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埃及名義上的支配一直持續到士師時代將近終了之時。不過根據阿馬納書簡,歷代法老的確並未干涉此地本土的宗教,並且在拉美西斯二世之後也很少在此行使有效的政治權力。然而精神交流的可能性毋寧一如往昔是存在著的。
在賽索特里斯時代,巴比洛斯以東地區的半貝都因支配者之間,有個埃及智者的聲名遠播,或者至少西努黑故事的作者可以假定此種可能性為前提。到了拉美西斯王朝徹底覆滅的時代(約公元前11世紀),巴比洛斯的城市君主對於埃及的阿蒙及其由信使文·阿蒙所傳述的權力的確一無所知。
▲古埃及壁畫
不過其宮廷先知似乎多少有所耳聞:這或許也說明了他們其中一人之所以做出有利於那位使者的神諭。總而言之,拜遠端商隊貿易之賜,南巴勒斯坦的人們對於埃及是訊息靈通的。所羅門不僅採納了戰車技術,而且顯然也部分照抄了埃及神殿建築的樣式(所謂的“至聖所”),約瑟的傳奇尤其顯示出對埃及情事的詳知細曉,也暗示了(不管有沒有道理)與赫里歐波里斯埃及智慧的首要都城神殿祭司階層之間的關係。
巴比洛斯王向文·阿蒙致謝說,埃及人的所有教示與技藝都來到了腓尼基。有關摩西的一則傳說還讓他成了埃及智慧的擔綱者。若根據約書亞傳說,割禮是直接,而不是經由腓尼基,從埃及傳入的。我們可以從許許多多的細節當中找到更加廣泛的線索,只不過一來此處對這些細節並不感興趣,二來在適當之處會加以提示。埃及的梅涅普塔(前1213-前1204)曾提及他的軍隊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對陣的征戰。
▲《沙漠之花》劇照
但彼此關係絕非總是那麼不友好的,這點可從以下事實得到印證。除了具有部族親緣關係的以東人之外,埃及人後來也在明文昭示下具有加入以色列共同體的資格,儘管傳說裡並不完全正確的前提假定是:族長們身為畜牧者的特質,在埃及被視為“不淨的”。前面曾提及在巴勒斯坦的挖掘,起出了大量的聖甲蟲,按艾爾曼的說法,那對埃及人而言“正有如十字架對基督教那般的象徵意義”。有鑑於以上所有這些,其中最令人側目的一個事實是:在整體傳說當中,埃及的這個支配全然被湮沒於死寂裡,埃及特有的要素尤其是在以色列宗教的古老基礎裡全然不見蹤影,儘管,我們會看到,後來此種埃及的影響也稍露了苗頭。
此種沉寂,邁爾相信只能從以色列傳說的年代晚近上獲得解釋。只不過,以色列的傳說裡時而也保留了些極古老的特徵,譬如與美索不達米亞之間年代殷遠的關係。關於政治支配的這種沉默或許應該這麼解釋:即使早從阿馬納時代的Chabiru與SaGaz的觀點看來,法老的支配實際上一點也無關痛癢,因為法老只與他們派任的封臣總督保持關聯。除了屈指可數的掠奪攻擊之外,後來的情形更是如此。不過,對於埃及文化的這種默然以對,光是從耶和華信仰的擔綱者絕然有意識的拒斥裡即可得到充分的解釋。埃及的賦役國家遭到拒斥,尤其是由本土的王權採納過來的那些賦役制的決定性特色,更是受到非軍事化階層的深惡痛絕。
▲埃及法老
同樣被拒斥的還有埃及信仰裡最具特徵性的部分:死者崇拜。除了古老同盟戰神的激進的此世性及其純粹內在於現世的取向之外,如我們業已見到的,決定性的關鍵在於:儘管耶和華在不同的時代結合了不同的特性於一身,然而他從來未曾是個地府之神,而且往往與此種神性及其特殊的崇拜方式極端對立。再加上,埃及的聖典與埃及的祭司學識一般而言不是外人得以入手的。埃及的智慧導師普塔和泰普的確也如《申命記》那樣勸導民眾教育,不過顯然是把祭司固有的秘傳排除在外,而以色列的教師對此要不是一無所知,或者根本也就不欲得知。
埃及人那方面也同樣如此。一如其他各處,被打敗的敵人必然是要尊崇戰勝的埃及人的神祇。然而他們並不因此而成為埃及人。根據碑文,在敘利亞有埃及神祇的神廟,而在拉美西斯王朝治下埃及也有敘利亞神祇的神廟。然而穩穩根植於埃及書記文化的社會特質裡的基本關係卻並未因此而有一丁點的改變。個人只有以個人之身才有可能融入於埃及的教育與智慧裡,而這意味著完全放棄自己的精神獨立性。對民眾整體而言,這不啻是要他們接受可恨的書記官僚制。還有埃及的動物崇拜-埃及的祭司直到後來才為了統治民眾的神權政治支配之故而加以體系化,根據以西結的唯一記載來推斷,尤其是耶和華信仰的宗教性所排斥的下流可怖行徑。
▲古埃及雕像
這怎麼也無法應和自由的畜牧者與其牲畜的關係,而且特別殊異於耶和華向來的特質。將埃及文化的所有決定性特徵一律加以拒斥的這點,不過是證明了我們必須以之為歷史事實的一個前提:獨立且有自覺的耶和華宗教的精神擔綱者,存在於巴勒斯坦,也如同傳說所確證的,存在於以東和米甸的綠洲裡。因為,雖然利比亞與亞洲的貝都因人與埃及人之間維持著穩定的通商關係,而巴勒斯坦則是長期處於埃及人的直接支配之下,但前者接受了埃及的宗教特徵,而後者,至少他們當中的耶和華崇拜者,一丁點也未加以採納。
埃及固有的祭司學說,尤其是在第三千年業已發展出來的思辨神學-原先是高度自然主義的,後來則為泛神論的思索對於利未人的耶和華信仰者而言,一直都是全然陌生的。反之,在庶民的信仰與宗教倫理當中,我們發現到可觀的親和性的線索。與美索不達米亞精神文化間的關係較為錯綜複雜。在阿馬納時代,楔形文字與巴比倫的外交及商業用語曾通行於整個近東地區,而且為有學識的埃及人所通曉。如底波拉之歌所顯示的,星宿之靈及其對塵世事務的干預,也是以色列所熟知的觀念。
▲美索不達米亞古城遺址
顯然連書記之神尼波都有個聖所。林林總總的個別跡象皆敘說著古老的精神共通性與相互採擷。就中尤其是共通的度量衡與鑄幣重量,甚至連法律與宇宙發生論神話的重要部分都是共通的。這層緊密關係似乎在腓尼基人於荷馬時代崛起而取得商業霸權之際自然產生了變化。浮現在埃及碑文裡的海上貿易、海盜、傭兵等諸多古老的地中海民族,當時-至少相對而言都由於腓尼基人的海上支配加話所口而退居幕後;大量的民族遷徙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腓尼基的拼音文字當時在巴勒斯坦逐退了楔形文字,而巴比倫語的重要性漸次衰退終至讓位給亞蘭語(阿拉姆語)。
溫克勒特別明確指出,巴比倫語即使在公元前9世紀甚至直到公元前7世紀在敘利亞都還是為人所熟知的語言。亞蘭語是在波斯時代才取得其作為近東通用的外交用語的最終重要性。總之,巴比倫沉寂了好一段時期。腓尼基的王室工匠在所羅門的神殿裡做工,腓尼基的奴隸商販則隨以色列軍隊出征以便買賣俘虜。腓尼基的巴力崇拜、摩洛崇拜與亞斯塔特崇拜也流入巴勒斯坦。
▲黑面板人種
流傳於巴勒斯坦的宇宙發生論,在專家看來,帶有本質上腓尼基的印記。某些個別的以色列部族委身於腓尼基的統治之下,其他則運送勞動力到腓尼基港口。腓尼基式的御用拿比在北以色列獲得優遇。腓尼基的祭典崇拜直到以利亞和耶戶的革命才被摧毀。
結語古老的忘我拿比則遭到清教徒的斥逐。腓尼基的人牲祭獻及其以諾斯替式的洗練方式向摩洛的祭獻,都是《申命記》與神聖法典的禁令所嚴格忌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