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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萬曆四十六年(1618年),叛明自立的後金大汗努爾哈赤以“七大恨”為名誓師,正式嚮明朝宣戰。

1、我祖宗與南朝看邊進貢,忠順已久,忽於萬曆年間,將我二祖無罪加誅。其恨一也。2、癸巳年,南關、北關、烏剌、蒙古等九部會兵攻我,南朝休慼不關,袖手坐視,仰庇皇天,大敗諸部,後我國復仇,攻破南關,遷入內地,贅南關吾兒忽答(吳爾古代)為婿,南朝責我擅伐,逼令送回,我即遵依上命,復置故地。後北關攻南關,大肆擄掠,然我國與北關同是外番,事一處異,何以懷服?所謂惱恨二也。3、先汗忠於大明,心如金石,恐因二祖被戮,南朝見疑,故同遼陽副將吳希漢宰馬牛,祭天地,立碑界銘誓曰“漢人私出境外者殺;夷人私入境內者殺”。後沿邊漢人,私出境外,挖參採取。念山澤之利,系我過活,屢屢申稟上司,竟若罔聞,雖有怨尤,無門控訴。不得已遵循碑約,始敢動手傷毀,實欲信盟誓、杜將來,非有意欺背也。會值新巡撫下馬,例應叩賀,遂遣幹骨裡(綱古裡)、方巾納(方吉納)等行禮,時上司不究出□招釁之非,反執送禮行賀之人,勒要十夷償命。欺壓如此,情何以堪?所謂惱恨者三也。4、北關與建州同是屬夷,我兩家構釁,南朝公直解紛可也,緣何助兵馬、發火器、衛彼拒我?畸輕畸重,良可傷心!所謂惱恨者四也。5、北關老女,系先汗禮聘之婚,後竟渝盟,不與親迎。彼時雖是如此,猶不敢輕許他人,南朝護助,改嫁西虜。似此恥辱,誰能甘心?所謂惱恨者五也。6、我部看邊之人,二百年來,俱在近邊住種。後南朝信北關誣言,輒發兵馬逼令我部遠退三十里,立碑佔地,將房屋燒燬,禾丟棄,使我部無居無食,人人待斃。所謂惱恨者六也。7、我國素順,並不曾稍倪不軌,忽遣備禦蕭伯芝,蟒衣玉帶,大作威福,穢言惡語,百般欺辱,文之間,毒不堪受。所謂惱恨者七也。

後金大軍接連攻陷明朝遼東重鎮撫順、清河,擄掠人畜30餘萬,馬9000餘匹,戰甲7000副。一時間風聲鶴唳,邊警四起,大明苦心經營的遼東邊防體系面臨崩潰的危險。

東北有事,明朝皇帝決議畢其功於一役,舉大兵征討。有著“萬曆三大徵”勝利的明朝君臣,對順利討滅建州是有著自信的。之所以之前放任不管,一是因為建州表面上還尊奉明朝為宗主國,二是因為明朝財政出現了問題,不想輕啟戰端,縻費國用。如今,建州越發肆無忌憚,明朝如再不能制,東北將不為明朝所有了。

解答完畢,下面開始侃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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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廷議,以“熟諳遼事”為由,任命楊鎬為兵部右侍郎兼遼東經略,成為明朝對後金作戰的統帥。楊鎬贊務軍機,擬定了“四路出兵,分進合擊”的戰略計劃,集合了明朝88000多人的精銳部隊,加上葉赫部落和朝鮮國的援軍,總人數超過10萬人,號稱47萬大軍,浩浩蕩蕩,要一舉踏平遼東。明朝君臣對此戰的預期是相當樂觀的,畢竟當初百戰之餘的日本都被趕下海去,這次又集中了遼東騎兵、戚家軍等成名已久的軍隊,還有劉挺、杜松等當世名將坐鎮,殺他一個區區建奴,簡直是用牛刀來殺雞的感覺。

所以,後世之人總說明朝“四路出兵,分進合擊”的戰術是造成大軍潰敗的主要原因,而制定這樣的作戰方針的指導思想,卻是蔓延於明朝上下的輕敵思想。他們大概都以為,努爾哈赤這樣的跳樑小醜,只要天朝大兵一到,還不是束手就擒?這種輕敵的思想不僅存在於廟堂籌劃,更是瀰漫於出征的大軍之中,導致明軍從開拔之日起,就遇到了種種不順,而在戰鬥過程中,各部之間絕少聯絡和溝通,各自為戰,最終一敗而不可收拾,釀成了堪比條頓堡森林之戰的災難性後果。

明朝軍隊士兵是有理由驕傲的,這是一支創造了赫赫武功的軍隊,較之唐代也不遑多讓。明太祖平天下,定下的“衛所制度”,其實也就如唐代的府兵制,不過是名稱不同而已。大的兵區叫做“衛”,小的兵區叫做“所”。明代的衛所,就如唐代的府。明太祖說:“吾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這用什麼方法呢?那就是衛所制度了。當時每一兵區,設在一個府裡的叫做“所”,連著兩個府的叫做“衛”。大約以5600人為一衛,1128人為一所,112人為百戶所,外統于都司,內統於五軍都督府。遇到出兵打仗,由朝廷派一個將軍,叫做“總兵官”,所帶的就是衛所軍隊。戰事結束,總兵官把兵權交出,軍隊迴歸衛所。平時猥瑣軍給田讓他們耕種,國家也不收他們的賦稅。你看,這種制度跟唐朝的府兵制一樣。

現在很多人都在說這個衛所制不好,把軍戶牢牢地禁錮在了土地之上,後來天下太平了,這些軍戶就成了那些軍官們的生產奴隸,哪裡會有什麼戰鬥力?可是這都是在明朝晚期才出現的情況,在明朝早期,依靠著這種軍事制度,打出了不比唐朝軍功差多少的戰績。可是,每一種制度,只要推行兩三百年,總是要出問題的。明朝大體已經過了兩三百年的太平日子,無論當初的制度怎麼好,也會腐化,這是很自然的事情。這麼長時間沒有緊張的戰事,人們的精神就不會懈怠下來,會放鬆下來。

到了1619年,朝廷突然要說東北用兵,讓各地衛所按照祖制開拔。按照制度,這種陣仗,屬於國戰,要全國平均分調,不是隨便單從某一地方調發。於是,雲南調500,四川調1000,他們到北京的路程就已經很遠了。全國各地的兵卒,幾十萬人集中到中央,早已是全國騷動。而且,他們之間的風俗、習慣、語言、面貌都是陌生的,還不曾組織在一起訓練過。開啟武庫,裡面所藏的兵器衣服,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就做好儲存在那裡的。拿出來一看,鐵也生鏽了,衣服也炸線了。大軍開拔在即,軍械如此不堪,這事該怪誰呢?

當然不能怪政府,這麼長時間不打仗,總不能常年隔上兩三年就要做幾十萬套軍裝擺在那裡讓他們一次一次的發黴吧?明朝國家的本來就是農業財政,國用向來就不富裕,哪兒能由得這麼浪費呢?於是,那些從南方來計程車兵,只是聽說遼東地方很冷,他們也毫無辦法就把這些破爛軍裝領回來穿上。大家想換一套合身的,也很難辦到,大多數都是勉強馬虎穿上。兵部的摺子下來了,要求大兵立刻開拔,不然幾十萬士兵,人吃馬嚼的,一天天的花費不是個小數字。朝廷是希望早一點打完,就少花一點錢。打這種蠻夷部落,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根本就搶不到多少財富。大明朝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在這個地方少花一點是一點。所以,兵部大員們罔顧實際,就照著數字來分配軍需,夠數了就催促即刻出發。

大軍要出發,總要祭旗,這是規矩。明軍這次決定殺一頭牛,這是來回折騰了很久,這頭牛就是殺不死。為什麼呢?這是因為武庫的刀藏的太久,生鏽了鈍了,所以連牛都殺不死了。祭旗用的刀,應該是揀好的用的,於此可知,普通士兵手中發下來的武器是什麼成色了。

明軍這邊倉促集結,然後又倉促出發,還帶著驕傲輕敵的情緒,在一個不適合作戰的月份,1619年農曆2月份,就這樣走入了茫茫大雪原。

再來看看建州女真的後勤情況。

他們戴的帽子,兩邊可以遮下,直從耳朵到下巴,臉上就只露出兩個眼睛和一張嘴,這在東北的天寒地凍的環境中,是很好用的。後金的騎兵傳的軍裝是馬褂,長袍一面開衩,騎上馬,就把另一面的裡襟搭過來,蓋住兩條腿。可是明軍騎兵的服裝,騎上馬,膝蓋就要露出來了,很容易凍僵。再比如後金騎兵的馬蹄袖,剛好可以保護他們伸出來握住馬韁繩的手指。明軍士兵有的來自雲南,有的來自廣東,自生以來,都沒有見過雪,自然也不會注意到這些情況。

所以,當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軍隊調到了北京,穿上了那些舊軍裝,然後再調到關外,風雪寒凍,精神上怎麼能夠昂揚起來?

但不管怎樣,明軍還是開拔了。他們的進攻目標是後金都城赫圖阿拉。

事後來看,如果明軍集中兵力以最短的進軍路線發動突襲拿下此城是為上策。再不然,明軍可依靠數量上的優勢相互策應,採取穩紮穩打的戰略,以守為攻,逐步縮小包圍圈,也是一個穩妥的方法。可是楊鎬智窮才短,竟搬出他在朝鮮戰場的蔚山之戰中已經失敗的那套打法:把明軍,包括朝鮮和女真葉赫部援軍共11萬餘人分成四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對赫圖阿拉發動向心進攻。其中山海關總兵杜松的西路軍和開原總兵馬林的北路軍為主力,遼東總兵李如柏指揮的南路軍與赫圖阿拉距離最近,卻並不負擔主要作戰任務。東路軍遼陽總兵劉綎兵少器劣,道路險遠,處境最為尷尬。

當時,朝鮮兵元帥元帥姜弘立還曾問劉綎:“然則東路兵甚孤,老爺何不請兵?”劉綎無奈地回答:“楊爺(楊鎬)與俺自不相好,必要致死。俺亦受國厚恩,以死自許……”姜又問:“進兵何速也?” 劉綎回答:“兵家勝籌,惟在得天時、得地利、順人心而已。天氣尚寒,不可謂得天時也,道路泥濘,不可謂得地利也,俺不得主柄,奈何?”可見,當時軍中人物,並不是沒有人看到這些不利因素,可是都在明朝君臣瀰漫的輕敵情緒中,這些意見都被過濾掉了。

明朝西路軍和北路軍是進攻主力,總兵官分別是杜松和馬林。杜松所部約3萬人,於1619年二月二十九日越過二道關。總兵杜松搶頭功心切,星夜兼程,一日內冒雪急行百餘里,在三月一日進抵渾河岸邊。他看渾河水淺不及馬腹,竟然脫衣赤膊渡河,部下勸他穿上盔甲,他說“入陣披堅,非丈夫也。吾結髮從軍,今老矣,不知甲重幾許!”,竟以勇武自負。隨後,他率領部分騎兵快速渡過河,將輜重車營遠遠拋在後面。

杜松一路與後金主力首先在薩爾滸附近的山谷吉林崖和界藩山上等地交鋒,明軍開局頗有小勝,打破了後金的兩個前哨營寨。但等到由後金大貝勒代善、四貝勒皇太極等人率軍趕到後形勢大變。杜松攻打吉林崖的前鋒受阻,後方駐紮在薩爾滸大營的部隊又遭到努爾哈赤親率五旗大軍3.5萬人的全力進攻,遂遭分割殲滅。明軍屍橫遍野,散落的軍器和屍體像流冰一樣隨著渾河的濁流旋轉而下。杜松被射殺身亡,什麼原因呢?他的帽子鐵鏽了,箭頭穿胄而入。你看,像總兵官都沒有一套像樣的甲冑,士兵們更不用說了。

原本與杜松有約定共同進兵的馬林,卻不知何故,遲到了一天。可能馬林希望杜松先和後金軍對壘,然後他做生力軍加入戰陣,這樣就能以比較小的損失獲得勝利吧。馬林遷延一日未進,杜松卻如期進兵。在沒有等到馬林進兵的訊息後,杜松沒有冒著失期的風險等待,卻加快進軍速度,搶先向後金軍發動了進攻。當僅僅過了一日,馬林就聽聞杜松的敗報之後,對後金軍的戰鬥力如此駭人有了清醒的認識,當時就拒絕了諸將的建議,退往了撫順西北的尚間崖,紮下了大營,並立刻組織防禦陣型,並且派遣部分軍兵去接應西路軍的殘兵。馬林希望透過穩固的防守,等到後方葉赫部和朝鮮兵的支援。

努爾哈赤自然不會給馬林部這樣的機會,三月初二日,他帶著6萬士兵來到戰場,立刻就對馬林部發起了衝擊。明軍的防禦陣營並沒有奏效,在後金軍的騎射的壓制下,火器的優勢也沒有很好的發揮出來,明軍副將麻巖戰死,總兵馬林僅以身免。當前來助戰的葉赫部騎兵看到戰場上明軍已經失敗,也倉皇撤退了。

隨後,努爾哈赤將目光掃向已經進至距赫圖阿拉只有70裡地的阿布達裡岡的劉綎部東路軍。努爾哈赤也知道劉綎的威名,就決計使詐。三月初三日,他派降順漢人裝扮成杜松軍卒,誘騙劉綎進入險地。三月初四凌晨,努爾哈赤令大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四貝勒皇太極率領大軍4萬餘人迅速前往東路迎敵。三月初五日,皇太極佔據阿布達裡岡山頂,居高臨下猛擊明軍,代善則攻打明軍側翼,劉綎軍抵擋不住敗退往瓦爾喀什山前,另一支後金軍假冒西路杜松軍前來相迎,將明軍誘入包圍圈。明軍腹背受敵,猝不及防,兵馬大亂。劉綎在包圍圈中拼死廝殺,勇猛異常。他先被流矢射中,繼而雙臂受創,臉頰也中了一刀,劈去半張臉,卻依然奮戰不止,親手格殺數十名敵軍後才壯烈殉國。

至此,明軍四路出兵,分進合擊的戰術已經完全破產,西路、北路、東路軍幾乎全軍覆沒。坐鎮瀋陽的遼東經略楊鎬在得知西、北兩路明軍全軍覆滅的訊息後魂飛魄散。他急令南、東二路撤軍,但命令還沒有送到,東路劉綎所部已被消滅。只有遷延不進的李如柏運氣最好,尚未交戰即全軍而退。

至此,明朝傾全國之力,籌劃近一年多時間的徵遼大舉,在不到五天的時間裡就以慘敗告終。88000名官兵傷亡高達45000萬餘人,文武官吏死者達310人,丟失馬、騾、駱駝等駝畜28000匹,損失火器20000餘件,大明精銳自此喪失殆盡。更可惜的是,自此之後,後金徹底成了氣候,在心理上完成了國格的建立,並且在東北地區初步實現了霸權。困擾明朝末年的東北亂局,才剛剛開始。

戰爭打完後,明朝君臣痛定思痛,開展了深刻的反思。徐光啟在南方,也為這件事上了條陳。他說:我們應該從頭練新兵。兵隊數量不需要多,但是每個兵都應該量著尺寸做軍衣,又要適合著東北關外的氣候。當然,刀槍武器也該要新的,也要配合著各人的力氣。如是這般,再可談訓練。他定好了計劃,政府也贊成,可是戶部拿不出錢來,就沒有一樣能夠照辦。

一個國家的武裝力量,不單單是指他的軍隊士氣、戰略戰術,跟物質條件相關也很大。物質條件跟不上,單靠精神,勢必不能長久。明朝在武力方面,經過了幾百年的太平,逐漸衰落,突然出來一個滿清,就抵擋不住了。後來的明朝雖然也曾想過要進取,力圖振作,可是接連的災禍,以及腐敗的行政機器,已經無法自力更新了。在一波波的農民起義和遼東戰事中,明朝國家的元氣被不斷地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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