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由雷德利·斯科特導演的電影《天國王朝》上映,雖然最終票房不佳,但在後來推出導演剪輯版後,立刻獲得了極高的評價。影片主要講述了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建立的耶路撒冷王國如何覆滅的故事,不過,真實的歷史中,耶路撒冷王國其實並非單純因為一場戰役而滅亡,實際上,王國滅亡的原因,早在其建立時就已經極為明顯了。
《天國王朝》劇照
那麼,耶路撒冷王國真正覆滅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在這裡不妨直接給出結論,那就是極其稀少的兵力,而諷刺的是,之所以兵力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和當時西歐社會讚賞的十字軍美德有著直接的關係。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於1095年開始,在1099年攻陷耶路撒冷後宣告結束。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大軍,合計5萬人,分別由普利亞公爵、諾曼底公爵、弗蘭德斯伯爵、布洛瓦伯爵、洛林公爵、圖盧茲伯爵等人組成,其中,真正堪稱主力的,主要是普利亞公爵、洛林公爵以及圖盧茲伯爵的軍隊,他們每個人所帶部隊都超過萬人。但是,攻克耶路撒冷的時候,由於一路上的戰鬥和各地佔領城市的守衛,十字軍攻城兵力已經只剩下了15000人左右。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攻克耶路撒冷後,大批的十字軍便開始回國,殘存的兵力更是所剩無幾,尤其是能夠指揮戰鬥的高階軍官更是數量稀少。當時,十字軍推選洛林公爵戈弗雷為王,他死後,又由他的弟弟鮑德溫一世即位,但這個鮑德溫一世和他哥哥一樣,即位幾年就去世了,而在王國內部人的推選下,公元1118年,由戈弗雷兄弟的堂兄弟鮑德溫二世即位,雖然鮑德溫二世熟悉當地局勢,可是,由於鮑德溫二世的旁支關係,導致耶路撒冷王國很難得到強大的洛林公爵家族大力支援。
鮑德溫二世面臨的困局,與後世耶路撒冷君王們面對的情況相差無幾,那就是兵力太少,第一次東征時的軍隊大多已經回國,留下來的戰士們也已經上了年齡,而當地民眾又大多是曾經的被征服者們,數量居於極少數的西歐人因此很難徵召士兵。即使是在耶路撒冷王國建立數十年後的1150年左右,以耶路撒冷為首的全體十字軍國家的兵力,都不過才550騎兵、5000步兵而已,比起後來的大敵薩拉丁動輒出動數萬人的兵力,十字軍的兵力實在是不夠看。
可笑的是,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結束後,帶著部隊回國的諾曼底公爵、弗蘭德斯伯爵等人,都被認為是全然出於信仰征戰,而不索取領土的道德楷模,但在真正明白局勢的鮑德溫二世看來,這種打完就跑的行為,完全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在塞爾柱勢力虛弱分裂時攻克城池,要比在後者逐漸團結起來後保衛聖地耶路撒冷,實在要簡單得多了。做一件事要負責到最後,個人認為,像是戈弗雷兄弟和鮑德溫二世這樣在耶路撒冷紮根到底的人,遠比打完就跑還得好名聲的其他十字軍將領值得讚賞得多。
事實上,鮑德溫二世的國王之路非常艱難,由於兵力捉襟見肘、優秀指揮官稀少,他不得不常年親自帶隊南征北戰來防衛王國領土,在這個過程中,他被俘虜的次數有3次之多,如果不是敵人對贖金更為渴望,這位國王不知性命都得丟多少次了。
深深明白困難原因所在的國王,也常常試圖邀請西歐勢力入駐耶路撒冷王國,但是,情況非常糟糕,很多西歐貴族們也知道,到耶路撒冷朝聖簡單,還能得到好名聲,但是要留下來,就得面對當時越來越強大的塞爾柱勢力以及南邊埃及的法蒂瑪王朝,旅遊還是紮根,很多人選擇了前者。《天國王朝》中的重要角色耶路撒冷國王鮑德溫四世,歷史上曾為自己的姐姐選擇了法國香檳地區的聖賽爾伯爵為夫,但在事情定下來之前,聖賽爾伯爵到耶路撒冷轉了一圈,就選擇了回國,要知道,如果和西比拉結婚,由於鮑德溫四世身患麻風病絕症的事實,基本就算是內定為下一代國王了,聖賽爾伯爵的態度,說老實話,還是比較能代表西歐大多數貴族的態度的。
兩大騎士團有效緩解了王國的壓力
兵力的缺乏,甚至讓王國難以保證從海路前往首都耶路撒冷的朝聖者們的安全,因此,後來僅有9名騎士的無名騎士團主動請纓保護朝聖者時,鮑德溫二世立刻為他們提供了基地和合法權力,由於他們的基地在古老的所羅門聖殿舊址,因此被稱為聖殿騎士團。另外,原本由義大利阿瑪爾菲商人建立的醫院組織,也很快根據王國兵力缺乏的現實而武裝化,這就是後來著名的聖約翰騎士團,即醫院騎士團。
比較尷尬的是,因為耶路撒冷王國兵力著實缺乏,在沒有大規模戰事的情況下,無法召集王國封臣的耶路撒冷國王,能率領的騎士遠遠少於兩大騎士團的兵力。而後來羅馬教皇給予了聖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宗教身份後,兩大騎士團身價暴漲,不僅在地位上與王國平等,通過捐贈和資產運作,聖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還擁有足以支撐起長期武裝訓練和組織擴張的經費,所以,到鮑德溫四世時期,兩大騎士團反而成了耶路撒冷王國的主力。
耶路撒冷王國修築了大量的城堡
兵力的嚴重不足,導致耶路撒冷王國的戰略完全處於防守態勢。耶路撒冷王國處以積極鼓勵兩大騎士團自由發展外,還大量支援城堡建設,聖殿騎士團和醫院騎士團因此也大力修建城堡,因此,即使因為戰亂導致考古人員無法大規模探索遺蹟,已知的城堡都高達150座以上。大量的城堡只需要少量人員就可防禦,有效地降低了王國的兵力壓力。與此同時,王國還與義大利城邦建立極其和睦的關係,包括威尼斯、比薩和熱那亞在內的海上力量不僅從商業上給王國財力保證,還利用他們的海軍捍衛了西歐人的制海權,而代價不過是給與義大利商人們完全自治的商業區。
耶路撒冷的王國的三大支柱,勉強彌補了本土兵力的差距,但是,卻不能根本性解決問題。公元1147年,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康拉德以及法國國王路易七世響應教廷號召,出兵前往東方,即第二次十字軍東征。之所以要出兵,原因是十字軍諸國中的埃德薩伯爵領淪陷。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留下來的耶路撒冷王國、安條克公國、埃德薩伯爵領以及特里波利伯爵領互為犄角,防禦著塞爾柱帝國和法蒂瑪王朝的反撲,其中,尤以埃德薩地區為最前線,但這裡卻最終淪陷。
虎頭蛇尾的第二次十字軍東征
可悲的是,雖然第二次十字軍將領的身份比第一次更為顯赫,戰果卻相差懸殊,先是康拉德在小亞細亞遭到伏擊而慘敗,後面法軍又在大馬士革城下折戟,因此,在完全沒有收復埃德薩的情況下,第二次東征就匆匆結束。由於兩大西歐強國虎頭蛇尾的東征,塞爾柱帝國勢力以及法蒂瑪王朝大受鼓舞,結果,反倒是讓耶路撒冷王國的處境更加艱難了,再加上安條克公國被臨近的拜占庭帝國控制,互相保護的四個國家只剩下了特里波利和耶路撒冷王國。
最糟糕的情況發生在耶路撒冷王國末期,由於薩拉丁的橫空出世,法蒂瑪王朝的勢力與鄰近王國的塞爾柱勢力合二為一,耶路撒冷王國的軍事壓力一下子空前增加,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耶路撒冷王國一方出現任何差錯,都有可能立即亡國。還好當時的鮑德溫四世自身能力出眾,同時還很清楚局勢,因此才勉強維持住了局勢。
《天國王朝》中的薩拉丁
在《天國王朝》中,薩拉丁出兵的導火索是耶路撒冷王國方的主動挑釁,加上聖殿騎士團之前一直襲擊其商隊。不過,薩拉丁收復耶路撒冷之心早已有之,因此,在鮑德溫四世生前的局勢,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薩拉丁不願付出太大代價征服耶路撒冷的“姑息”,因此,其實有沒有這個導火索根本不重要,缺乏兵力和西歐支援的耶路撒冷王國,本就是薩拉丁的眼中釘、肉中刺。
在歷史上,薩拉丁於公元1187年向耶路撒冷王國發動總攻,此時鮑德溫四世已死,耶路撒冷王冠由鮑德溫四世的姐夫居伊所得,由於兵力差距極大,面對薩拉丁一方出動4萬大軍,並且強行穿過城堡,城堡守軍由於人數稀少不敢出擊,耶路撒冷王國搜腸刮肚,才拼湊出1.8萬人迎擊。雖然人數尚且算一個數量級,但雙方存在致命差距,薩拉丁的4萬人即使戰敗,他依舊可以回到根據地重整旗鼓,但十字軍一旦戰敗,就基本不可能再次獲得像樣的大軍。偏偏王國軍主帥居伊剛愎自用又無能,無視了特里波利伯爵雷蒙三世和名臣巴里安·伊柏蘭的建議,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強行穿越荒漠,導致王國軍最終在嚴重缺水的情況下慘敗於薩拉丁,這就是著名的哈丁戰役。這個巴里安·伊柏蘭就是《天國王朝》中男主角的歷史原型。
哈丁戰役的失敗實際上代表耶路撒冷王國的滅亡
哈丁戰役失敗後,巴里安·伊柏蘭歷經艱險回到耶路撒冷城組織防禦,不過,雖然歷史和電影一致,耶路撒冷城在他和全城軍民的努力下堅守數日,但淪陷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因為,全城居民6萬,其中,能完全信任的西歐居民,不過才1.5萬人左右,甚至不如薩拉丁的軍隊多,由此可見,即使建國近百年之久,耶路撒冷王國依然存在極其嚴重的兵力問題。
聯想到如此之多的西歐人夢想到耶路撒冷朝聖,但耶路撒冷王國卻最終因為兵力不足而王國,後面的十字軍不得不投入大量部隊到耶路撒冷爭奪戰之中,就不得不令人遐想,假如當初西歐各國就幫助耶路撒冷王國得到足夠的人力和兵力,還會有後來那麼多的東征嗎?而面對王國因兵力而滅亡的結局,還會有多少人,認為那些回國的十字軍比在耶路撒冷紮根的十字軍高尚呢?做事情,還是要做到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