於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景稽顙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上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日久,無乃為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邪?”景皆不能對。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為高氏所屠,唯以一身歸陛下。”上又問:“初渡江有幾人?”景曰:“千人。”“圍臺城幾人?”曰:“十萬。”“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俯首不言。
沒有多久,侯景派遣三偉來到文德殿拜見梁武帝,梁武帝下令揭起簾幕,開啟房門帶王偉進來,王偉跪拜之後,將侯景的文書呈交給梁武帝,聲稱:“我們受到一些奸佞的矇蔽,帶領人馬進入朝堂,驚動了皇上,現在特地到宮中等候降罪。”梁武帝問道:“侯景在什麼地方?你可以把他叫來。”侯景來太極殿的東堂晉見梁武帝,隨身帶了五百多頂盔帶甲的武士保護自己。侯景在大殿下面跪拜,以額觸地,典儀帶著他走到三公坐的榻前。梁武帝神色不變,問侯景道:“你在軍隊裡的時間很長,真是勞苦功高呀?”侯景不敢抬頭正視梁武帝,汗水流了一臉。梁武又問道:“你是哪個州的人,敢到這裡來,你的妻兒還在北方嗎?”對這些問題侯景都不能回答。任約在旁邊代替侯景回答說:“臣下侯景的妻兒都被高家屠殺光了,只有我單身一人投靠了陛下您。”梁武帝又問道:“當初你渡江過來的時候有多少人?”侯景說道:“一千人。”再問道:“包圍臺城時共有多少人?”回答說:“十萬人。”問:“現在共有多少人?”回答說:“十萬人。”問:“現在共有多人?”回答:“四海之內沒有不屬於我的人。”梁武帝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景復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侍衛皆驚散,唯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陳郡殷不害側侍。謂景曰:“侯王當以禮見,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與言,又不能對。
侯景又到永福省去拜見皇太子,皇太子也沒有表現出害怕的神情。皇太子身邊的侍衛都已驚慌地逃散了,唯獨中庶子徐、通事舍人陳郡人殷不害在一旁侍奉。徐對侯景說:“你來拜見應遵守禮節,怎麼可以象現在這樣?”侯景聽了就跪下參拜。皇太子與侯景說話,侯景又不能回答。
景退,謂其廂公王僧貴曰:“吾常跨鞍對陳,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懾,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於是悉撤兩宮侍衛,縱兵掠乘輿、服御、宮人皆盡。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偉武德殿,於子悅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
侯景離開之後,對他的廂公王僧貴說道:“我經常跨上馬鞍與敵人對陣,面臨刀叢箭雨,心緒平穩如常,一點也不害怕;今天見到蕭公,心裡竟然不由自主地恐慌起來,這豈不是天子的威嚴難以觸犯嗎?我不能再見他們了。”於是他把兩宮的侍衛都撤掉,放縱將士把皇帝及后妃使用的車輛、服裝,還有宮女都搶得一乾二淨。又將朝上、王侯們捉了送到永福省,派王偉守衛武德殿,於子悅屯駐在太極殿的東堂。侯景接著又偽造梁武帝的詔書,下令大赦天下,還加封自己為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
建康士民逃難四出。太子洗馬蕭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於利;敬不求利,禍從何生!”
建康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逃難。太子洗馬蕭允來到京口時,端正地坐著不走,說道:“死生都是命中註定,怎麼可以逃掉呢?災禍都是由利面生的,如果不追求利益,災禍怎會產生?”
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詔命解外援軍。柳仲禮如諸將議之。邵陵王綸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仲禮熟視不對。裴之高、王僧辯曰:“將軍擁眾百萬,致宮闕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隨方各散。南兗州刺史臨成公大連、湘東世子方等、鄱陽世子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退、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鎮。君正,昂之子也。邵陵王綸奔會稽。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並開營降,軍士莫不嘆憤。仲禮等入城,先拜景而後見上;上不與言。仲禮見父津,津慟哭曰:“汝非我子,何勞相見!”
己巳(十四日),侯景派遣石城公蕭大款帶上樑武帝的詔書,去下令解散外面的救援部隊。柳仲禮召集各位將領商議此事,邵陵王蕭綸對柳仲禮說道:“今天該下什麼樣的命令,我們都聽將軍您了。”柳仲禮注目細看蕭綸不作回答。裴之高、王僧辯說道:“將軍您擁有百萬人馬,卻致使皇宮淪陷,眼下正崐是應該投入全部力量決一死戰的時候,何必多言呢?”柳仲禮竟然紿終不發一言,各路援軍於是只好分散,回到各自原來駐守的地方去了。南兗州刺史臨成公蕭大連、湘東王嫡長子蕭方等、鄱陽王嫡長子蕭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蕭退、吳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人都返回本來鎮守的州郡。袁君正是袁昂的兒子。邵陵王蕭綸逃往會稽。柳仲禮和他的弟弟柳敬禮,還有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一道開啟營門向侯景投降,將士們沒有不嘆息憤恨的。柳仲禮等人進入京城之後,先拜會侯景然後才晉見梁武帝,梁武帝不跟他們說話。柳仲禮見到了父親柳津,柳津痛哭道:“你不是我的兒子,何必來跟我相見!”
湘東王繹使全威將軍會稽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臺城陷,沉米於江而還。
湘東王蕭繹派遣全威將軍會稽人王琳運送二十萬石大米來饋贈援軍,到達姑孰時,他們聽說臺城又經陷落,就將大米沉到江中,然後回去了。
景命燒臺內積屍,病篤未絕者亦聚而焚之。
侯景下令焚燒掉宮殿內堆積的屍體,那些病重但是還沒有斷氣的人,也都被堆集在一塊燒掉了。
庚午,詔徵鎮牧守可複本任。景留柳敬禮、羊鴉仁,而遣柳仲禮歸司州,王僧辯歸竟陵。初,臨賀王正德與景約,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宮。及城開,正德帥眾揮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門,故正德不果入。景更以正德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舊職。正德入見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庚午(十五日),朝廷頒下詔書徵召原來的鎮牧守,可以回到他們過去的任所去。侯景留下了柳敬禮、羊鴉仁,而派遣柳仲禮返回司州,王僧辯迴歸竟陵。當初,臨賀王蕭正德與侯景約定:平定臺城的那一天,不得保全皇上與太子。等到城門開啟時,蕭正德率領人馬揮著刀準備進去,侯景稱派手下計程車兵把守大門,所以蕭正德最終沒能達到目的。侯景讓蕭正德改任侍中、大司馬,文武百官都恢復了的原來的職務。蕭正德進入皇宮晉見梁武帝,一邊跪拜一邊哭泣。梁武帝說道:“你眼淚流個不停,是感嘆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吧?”
秦郡、陽平、盱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陽平為北滄州,改秦郡為西兗州。
秦郡、陽平、盱眙三個郡都向侯景投降了,侯景把陽平改為北滄州,把秦郡改為西兗州。
(8)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並以地降東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走,東魏據其地。
(8)東徐州刺史湛海珍、北青州刺史王奉伯都率領全城投降了東魏,青州刺史明少遐、山陽太守蕭鄰棄城逃跑,東魏佔據了這些地方。
(9)侯景以儀同三司蕭邕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淵藻鎮京口,又遺其將徐相攻晉陵,陸經以郡降之。
(9)侯景任命儀同三司蕭邕為南徐州刺史,代替西昌侯蕭淵藻鎮守京口。又派遣手下的將領徐相攻打晉陵郡,郡守陸經率領全郡軍民投降。
(10)初,上以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為雍州刺史,代岳陽王。纘恃其才望,輕譽少年,迎候有闕。譽至,檢括州府付度事,留纘不遣;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纘。纘恐為所害,輕舟夜遁,將之雍部,復慮拒之。纘與湘東王繹有舊,欲因之以殺譽兄弟,乃如江陵。及臺城陷,諸王各還州鎮,譽自湖口歸湘州。桂陽王以荊州督府留軍江陵,欲待繹至拜謁,乃還信州。纘遺繹書曰:“河東戴檣上水,欲襲江陵,岳陽在雍,共謀不逞。”江陵遊軍主朱榮亦遣使告繹雲:“桂陽留此,欲應譽、。”繹懼,鑿船,沉米,斬纜,自蠻中步道馳歸江陵,囚,殺之。
(10)當初,梁武帝任河東王蕭譽為湘州刺史,調湘州刺史張纘任雍州刺史,取代岳陽王蕭。張纘依仗自己有一定的才能與名望,輕視蕭譽年輕,在迎候對方時缺少應有的禮節。蕭譽在到任之後,檢查州府的交接事宜,留下了張纘沒有讓他走;他聽到侯景犯上作亂的訊息後,便常欺侮逼迫張纘。張纘害怕自己被蕭譽害死,於是乘上輕捷的小船趁著夜色逃跑了,將要到達雍州時,他又擔心蕭會拒絕接受他。張纘與湘東王蕭繹過去有交情,便想透過他來殺掉蕭譽兄弟,於是來到了江陵。等到臺城陷落後,藩王們都回到各自鎮守的州郡,蕭譽也從湖口返回了湘州。桂陽王蕭因為荊州都督府的部隊留在江陵,準備等蕭繹來了之後,拜見了他,再回到信州。張纘送了一封書信給蕭繹,說:“河東王和部隊乘著掛帆的船隻向上遊開來,準備襲擊江陵,岳陽王在嶽州,他們兩崐人一同密謀起事。”江陵的機動部隊將領朱榮也派人告訴蕭繹說:“桂陽王留在這裡,是準備響應蕭譽、蕭。”蕭繹很害怕,下令鑿沉船隻,將大米沉到江底,又砍斷了纜繩,從蠻人地區的陸路上騎馬趕回江陵,把蕭囚禁起來,接著又殺掉了他。
侯景以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為江北行臺,使齎上手敕,召南兗州刺史南康王會理。壬午,紹先至廣陵,眾不滿二百,皆積日飢疲,會理士馬甚盛,僚佐說會理曰:“景已陷京邑,欲先除諸藩,然後篡位。若四方拒絕,立當潰敗,奈何委全州之地以資寇手!不如殺紹先,發兵固守,與魏連和,以待其變。”會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紹先既入,眾莫敢動。會理弟通理請先還建康,謂其姊曰:“事既如此,豈可闔家受斃!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紹先悉收廣陵文武部曲、鎧仗、金帛,遣會理單馬還建康。
侯景任命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為江北行臺,派他帶著梁武帝的敕令,前去召請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蕭會理。壬午(二十七日),董紹先到達廣陵,他帶的人馬不滿二百,由於連日趕路,都又累又餓,蕭會理的人馬卻非常強盛。僚佐們勸蕭會理:“侯景已經攻佔了京城,如今準備先除去各位藩王,然後再篡奪皇位。如果四面八方都反對他,他立即就會潰敗,怎麼能把全州的土地交到強盜手裡,使他的力量得以壯大呢?我們不如殺掉董紹先,派兵固守我們的地盤,再和魏國聯合起來,等待形勢發生變化。”蕭會理一向懦弱,立即將全城交給了董紹先,董紹先進城之後,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蕭會理的弟蕭通理請求先返回建康,對他的姐姐說:“事情既然已經如此,怎麼可以讓全家被人殺光?我以後也想為國家效力,只是不知道天命到底怎樣而已。”董紹先將廣陵的文武官員的部曲、鎧甲兵器、金銀絹帛都接管過來,派蕭會理單人匹馬回到建康。
(11)湘潭侯退與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祗出奔東魏。侯景以蕭弄璋為北兗州刺史,州民發兵拒之;景遣真閣將軍羊海將兵助之,海以其眾降東魏,東魏遂據淮陰。祗,偉之子也。
(11)湘潭侯蕭退與北兗州刺史、定襄侯蕭祗逃出來投奔了東魏。侯景任命蕭弄璋為北兗州刺史,該州的百姓組成隊伍將他擋在城外;侯景派遣直閣將軍羊海統率部隊前來相助,羊海卻帶領自己的人馬投降了東魏,東魏於是佔據了淮陰。蕭祗是蕭偉的兒子。
(12)癸未,侯景遣於子悅等將羸兵數百東略吳郡。新城戍主戴僧逖有精甲五千,說太守袁君正曰:“賊今乏食,臺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閉關拒守,立可餓死。”土豪陸映公恐不能勝而資產被掠,皆勸君正迎之。君正素怯,載米及牛酒郊迎。子悅執君正,掠奪財物、子女,東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約為南道行臺,鎮姑孰。
(12)癸未(二十八日),侯景派遣於子悅等人率領幾百名疲弱計程車兵去東方強奪吳郡。新城縣的戍卒主將戴僧逖擁有五千名精銳士兵,他勸太守袁君正道:“賊兵現在缺乏糧食,他們從臺中所得到的不夠支援十天,如果我們閉關防守,抗拒他們,他們馬上就會餓死。”當地豪強陸映公害怕不能取得勝利,自己的資產遭到掠奪,便和其他人一道勸說袁君正去迎候於子悅。袁君正一向怯懦無能,於是就載著米、牛、酒到郊外迎接。於子悅扣押了袁君正,大肆掠奪該城百姓的財產、子女,東部的人都建起城堡抵抗他。侯景又任命任約為南道行臺,鎮守姑孰。
(13)夏,四月,湘東世子方等至江陵,湘東王繹始知臺城不守,命於江陵四旁七里樹木為柵,掘塹三重而守之。
(13)夏季,四月,湘東王的嫡長子蕭方等來到江陵,湘東王蕭繹這才知道城已經陷落,就下令砍伐江陵周圍七里之內的樹木設立柵欄,又挖掘三道壕溝進行防守。
(14)東魏高嶽等攻魏潁川,不克。大將軍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繼,逾年猶不下。山鹿忠武公劉豐生建策,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頹,嶽悉眾分休迭進。王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城中泉湧,懸釜而炊。太師泰遣大將軍趙貴督東南諸州兵救之,自長社以北,皆為陂澤,兵至穰,不得前。東魏使善射者乘大艦臨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臨堰視之,見東北塵起,同入艦坐避之。俄而暴風至,遠近晦冥,纜斷,飄船徑向城;城上人以長鉤牽船,弓弩亂髮,紹宗赴水溺死,豐生游上,向土山,城上人射殺之。
(14)東魏的高嶽等人攻打西魏的潁川,沒有成功。大將軍高澄增派兵力前崐去相助,在通往潁川的道路上不斷有東魏的援軍行進,一年過去了,還是沒有攻克潁川。山鹿忠武公劉豐生想出一個辦法,在洧水之上建起攔河堰,提高水位灌城,致使該城的許多地方崩塌了,高嶽將部隊分成十幾部分,輪番休息與進攻。王思政親自在箭石橫飛的情況下指揮作戰,與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城裡到處水如泉湧,他們就把鍋掛起來做飯。西魏的太師宇文泰派遣大將軍趙貴督率東南各州的部隊趕來救援,但是長社以北的地區都成了河澤,部隊到達穰城之後便無法繼續前進了。東魏派箭術高超的人乘著大艦靠近潁川城發射羽箭,潁川城眼看著就要陷落;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一起來到攔河堰前視察,看見東北方向塵土飛揚,便都到艦上坐下躲避,一會兒暴風颳了起來,遠近一片昏黑,纜繩被刮斷了,船一直向潁川城飄去;城上的人用長鉤拉住船,羽箭胡亂射出,慕容紹宗跳到水裡淹死了,劉豐生浮在水面向土山游去,城上的人將他射死了。
(15)甲辰,東魏進大將軍勃海王澄位相國,封齊王,加殊禮。丁未,澄入朝於鄴,固辭;不許。澄召將佐密議之,皆勸澄宜膺朝命;獨散騎常侍陳元康以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薦陸無規為大行臺郎以分元康之權。
(15)甲辰(十九日),東魏晉升大將軍、勃海王高澄為相國,並加封他為齊王,給予他特殊的禮遇。丁未(二十二日),高澄來到鄴城朝拜孝靜帝,堅決推辭,但是孝靜帝沒有同意。商澄召集手下的將領及其他輔佐官員秘密商議此事,大家都勸高澄應該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獨散騎常侍陳元康認為不可以這麼做,高澄從此開始嫌惡他,崔暹就推薦陸元規出任大行臺郎,以分陳元康之權。
(16)湘東王繹之入援也,令所督諸州皆發兵,雍州刺史岳陽王遣府司馬劉方貴將兵出漢口;繹召察使自行,察不從。方貴潛與繹相知,謀襲襄陽,未發;會以他事召方貴,方貴以為謀洩,遂據樊城拒命,遣軍攻之。繹厚資遣張纘使赴鎮,纘至大堤,已拔樊城,斬方貴。纘至襄陽,推遷未去,但以城西白馬寺處之;猶總軍府之政,聞臺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紿纘曰:“觀岳陽勢不容使君,不如且往西山以避禍。”岸既襄陽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驍勇著名。纘乃與岸結盟,著婦人衣,乘青布輿,逃入西山。使岸將兵擒之,纘乞為沙門,更名法纘,許之。
(16)湘東王蕭繹去京城救援的時候,命令他所統管的各州都派兵,雍州刺史兵陽王蕭派遣府司馬劉方貴帶領人馬發兵漢口,蕭繹叫蕭本人也出征,蕭沒有服從。劉方貴與蕭繹暗地裡有很深的交情,密謀襲擊襄陽,但是沒等出兵,就遇上蕭為了別的事召見劉方貴,劉方貴以為計劃洩露了,於是佔據了樊城拒絕接受命令,蕭就派遣部隊攻打樊城。蕭繹用很多財物資助張纘,叫他趕往雍州。張纘到達大堤時,蕭已經攻佔了樊城,並殺死了劉方貴。張纘來到襄陽,蕭推三阻四不願離開,只給了城西的白馬寺讓他住下;蕭自己仍統管著軍府的政務,他聽到臺城陷落的訊息後,便不接受由張纘取代他官職的命令。助防杜岸欺騙張纘說:“看岳陽王這邊的勢頭,他是不會容下您的,您不如暫時到西山去躲避災禍。”杜岸一家是襄陽的豪門大族,兄弟九人都以驍勇著名。張纘於是與杜岸結成同盟,自己穿上女人的衣服,乘上青布圍起來的車子,逃進了西山。蕭派杜岸帶領人馬追上捉住了他。張纘請求讓自己入寺為僧,把名字改為法纘,蕭同意了。
(17)荊州長史王衝等上箋於湘東王繹,請以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承製主盟;繹不許。丙辰,又請以司空主盟;亦不許。
(17)荊州長史王衝等人向湘東王蕭繹呈上書信,請他以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的身份,秉承皇帝的意志,出任由各位藩王組成的聯盟的盟主,蕭繹沒有答應。丙辰(疑誤),他們又請他以司空的身份出任盟主,蕭繹也沒有同意。
(18)上雖外為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為司空,上曰:“調和陰陽,安用此物!”景又請以其黨二人為便殿主帥,上不許。景不能強,心甚憚之。太子入,泣諫,上曰:“誰令汝來!若社稷有靈,猶當克復;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軍士入直省中,或驅驢馬,帶弓刀,出入宮庭,上怪而問之,直將軍周石珍對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謂丞相!”左右皆懼。是後上所求多不遂志,飲膳亦為所裁節,憂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屬湘東王繹,並剪爪發以寄之。五月,丙辰,上臥淨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嗬!嗬!”逐殂。年八十六。景秘不發喪,遷殯於崐昭陽殿,迎太子於永福省,使如常入朝。王偉、陳慶皆侍太子,太子嗚咽流涕,不敢洩聲,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18)梁武帝雖然表面上被侯景控制,但是他的心裡卻非常不平。侯景想讓宋子仙出任司空,梁武帝說道:“三公是要調和陰陽的,怎麼可以任用宋子仙這種人?”侯景又請求讓他的兩位同黨出任便殿主帥,梁武帝沒有同意。侯景不能強迫梁武帝,心裡非常害怕他,皇太子進來,流著眼淚勸告梁武帝,梁武帝說道:“誰讓你來的!如果國家的神靈還在,還可以恢復;如果不是這樣,何必流淚!”侯景派手下計程車兵到幾個省裡值勤,有的人趕著驢馬,帶著弓刀,在宮廷中出出進進。梁武帝感到奇怪,詢問這是怎麼回事,直將軍周石珍回答說:“這是侯丞相的衛兵。”梁武帝聽了非常憤怒,斥責周石珍道:“是侯景,為什麼管他叫丞相?”旁邊的人都很害怕。從此以後梁武帝所提出的要求大多數都不能滿足,飲料與膳食也被減少,在憂慮與氣憤交加的情況下他病倒了。皇太子把小兒子蕭大圜託咐給了湘東王蕭繹,並且將剪下的頭髮與指甲寄給他。五月,丙辰(初二),梁武帝躺在淨居殿,嘴裡發苦,要喝蜂蜜卻沒人拿來,發出了兩聲”荷!荷!”的聲音,便死去了。享年八十六歲,侯景封鎖訊息不發喪,將梁武帝的遺體收殮後移到了昭陽殿,又從永福省接來皇太子,叫他象平常一樣入朝。王偉、陳慶都在旁邊監視皇太子,皇太子嗚咽著淚流滿面,不敢發出聲音,殿堂外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這件事。
(19)東魏高嶽既失慕容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復逼長社城。陳元康言於大將軍澄曰:“王自輔政以來,未有殊功,雖破侯景,本非外賊。今穎川垂陷,願王自以為功。”澄從之。戊寅,自將步騎十萬攻長社,親臨作堰,堰三決,澄怒,推負土者及囊並塞之。
(19)東魏的高嶽失去了慕容紹宗等人以後,變得沮喪失去鬥志,不敢再進攻長社城。陳元康對大將軍高澄說道:“大王您自從輔佐皇上執政以來,還沒有建立突出的功勳,雖然曾經打敗過侯景,但是他本來就不是外賊。現在穎川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親自去建立這一功業。”高澄採納了這一建議。戊寅(二十四日),高澄自己率領步兵與騎兵共十萬人攻打長社城,還親自督造攔河堰,攔河堰三次決口,高澄大為惱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齊推下去堵塞缺口。
{20)辛巳,發高祖喪,升梓宮於太極殿。是日,太子既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衛。
(20)辛巳(二十七日),侯景為梁武帝發喪,將棺材抬到太極殿。這一天,皇太子登上了皇位,大赦天下,侯景出屯朝堂,把士兵派到各處守衛。
(21)壬午,詔北人在南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萬計;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
普通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天才的人,屬於少數
假亦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誰又能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