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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8月中旬,定邊縣城第二次失陷後,縣委、縣政府轉移到南部山區領導全縣人民開展游擊戰爭。當時各區大都建立了武裝工作隊,一面領導群眾生產,動員軍糧軍草,擴充兵員,支援戰爭;一面配合縣遊擊大隊偵察敵情,鎮壓反革命和特務分子,保衛後方和維護社會治安。有時也利用地理熟悉等有利條件,襲擊下鄉騷擾的小股敵人,進行反清剿鬥爭。定邊縣三區武工隊就是其中一支比較活躍的武裝工作隊。定邊市市長韓月相以及顧生傑等領導當時也在三區武工隊工作。韓月相市長是三區武工隊主要負責人之一。我是這年9月初由基幹民兵參加到三區武工隊的(當年我只有18歲)。記得當時三區武工隊有10多名隊員,只有八九條長槍,韓市長帶一支手槍。我和另一名新隊員潘光耀各帶著兩三顆延安造手榴彈。

回憶往事,雖然已過去了40多年,但有些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一、李潤蕃捕逃

李潤蕃原是定邊縣三區二鄉脫產鄉長。1947年4月3日克邊第一次頭陷後,他喪失革命意志,在吳旗縣王城子區城眾一個姓強的壞女人勾引下,叛變投敵,幹了不少壞事。8月30日,西北野戰兵團第一次收復定邊後,李潤蕃被人民政府地捉捕,定邊第二次失陷後,縣政府警衛隊將其押赴天子塘準備說地處決,不料李犯趁天黑伴裝大便之機脫繩而逃,繼續與人民為敵。

1947年秋天,雨特別多,三天兩頭下個不停。9月中句,武工隊轉移到三區三鄉馬路溝曹仁德的家。一天,我們聞訊馬鴻逵部和張廷芝部已竄到三區一鄉小澗子一帶活動,又有情報說李潤蕃最近已溜回高新莊,在家躲藏。於是,武工隊晚間從馬路溝出發,準備到高新莊捉拿李潤蕃。隨後,到七區二鄉大橋溝一帶向白生華帶領的騎兵隊靠攏。這天夜裡,下著濛濛細雨,天黑得跟鍋底一樣。大約凌晨一兩點鐘的時候,我們趕到李潤蕃家的背面山樑上,韓市長和三區區長賈志誠向大家簡要地講了進莊捉拿李潤蕃的辦法。我們在風雨聲中悄悄摸進了高新莊。高新莊只住著李潤蕃一家,家中有李的父母、妻子和小兄弟等四五個人。我們進莊時非常秘密,李潤蕃家的兩條大狗還沒有來得及叫一聲,持槍的隊員就衝進院內,把槍口對準了李潤蕃的窯門。

這時,李潤蕃從夢中驚醒,還沒弄清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住在隔壁窯洞的李潤蕃母親聽到叫門聲,怕得慌作一團。李母在慌亂中赤著上身走出窯外,她一見是武工隊便知道大事不好,一定是前來提拿她兒子的,便假裝鎮靜地大聲嚷道:“!我當是來了些什麼人,原來是韓市長,賈區長,李潤蕃沒有回來,你們趕快進窯暖和暖和,我給你們做飯吃。”李母一邊大聲叫嚷,一邊用手往窯里拉扯韓市長和賈區長。李母的用意大家不言而喻,一則是為給兒子報信,讓其有所準備;二則萬一能把大家引進家穩住,好讓兒子得空逃跑。然而她這點論計能瞞得過誰?大家不理她那一套。韓市長和賈區長強迫她立即去叫李潤蕃的門,並說讓李潤蕃出來,否則我們將要採取措施。李母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磨蹭了好一陣,終於叫李潤蕃的女人將門開啟。

李潤蕃女人把門一開,韓市長和賈區長立即命令兩名持槍隊員把守好窯門,讓顧生傑進窯搜尋。當時,由於疏忽,武工隊沒有在院外放哨,也沒有佈置“第二道防線”,當顧生傑進到窯洞後,卻不見李潤蕃,只見窯中間地上倒扣著一個大草囤子。顧生傑估計李潤蕃一定藏在裡邊,他正準備舉槍射擊的瞬間,李潤蕃一頭頂翻草囤子,快步竄到窯門口,守門的隊員已經來不及開槍,只好撲上前去把李潤蕃壓倒在門檻上,當即絆掉了李潤蕃的兩顆前門牙。正在這時,李母不顧一切地大叫一聲“兒呀”,一撲撲到那名守門隊員和李潤蕃的中間,拼命地把那個隊員的雙手掰開,讓兒子死裡逃生。狡獵的李潤蕃在其母的幫助下,趁勢翻起身來,快步逃出院外。這時另一名武工隊員隨即向李潤蕃逃跑的方向開了一槍,結果未能射中。寧靜的山莊頓時騷動起來,李潤蕃的兩條大狗也在浙浙瀝瀝的雨聲中狂吹亂叫……。韓市長和賈區長立即帶領武工隊員追捕,但由於李潤蕃地形熟悉,早已逃的不見蹤影,我們只好折回村莊,對李母進行了嚴厲的批評教育。其中有個隊員出於氣憤,要動手打李母,被韓市長和賈區長制止了。

二、如願以償

在武工隊離開高新莊的路上,韓市長說:“我們太大意了,捉到手的李潤蕃又跑了,實在不應該!”停了停,他接著又說:“不過也沒有什麼,這次沒有捉住李潤蕃,讓他多活幾天,遲早總會捉住算帳的!”韓市長的話音剛落,有個隊員就建議武工隊趕快到倪新莊提拿另一個反革命分子李廷舉。這個隊員的建議,立即得到大家的同意。於是,我們在拂曉前秘密地包圍了倪新莊。但是,李廷舉這個傢伙當時沒有在家,家裡只有老婆娃娃,武工隊又撲了個空。這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風越刮越緊,雨越下越大,大家冷得渾身直打顫。韓市長和賈區長立即決定由我和田二在莊外放哨,其他隊員一律進莊,在可靠的群眾家裡暫時取暖休息。

第二天,又是個風雨天。武工隊在倪新莊吃了早飯,休息了幾個小時就出發了,趕下午到了七區二鄉天橋溝。當時,敵情緊張,情報說敵人很可能要進兵南犯。所以當我們到達天橋溝時正趕上騎兵隊出發向西往陳高灣一帶轉移,他們讓武工隊也跟隨騎兵隊一塊轉移。但是不湊巧,韓市長的胃病發作,痛得滿頭冒汗。賈區長見此情景便對韓市長說:“老韓,看你痛得很厲害,恐怕不能跟大家一塊走,白隊長讓你騎馬走,我看也不行。我把小鬼(指我)留下招護你,人少目標小,好行動。過一會你的病情稍好些,和小鬼趕到水桃灣找我們。”韓市長當時病得確實很厲害,只好點頭表示同意。

我一聽說把自己留下招護韓市長,高興得幾乎跳了起來。

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來韓市長的兒子韓國共跟我在定邊完小同過學,我倆的關係又比較好,所以我對韓市長很有感情;二來韓市長是個很有修養的老幹部,對同志尤其是對待像我這樣不甚懂事的革命晚輩很關懷。他平易近人,忠誠坦率,大家都願意接近他;第三,韓市長對敵鬥爭堅決,機智靈活,處事果斷,跟他在一起是會得到很好鍛鍊的;第四,賈區長決定把我留下招護韓市長,這說明領導完全信任自己。所以,我很願意跟韓市長在一起,哪怕是很短的時間。賈區長的決定,使我的願望得以實現。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在行動上積極配合,想盡一切辦法使韓市長的病情儘快好轉。武工隊一走,我首先讓老鄉燒了一碗鹽開水給韓市長喝了,然後讓韓市長躺在老鄉家的熱炕頭上暖心口。我一邊招護韓市長的病情,一邊不斷跑出莊外潦望,防止敵人的突然襲擊。

果然,過了一個多小時,韓市長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他坐起來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笑著對我說:“小鬼,我看咱倆還是走吧!住在這裡不保險,還是到水桃灣找賈區長他們去。”我當時又是一陣高興,很快就和韓市長在大風雨中出發了。一路上韓市長帶病給我講了很多革命道理,其中也講到武工隊準備把我送到縣遊擊大隊當兵的問題。我聽了欣然表示同意。

三、夜宿水桃灣

水桃灣距天橋溝有六七里路,我倆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此時,夜幕已經降臨,雨還在浙浙瀝瀝的下著。水桃灣是個單莊獨戶,只住著李老頭一家,人們都稱他“老旦娃”,是個基本群眾。武工隊因為這裡住處狹窄,和騎兵隊一塊到前面二三里地的陳高灣宿營去了。李老頭認識我和韓市長,聽說韓市長有病,就熱情地留我們在他家住下,還為我們做飯吃。吃過飯,我和韓市長就住在了李老頭的小窯裡。韓市長考慮到敵情的嚴重,他讓我躺在航上休息,由他來“守更”(即警戒的意思)。當時我想韓市長有病又是領導,應該多休息,警戒任務應由自己來擔任。我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韓市長不同意,並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這是他下達的“命令”,要我無條件的執行。我在小油燈下望著他那雙深遂含笑的眼睛,更加敬佩這位慈父般的領導,沒一會兒,我便進入甜蜜的夢鄉。當我一覺睡醒後,看見韓市長依然端坐在坑頭上,手握短槍,兩眼警惕地注視著窗外,精神顯然極度疲倦。此刻大約是凌晨兩三點鐘,外邊漆黑一團,風雨交加,遠處不時傳來雨水蟲的鳴叫聲。屋內牆角處聽見老鼠出洞尋食的活動聲,小油燈由於升不上油十分昏暗,整個氣氛給人增添了幾分恐懼感。我實在不忍韓市長一個人再受這孤燈悽夜之苦了,於是便一骨碌爬起來,坐在他的身邊,用敬佩的目光看了看他,又用手摸了摸自己身邊帶著的手榴彈,意思是要做他的“堅強後盾”。韓市長見我如此天真的舉動,便小聲對我說:“好好注意,不要說話,讓我合一會眼皮,一有響動,立刻把我叫醒。”我聽了連連點頭,並聚精會神地向窗外僚望。其實,由於雨夜過於黑暗,院子10米以外的地方連什麼也看不清,只是靠聽覺來判斷情況。韓市長整整辛苦奔波了一天兩夜,加上有病,實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幸好,一夜總算平安無事,韓市長也得到了小想的機會。

天麻麻亮,我把韓市長輕輕叫醒。由於時間緊迫,連向李老頭也沒來得及告別一聲,我倆便匆忙地出莊了。不大一會,就趕到了陳高灣。賈區長看見我們平安的到來,十分滿意,表揚了我幾句:“小鬼,還不錯,以後就要這樣好好幹!”現在回想起來,我卻感到內心很慚愧。當時,與其說是我照顧韓市長,倒不如說是韓市長在照顧我呢。

這天上午,天氣開始轉睛。我們和騎兵隊一塊出發,準備到20裡外的鄭學梁一帶,尋找縣委書記郝玉山帶領的縣遊擊大隊。韓市長的病基本好了,一路上大家喜氣洋洋,又說又笑,兩個多小時就趕到了目的地。

為了適應戰爭的需要,縣遊擊大隊需要不斷補充兵員。經三區武工隊的推薦和縣遊擊大隊的同意,我和田二、潘光耀3名武工隊員光榮地參加了縣遊擊大隊。從此,我當上了游擊隊員,成了一名跟黨前進的人民戰士,走上了新的嚴峻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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