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116篇
慕容皝接連大敗石虎,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不僅讓石虎雄心不再,荒於政事,也讓後趙說一不二的權威逐漸蕩然無存。
無奈放棄征討前燕的計劃後,石虎變得心灰意懶,任用第五子石韜為太尉,讓他和太子石宣兩人按日輪換省視、裁決尚書的奏事,可以獨自決定賞賜或刑罰,不再向他稟報。
司徒申鍾勸諫道:“賞罰乃人君大權,不能交給別人。太子的職責在於侍養父母,不應當參與朝政。而且由二人掌握朝政,權力分散,必生禍患。”石虎不聽。
中謁者令申扁因為聰明慧悟,能言善辯而被石虎寵愛,石宣也與他關係親暱,讓他典掌機密。
石虎既然不過問政事,而石宣、石韜又都喜好酣飲和打獵,因此官員的升免、人員的生殺都由申扁決斷,從九卿以下無不對他望風而拜。
太子詹事孫珍患眼病,向侍中崔約討求治病藥方。崔約開玩笑道:“向眼中溺尿便可痊癒。”孫珍疑惑道:“眼中怎能溺尿?”崔約道:“你眼窩深陷,正適合溺尿。”
孫珍為此懷恨在心,將此事告知石宣。眼窩深陷是胡人的典型特徵,而石宣在兄弟中最明顯,他勃然大怒,誅殺崔約父子。
於是,公卿以下又對孫珍畏懼如虎,人人側目,政事越加紊亂。
石虎的第六子石斌奉命督察北邊州郡,也喜歡打獵,經常佩掛城門的鑰匙出入。徵北將軍張賀度為此經常勸諫,石斌很不爽,屢次羞辱他。
石虎聽說後,讓主書禮儀持符節監察石斌。石斌殺死禮儀,又想殺張賀度,張賀度調集護衛人員馳馬稟報石虎。
石虎大怒,派尚書張離率騎兵追捕石斌,先打了他三百鞭,然後解除官職讓他歸家,並誅殺他的親信十多人。
看到這一幕,是不是想起了當年的石邃?
從這些小事可以看出,後趙實力的下降源於內部的混亂,而石虎的荒於朝政又加速了這種混亂,後趙的下坡路將越走越快。
內部的虛弱,必然會引起外人的輕視,比如張駿和李壽。
張駿名義上臣服後趙,每年需按時貢獻。鹹康六年(公元340年),張駿派別駕馬詵到後趙呈獻貢物,上表中言辭冷漠孤傲。
石虎大怒,要把馬詵斬首,侍中石璞勸說道:“如今國家應當最先除滅的是晉朝,河西地處僻陋,不足介意。如果斬殺馬詵,就必定要征伐張駿,那麼兵力一分為二,建康就又能延長若干年的壽命了。”
為了心中的遠大理想,石虎總算按捺住殺心,馬詵就此逃過一劫。
成漢將領李閎被東晉軍隊擒獲後出逃到後趙,李壽寫信給石虎,請求放他歸來,信中題署稱:“趙王石君”,石虎很不爽,交付外廷評議。
中書監王波道:“讓李閎發誓說:‘如果能返回蜀地,將統率宗族,接受大王的教化’,如果他果真這麼做,我們將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平定梁州和益州;如果他心存猶豫,不履行諾言,也不過失去一個亡命之人,對我們沒什麼損失。”
適逢挹婁國向後趙進獻矢石,王波乘勢請求轉送給成漢,道:“讓他們知道我們能夠使遠方的國家降服。”石虎聽從了他的建議,遣送李閎歸國,並用隆重的禮儀對待他。
李閎到達成都,李壽卻頒佈詔書道:“羯使來庭,貢其矢。”李壽既要回了李宏,還要在口頭上羞辱石虎一番。
石虎聽說後,大怒,廢黜王波的爵位,讓他以平民身份任職。
再來看看被石虎視為藩屬國的拓跋部。鹹康四年(公元338年),拓跋翳槐病重,命令諸大人立拓跋什翼犍為王。
不久,拓跋翳槐病逝,諸大人梁蓋等認為國家新有大喪,拓跋什翼犍離得遠,來不來不可確定,等到他歸來,恐怕會有變亂,因此謀議重新立君。
諸大人認為,拓跋翳槐的二弟拓跋屈,剛猛多詐,不如拓跋屈的弟弟拓跋孤仁厚,於是共同殺死拓跋屈,立拓跋孤為君。
然而,拓跋孤並不同意,親自到鄴城迎接拓跋什翼犍,自請留在後趙為人質。石虎欣賞拓跋孤的道義,把他和拓跋什翼犍一同遣返。
十一月,拓跋什翼犍在繁峙北即代王位,分出國土的一半給拓跋孤。
拓跋猗盧死後,拓跋部內亂頻仍,部落離散,勢力逐漸衰微。等到拓跋什翼犍即位,雄健勇悍而有智謀,能夠繼承祖先遺業,國人歸附。
也是從拓跋什翼犍開始,拓跋部全面仿效中原封建體制,設定百官,分別掌管政務,任命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
在燕鳳和許謙等人的輔佐下,拓跋部開始制定懲治反逆、殺人、奸盜的法律,法令明瞭,政事清簡,沒有囚禁株連的煩擾,百姓安居樂業,擁有士眾數十萬人,一個史上被稱作代國的政權逐漸成型。
鹹康五年(公元339年)五月,拓跋什翼犍在參合陂會見諸部大人,商議定都於灅源川,連續數日都沒有決斷。
這時,他的母親王氏道:“我們從祖先開始,就以遷徙為業,現今國家多難,如果修築城郭定居,一旦敵寇進犯,就沒有躲避之處。”定都之事暫時中止。
六月,拓跋什翼犍向前燕求婚,慕容皝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了他。
這是一個標誌性事件,說明拓跋什翼犍並不看好後趙,認為前燕更有前途。於是,代國和前燕都脫離了後趙的控制,並結成聯盟。
鹹康六年(公元340年)三月,拓跋什翼犍不顧母親的反對,力排眾議,開始建都於雲中的盛樂宮。
鹹康七年(公元341年)九月,拓跋什翼犍在舊城南面八里外修築盛樂城,進一步加強了漢化。
十月,拓跋氏死敵匈奴人劉虎侵犯代國西部,拓跋什翼犍親自發軍迎擊,大破敵軍。
此消彼長之下,如今的代國儼然和後趙、成漢平起平坐,前燕則隱然在他們之上。封建時代,人運即國運,當國君腐化了,這個國家也就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