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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國在軍事上的失敗,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水師的缺位。

長江中下游地區江湖密佈,水網交織,是天京最重要的錢糧物資生命線,因此需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拱衛長江。如果失去對江面的控制,太平天國的覆亡,只是遲早的問題。

太平天國前期,確實有一支龐大的水師,有專門的水師將領,如唐正財、許斌升等。從武昌到南京的千里江面,全軍大小船隻萬餘,船帆遮天蔽日。但到了後期,僅存的太平天國水師將領卻成了陸師將領,在陸地戰場上奮戰。長江上穿梭的都是湘軍水師與西方列強的武裝輪船,江面被封鎖,天京成了一座孤島。

太平天國的水師,到底經歷了什麼,以至敗得如此徹底,完全退出了戰場?或者可以從水師最高統帥,後來封航王的唐正財的經歷上找找原因。

唐正財,又名唐正才,湖南道州人,又有一說是永州祁陽縣人。他外表粗獷,長了一把大鬍子,人稱唐鬍子。靠在長江兩江兩湖之間販賣木材、大米為業。因為經常在船上的緣故,精通水性,力氣又大,善使大刀,還有一手搭架浮橋的好本領。生性又豪爽好客,喜愛結交朋友,長江上不少商船水手和他關係都不錯。

1852年,太平天國大軍入湖南,向益陽、嶽州進軍。湖北巡撫常大淳受命在嶽州沉船堵塞洞庭湖與長江江面,唐正財的運米船剛好來到,因而困在嶽州不能透過。

當年十一月初,太平軍攻克嶽州,派人四出向老百姓“講道理”,就是傳播反清思想和“太平天國小天堂”的美好願景。據說唐正財就是聽了“講道理”之後,幡然大悟之後投奔。剛好東王楊秀清招募水手,唐正財不單自己來,還利用個人關係帶來了滯留在嶽州的成千上萬糧、鹽船水手!楊秀清自然大喜!唐正財會操船,又能招募與統領水手,正是太平軍最需要的人才!唐正財被封為典水匠,職同將軍,大小船隻,皆歸調遣。太平天國也有了自己的水師,總計約2萬餘人。

十一月十三日,太平軍克漢口、漢陽,開始圍困武昌。但長江、漢江風波險阻,為方便部隊調動,唐正財奉東王之命,發揮自己的長處,跨兩江建了四座浮橋,打通武漢三鎮,同時切斷武昌運輸線,城中計程車氣因此大受打擊。十二月四日,武昌被攻克,常大淳舉家自殺。楊秀清也將水軍分為前、後、左、中、右五軍,仍令唐正財統領。

1853年2月,太平天國放棄武昌,全軍水陸並進,萬餘艘船隻載運將士及老幼家眷、貯運糧食物資,一路沿江以下,攻破金陵,定都天京。唐正財被封恩賞指揮,再加恩賞丞相,不過太平天國的“恩賞”其實是不值錢的玩意,要多少封多少。到了九月,總算從原來的將軍升一級到殿左五指揮,提督水營事務。唐正財於天京儀鳳門外築水營,管理調遣上行下行的舟船。

當時清軍的綠營長江水師衰廢日久,根本不是太平天國水師的對手。太平軍下取鎮江、揚州,上徵安徽、江西、兩湖各省,糧草物資源源不絕從長江運輸進天京。清軍雖然在天京城下有江南、江北大營,但始終無法圍困天京,原因就是有水師的存在,這個時候可以看成是太平天國水師的全盛時期。

但水師的隱憂,此時已經出現。首先,洪秀全、楊秀清對水師根本就沒有多大重視,視之為陸師的輔助,並不是獨立的兵種。這從唐正財的職級上就可以看出來,雖然統領水營,但級別只是將軍、指揮,上邊還有檢點、丞相。當時太平天國王府裡邊,很多做著各種雜務工作的人,都是“職同將軍”。如東殿(東王府)的參護,也就是牌刀手,職同將軍,有一千六百人之多。一堆負責楊秀清出行的各種典官,如典東輿,典東馬等等,也是職同將軍。甚至楊秀清身邊負責舉旗的大旗手“職同檢點”,比指揮還高一級!

第二點,唐正財此人,可以說是一流的行政管理人才,但並不是合適的作戰統帥。水師的船雖然多,但絕大部分都是民船,船況參差不齊,有些還是被清兵鑿沉堵塞航道後撈起來修復再用的。唐正財並沒有對船隻進行分類,戰鬥一來就全部變戰船,要運兵、運輜重就全部變兵船、運輸船。這些船新舊不一,大小不一,航速吃水不一,堅固程度也不一樣,根本就不適合編在一起作戰。水師更沒有進行陣型、作戰方面的訓練,水手多數只懂駕馭船隻,不懂得如何水戰,打起來完全就是靠船多,搞“艇海戰術”。

其實太平天國裡邊有一個人,比起唐正財更適合率領水師,這個人就是原來天地會“往來茭塘一帶,出沒無常”的艇軍首領羅大綱。可是,羅大綱到了太平軍後,卻是任命為左二軍軍帥,成了陸軍將領,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

最後一點,水師有自己的船廠,但一般只是對船隻進行修復,較少建新船,補充的速度遠低於戰損的速度。這也是因為船廠缺乏做船的原材料——木材。並不是所有的木材都適合造船,當時堅固造船木材的供應地兩湖、江西得而復失,供應斷絕。天京城內大建王府官署又要用木材,留給水師的,能有多少?

1854年六月,清朝廣東水師副將吳全美從廣東帶來了一批紅單船,紅單船本來是海商用船,所以船大堅固,安裝火炮二三十門,火力猛烈,船上舵工、水手都是父子兄弟,不會鬧矛盾,一遇敵就合力向前。太平天國水師的那些民船根本就不是對手,天京糧道也因此堵塞,與江對岸聲聞不通。

為對付紅單船,唐正財奉東王命令,造木排,在木排上列樓櫓城牆,排布槍炮,號為龜船。同時也在船廠仿清軍船式造專門的戰船,教健兒習水戰。但缺乏木材的頑疾不除,百般經營,都無濟於事。

更何況 ,太平天國水營最大的威脅,不是這些紅單船,而是曾國藩的湘軍。

曾國藩從建立湘軍起就很重視水師,親自寫下《水軍得勝歌》來進行水師教導。湘軍水師統領,如彭玉麟、楊嶽斌(楊載福)等,日後都是官至總督,成為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

湘軍與太平軍水師之間的戰鬥,一開始就大戰不斷,靖港和湖口兩戰,湘軍水師均大敗,後被分割為長江和內湖兩部分,曾國藩兩次都想自殺。但太平軍的損失也很大,尤其從嶽州到九江一路的潰敗,船隻被焚數以萬計。要命的是,湘軍損失雖然大,但他們在湖南、江西等地擁有眾多造船廠,資源豐富,可以製造、維修船舶,補充戰損,太平軍方面則是越打越少。

湖口之戰後,翼王石達開也看出水師的問題,準備開始一項龐大的造船計劃。但1856年,天京事變之後,東王死,翼王走。支援水師建設的兩個人都不在了,唐正財更加孤掌難鳴。

1857年秋天湖口再戰,湘軍外江、內湖水師會合夾攻,太平軍水師僅剩的一千多條戰船被全部燒燬。到了11月中旬,湘軍水師和吳全美統領的長江下游清軍水師匯合。至此,太平軍基本喪失了對長江的控制權,僅餘的舟船也轉隸各省、各將領,唐正財成了一無所統的光桿司令。

1858年夏天,洪秀全恢復五軍主將制度,唐正財正式轉隸前軍主將陳玉成麾下,賜爵量天福,徹底變成了陸師將領,之後隨陳玉成轉戰各地。

1862年四月,陳玉成被苗沛霖出賣,旋遭清廷殺害。唐正財迴歸天京,太平天國王爵開始濫封,他也被封為“殿前濟川涉遠頂天扶朝綱航王撐千歲”

“濟川涉遠”“航”和“撐”,明顯與他之前統領水師的經歷有關,但此時的水師統帥已經成為陸師將領,看著這種王號,不知唐正財的心情如何?

航王之後成為天京朝官,忠王李秀成合十四王的雨花臺大戰,攻曾國荃大營四十六日不克,航王也在軍中。1863年九月,淮軍李鶴章、劉銘傳等率大隊進逼無錫,李秀成派唐正財前往救援,遇敵於大橋角等地,酣戰五日,戰局不利,11月10日,於東亭交戰,唐正財當先衝鋒陷陣,力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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