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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選自《大明權力場》 出版機構:臺海出版社

當王錫爵離職回家後,趙志皋再次成為首輔,帝國似乎又重回申時行時代,一個在君主和低階官僚之間跳舞的時代。趙南星、顧憲成已經離開朝堂,高攀龍被貶到地方做小官,也沒有什麼意思。很快三個人將無錫縣東郊的東林書院修整了一下,重開已經被張居正禁止的書院講學。

東林書院

事實表明,東林書院就是失敗者的樂園,精神沮喪者的療養地。大批在萬曆朝被斥退的官員來到那裡,他們整日發表空議來獲得精神上的寄託,從地方罵到朝廷,從朝廷罵到地方。不僅如此,還有一批在朝的低階官僚也跟他們遙相呼應。多年以後,這批以低階官僚為主,為低階官僚爭取民主權利的黨派被冠名以東林黨。其發生的原因,是整個明王朝參政議政群體的擴大和輿論權力下移的結果。這一切都依賴於商品經濟的發展。隨著東林書院的建立,以及參加這個組織人員的擴大,東林書院可以看作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資產階級性質的團體。它的參與者所秉承的意志與理念,也可以看作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資產階級綱領。

面對東林黨的結社,其他人士也紛紛結黨自保。趙志皋之後的首輔沈一貫拉攏在朝的浙江籍人士組成浙黨,在朝的湖廣籍人士組成楚黨,山東籍人士組成齊黨。12年後,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的京察又如期展開。在浙黨領袖,內閣首輔沈一貫的主持下,東林黨再次遭到了打擊,但以沈一貫為首的內閣派也受到很大創傷。在兩年後,當有御史再次彈劾沈一貫的時候,他便被迫致仕。

從萬曆二十一年(1593年)開始運作,一直到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東林黨政治運作的效益並不高,而且還很拙劣,基本上屬於自娛自樂。其關鍵問題是沒有核心人物能夠進入決策圈。大約從16世紀90年代中期起,一位叫作李三才的人進入顧憲成的視野。

李三才是萬曆二年(1574年)的進士,因為彈劾張四維和申時行而遭到貶官。李三才跟顧憲成秉性相同,好發表議論,結交朋友,活動能力強。當李三才擔任鳳陽巡撫又總督漕運的時候,李三才成了反對稅使官員中最猛烈的一個。而且李三才還唆使地方勢力殺稅使,這又使得他在縉紳中享有極高的威望。

當沈一貫離去的時候,皇帝對內閣次輔沈鯉十分憎恨。因為沈鯉在一些事情上跟萬曆作對,皇帝便命沈鯉跟沈一貫一同致仕。此時內閣還留下了朱賡。朱賡跟王錫爵、沈一貫一樣,在大事上跟皇帝保持一致。經過吏部的會推,皇帝又將李廷機、葉向高補進內閣。但皇帝仍將首輔的位置空在那裡,他想將王錫爵召回內閣來擔任首輔。

帝國的內閣大學士擁有密揭專奏的權力。此種密揭不需要通過通政司,可以直接上達天聽,也就意味著不必公開。

萬曆三十五年(1607年),王錫爵給皇帝上了一道密揭。密揭上是這麼說的:

臣竊見近來邸報,奸邪結黨,傾害忠良,朋比行私,要名訕上。甚者稱傾朝為叔李,目皇上為庸主,揣摩逞臆,頤指捏誣,不能悉舉。且以近日參政姜士昌之疏言之,其事雖公,其心實私。渠等佈滿南北,眈眈虎視,無可誰何。更暗伺朝廷動靜,以資脣吻,肆毒善類。古云,主辱臣死;又云,見無禮於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皇上受小臣之侮極矣,奸黨之無禮極矣。

王錫爵的這道密揭明擺著就是討皇帝的好,將東林黨比作奸黨,將自己比作替皇帝逐鳥雀的鷹鸇,意思是自己願意回到內閣。王錫爵這道密揭等於是吹響向東林黨全面進攻的號角。在東林黨遍佈帝國南北的情報網路覆蓋下,這份密揭很快落入李三才手中。李三才將這份密揭原稿抄了下來。這樣在這份密揭還沒有抵達天聽的情況下已經在低階官僚中傳閱了。

很快東林黨運作彈劾王錫爵。這次出頭的是曾經做過常熟知縣的段然。他指責王錫爵亂用密揭,進朋黨之說,行人事之害。實際上,東林黨的反駁是無力的。他們的確是結黨營私,對君上無禮。這也是在此次密揭事件後東林黨的反攻不是那麼熱烈的原因。實際上,如果皇帝具備鬥爭的手腕的話,完全可以根據王錫爵在密揭中擬定的罪名颳起一股大的政治風暴。但是,一個軟弱無力的皇帝,一個患得患失的皇帝,只會將國家和人民引向災難。

從低階官僚鬥爭的訴求來看,他們需要一種輿論權。這表明到了17世紀的中國,密室政治已經跟這個蓬勃發展的時代格格不入。李三才捅破了密揭事件給東林黨立下一大功。顧憲成高度評價李三才,說他立下社稷第一功,並稱李三才“言足以犯當世之忌而無其險,功足以為端人正士之偉而無其奇,風足以廉頑直懦流映千載而無其高”,阿諛到了極點。

密揭事件的公開使得王錫爵再回內閣已經不可能。不久,朱賡死掉,李廷機由於受言路攻擊閉門不出。這樣內閣就只剩下葉向高一人,吏部會推閣臣已經是箭在弦上。而東林黨力推李三才已經是箭在弦上。由於此時的葉向高就是東林系的成員,如果李三才再入閣,就會出現東林黨把持內閣的局面。

圍繞一個李三才入閣問題,雙方較上了勁,帝國進入了山雨即來之勢。反東林一派的官員邵輔忠,列舉李三才貪、險、假、橫,說李三才矯且偽,“貪”是指李三才派人去各地索要賄賂;“險”是指李三才將各地進貢給皇帝的東西偷為己有;“假”是指李三才經常毫無廉恥的罵人,自己卻目無法紀地結黨營私;“橫”是指李三才藉著漕運總督的職位貪汙公款,過著奢侈的生活。

邵輔忠對李三才的抨擊可以說是去皮見骨,這引起了顧憲成的恐慌。他先給首輔葉向高寫了一封信,又給吏部尚書孫丕揚寫了兩封信替李三才辯解。但宣大巡撫吳亮抄錄了這三份書信,將邸抄送到了各個衙門。既然已無密室政治可言,那麼各黨派的來往書信必須公開,這已經是帝國的共識。

顧憲成的書信在朝野掀起悍然大波,一個被削職的草民竟然遙控政治,干涉帝國的用人權。中國有句話,叫作“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顧憲成此舉只能是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腳。

就這樣,雙方隔空開火。有人支援,有人反對,雙方引經據典,挖心刺骨,越來越多的人捲入此事,越來越多的事浮出水面。御史徐兆瑞認為東林書院干預朝政,將這一派官僚命名為東林黨。他指出東林黨在江南私設稅卡,以修書的名義脅迫地方官吏送銀子給書院。東林書院動輒到各地講學,地方政府全以公款招待。東林書院刊印的書強迫各地購買。徐兆瑞列舉了東林書院諸如此類的種種不法事件,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天下只知有東林書院,而不知道有皇帝陛下。

事情到了這一地步,李三才入閣事件再無可能。他也沒臉面再繼續在朝堂上待下去了,於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辭去職務,回到了家鄉北京通州。

明史著作《大明權力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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