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寶山革命革命公墓一角,有一座普通的墓地,從碑文中我們得知墓主人的名字。
大多數人對他並不熟悉,但是通過事後了解我們被他生前的事蹟所震撼,他曾是位我黨的地下工作者,為北京和平解放做出巨大貢獻。
但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解放後他的身份一直不能公開,連他的妻兒都不知其真實身份,直到他去世31年後,兒女才知道父親的真實身份。
解放前,他是高階將領傅作義的祕書,實為隱蔽戰線上的中共黨員;建國後,他任國家部委司局級幹部,實為黨的統戰工作者。
其真實身份直到他去世三十多年後才被解密。
他就是為北平和平解放立下汗馬功勞的閻又文同志。一個潛伏者的傳奇,揭開暗戰中的內幕與波瀾。
PART
01
暗戰北平,袁多次勸導傅作義
閻又文,山西榮河縣(今萬榮縣)人,1933年考入山西大學法學院。
日軍大舉入侵華北後,剛畢業不久的閻又文和眾多熱血青年一道毅然奔赴延安。
閻又文進入陝甘寧邊區保安處情報偵察幹部訓練班學習。
畢業後,中共中央西北局社會部(簡稱“邊保”)安排他進入西北軍馬鴻逵部隊任職。
1938年9月,經中共中央特派員潘紀文介紹,閻又文祕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由此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抗日戰爭勝利後,陝甘寧邊區保安處派王玉(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外交學院副院長)到綏遠傅作義部隊中去找一個叫閻又文的地下黨員。
此時,黨組織已經和閻又文失去聯絡近7年。
在啟程尋找閻又文之前,保安處領導特意囑咐王玉:
只與閻又文建立單線聯絡,了解軍事動態,掌握傅作義與蔣的關係,別的情報暫不需要,以降低暴露身份的風險。
在敵佔區,與閻又文聯絡的只有王玉一個人。
在解放區,知曉閻又文身份的也只有西北局社會部的少數高層領導。
後來,閻又文的關係轉到中共中央社會部,這條情報線更是被壓縮到:
閻又文——王玉——羅青長(社會部一室主任)、李克農(中央社會部代理部長)——毛主席幾個人,足見中央對這條情報線的重視和保護。
這也成了閻又文的真實身份難以被世人知曉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王玉找到閻又文時,閻又文已是國民黨第十二戰區政治部副主任,上校軍銜。
更為有利的條件是,他是傅作義的機要祕書,深得傅的賞識和信任。
傅作義主持的軍事、政治會議,都由閻又文記錄;傅作義的重要電報、檔案及講稿都由閻又文起草、下發。
這期間,閻又文與王玉先後交談了多次。
他把傅作義的軍事實力、作戰計劃、師以上將領的情況以及傅作義和蔣之間的矛盾向王玉作了詳細的彙報。
閻又文還特別提到,傅作義已經被拉到了蔣的內戰戰車上,他的部隊很有可能近期進攻綏東解放區。
王玉意識到,這是一個至關重要且時間緊迫的情報,應馬上送回陝北。
但因返回延安的路途太遙遠,王玉就決定把情報就近彙報給我綏東部隊。
然而此部隊領導聽後搖頭說:“這個資訊對傅作義的軍事力量估計得太高了。”
後來,他向李克農彙報了此事。李克農說:
“我們情報工作主要是為武裝鬥爭服務的,有時一份情報可勝過千軍萬馬。有水平的領導應該懂得這一點的。”
果然1946年6月,蔣撕毀停戰協定,發動全面內戰。
之後綏東戰役爆發,敵我雙方損失都很慘重……後來,李克農曾語氣沉重地總結說:
華北戰場初期失利,敗就敗在我們對情報重視程度不夠。
若干年後,羅青長這樣評價:閻又文的情報,對我華北野戰軍免受更大損失起了重要作用。
1947年12月,老蔣任命傅作義為華北“剿總”總司令,閻又文此時已晉升少將軍銜。
除繼續做傅作義的祕書外,還擔任華北“剿總”政工處副處長、新聞處處長、傅作義的對外發言人等職,進入了華北“剿總”的決策核心層。
1948年10月,遼瀋戰役勝局已定。東北問題解決後,就要著手解決華北的傅作義集團。
北平已經陷入重圍,風聲鶴唳,特務機關瘋狂搜捕中共情報人員。
絕密單線聯絡人王玉準備進京和閻又文接洽,李克農極為嚴肅要求王玉:“切記在任何情況下,不能暴露閻又文,就是犧牲了也不能暴露”。
而閻又文以同樣的犧牲精神,忘我地開展情報工作。
忘我到什麼程度?
1949年元旦之後,傅作義部是戰是和處於關鍵時期,閻又文幾乎以每日一份的頻率,把傅作義的軍事情況甚至個人思想動態及時傳遞出去。
這是近乎“瘋狂”的舉動,但是為了整體戰局,閻又文已經將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了。
有的時候,甚至是上午剛剛發生的事情,下午組織已經掌握了。毛澤東為此,曾給隱蔽戰線題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閻又文冒著生命危險,僅用了一個多星期,就把南京最高軍事會議制訂的戰略計劃告知中共中央。
可以說閻又文提供的這份情報,對華北乃至全國戰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1948年,閻又文與夫人丁宴秋在北平
1948年12月14日,解放軍完成了對北平的合圍。華北幾十萬國民黨軍隊成了甕中之鱉。
圍城期間,傅作義顧慮重重,情緒極不穩定。
傅作義有個習慣,在作出重大決定前,總要和他的親信們商討,他找的第一個人就是閻又文。
閻又文建議傅作義儘早與中共開始談判,和平解決北平問題。
在這關鍵時刻,閻又文和傅作義的女兒傅冬菊日夜輪班守護在傅作義身邊,做工作……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不戰而屈人之兵”,完整儲存了北平這座歷史文化名城。
PART
02
推遲解開的身份之謎
全國解放後,勝利終於來臨,中央為了考慮傅作義等人的情緒。
決定閻又文依然深度潛伏,輔助傅作義將軍開展對國民黨舊軍隊的改造。
之後,無論是率綏遠舊部入朝參戰,還是和傅作義一起在水利部工作,無論在哪個工作崗位,閻又文對黨、對國家、對人民的赤誠之心都拳拳可見。
黨的隱蔽戰線領導人周恩來曾要求情報人員“有苦不說,有氣不叫;顧全大局,任勞任怨”。
閻又文負重的一生,就是這十六個字的真實寫照。
新中國成立後,閻又文隨傅作義的部隊接受改編,參加抗美援朝。歸國後,被水利部部長傅作義點名調到水利部農田水利局,任副局長。
1961年閻又文調任農業部糧油生產局局長。其中共黨員的身份一直保密,並承擔統戰工作。
閻又文博聞強記,和藹可親,生活樸素,恪盡職守。因工作需要常接觸蘇聯專家,40多歲的他用幾個月時間苦讀俄語,就能流利地與蘇聯專家交談。
自然災害期間,家裡孩子多,糧食不夠吃,身為全國政協委員和局級領導的閻又文有特供證,他自己卻從來不用,也不允許家人使用。
他說:“我管糧食生產,全國糧食都不夠吃,咱們家有什麼理由吃特供?”糧食饑荒,主管糧食生產的閻又文壓力可想而知。
他常年在全國各地奔波,到農村視察工作時,本來可以吃到為他做的麵條,但他一定要與災民們同吃用大鍋煮的紅薯葉子。
1962年9月25日,閻又文因患食道癌病逝,年僅48歲。
彌留之際,給守在病床邊的妻子丁宴秋留下遺言:“有事情找組織。”
沒想到,其身份之謎直接影響了閻家子女,在突出政治、以階級鬥爭為綱的那些年代裡,“一到政審就卡殼”。
實際上,這從上世紀50年代起就成了閻家人的心頭之痛。先是大女兒閻恩蘭到了入團的年齡,她所在中學告訴她,“你們家政治歷史很複雜”,入團沒資格。
但閻又文卻從不申辯,因為有“組織的安排”,他無法解釋,只能將實情深埋心中。
直到他去世多年後老六在部隊申請入黨,部隊向農業部發函外調,得到的回答仍然是“閻又文同志歷史問題不清楚”。
閻家子女曾就“統戰工作者”這一身份,找到統戰部、全國政協,但被告知“不是統戰物件,是共產黨”。
而在水利部、中組部的檔案中,又查不到他解放前做過什麼革命工作。
這個“懸案”讓閻家人受盡連累,不得不為父親的事到處奔走。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1993年。
在公安系統一次老幹部聚會上,原北京市公安局副局長劉光人遇到了曾任外交學院副院長兼黨委副書記的老同事王玉。
劉光人曾是本單位閻又文二女兒閻綏蘭的領導,那時得知閻家的遭遇後就暗自對閻又文的身份有所猜測。
這次聚會,聽到劉光人介紹閻又文後人的情況,王玉異常激動,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閻又文的子女,卻無法取得聯絡。
王玉感慨地說:“已經40多年了,閻又文應該可以解密了!你一定要幫我聯絡到閻又文的子女。”
王玉揭開的謎底,證實了劉光人的猜測:閻又文是在傅作義身邊深度潛伏的我黨祕密特工!
幾天後,閻家子女被王玉帶到了知曉父親身份的見證人、原中共中央調查部部長羅青長家裡。
這位在祕密戰線奮鬥大半輩子的長者,禁不住嗓音哽咽:“精英!你們的父親是真正的精英啊!”
解放後,按照黨的安排,閻又文黨員身份不公開並繼續在傅作義身邊工作……
在知情者的講述和提供的材料中,閻家子女看到了父親完整的一生,困擾這個家庭幾十年的謎團也終於解開。
1993年5月31日,農業部黨組給閻又文六個子女的單位分別發出信函:
“閻又文,1938年參加中國共產黨,長期在傅作義部從事黨的祕密情報工作。
在此期間,他運用擔任傅祕書的有利條件,為黨提供了許多重要情報,關鍵時刻起到了重大作用,為北平和平解放做出突出貢獻。”
這是一個遲到幾十年的重要檔案,公函提到:“過去,因閻又文同志黨員身份未公開,而使其子女在政治上、工作上、生活待遇上受到不應有的影響。
現在特函告,請予消除,並按照黨的政策給予改正為盼。”
在幫助閻家子女揭開謎團兩年後,唯一的聯絡人王玉就辭世了。
星辰大海,壯心不已。無底深海,波瀾不驚,澎湃著的卻是無窮的火焰。
1956年,閻又文曾留下一首詩作,“獨懷凌雲志不凡,幹高枝大拔群巔。陽春三月花似錦,英雄樹下贊木棉”。
木棉花落,但永不褪色,那是忠誠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