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二 趙氏孤兒何時出生?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趙武最終成為晉國六卿之首,中興了趙氏
趙氏孤兒說的是趙武,趙朔的兒子。既然趙朔在趙家被滅門前多年就去世了,那麼晉景公十七年,趙武已經出生了。
出生時間得取決於趙朔去世的時間。小號更傾向於趙朔死於晉景公十一年之前。
如果這麼推算,趙武最晚生於晉景公十一年,那麼趙氏被滅門那一年,趙武至少已經六歲,但不會大於十四歲。
這與電影劇本中趙武遺腹子的身份不一致。
但這與史書記載相吻合。
《國語》記載後世趙氏家臣的一段話: 昔先主文子少釁於難,從姬氏於公宮。
這裡的“先主文子”就是趙武,“文”是趙武的諡號,姬氏就是趙武他媽趙莊姬。可見趙武應該是趙家被滅門後由趙莊姬帶進宮中的。而“少釁於難”四個字說明趙武是年少時遭遇家族被滅的。
《史記》還記載了趙武如何被程嬰與趙家的門客公孫杵臼所救,被程嬰撫養成人,十五年之後趙武長大成人,晉景公在韓厥的引導下又重新立趙武為趙氏繼承人,恢復了趙家的封邑。
但事實是趙武在趙家被滅族後就被立為趙氏繼承人了,趙武是晉景公立的,但在趙氏被滅門之後僅兩年,晉景公就掛了,這與由程嬰撫養十五年後立為繼承人相矛盾。所以程嬰那一段捨生取義的事蹟多半是後世杜撰的,不過是宣揚忠義罷了。不過,其中確實是韓厥對晉景公的勸解起了重要作用。.
《國語》記載:十七年,誅趙同、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柰何絕祀!”乃復令趙庶子武為趙後,復與之邑。
趙家被滅門與立趙武為後兩件事連續性很強,應該是韓厥在看到趙家被滅門後進諫晉景公不要趕盡殺絕,看在趙衰與趙盾對晉國有大功的份上保留趙家。
與《國語》同出一門的《左傳》的記載自然也相互印證:晉趙莊姬為趙嬰之亡故,譖之於晉侯,曰:原、屏將為亂。欒、郤為徵。六月,晉討趙同、趙括。武從姬氏畜於公宮。以其田與祁奚。韓厥言於晉侯曰:成季之勳,宣孟之忠,而無後,為善者其懼矣。三代之令王,皆數百年保天之祿。夫豈無闢王,賴前哲以免也。《周書》曰:不敢侮鰥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真相三 趙家被滅的真實原因
相比《國語》,《左傳》的記載更為詳實,甚至道出了趙家被滅族的偶然性因素:姦情、內鬥。
趙嬰因為與趙莊姬通姦而被趙同、趙括驅逐,趙莊姬不幹了,跑到哥哥那裡告狀,說趙同、趙括要謀反作亂,欒家和郤家(晉國的另兩個大族)可以作證。
晉景公本來就不滿趙家人跋扈,下令滅趙家,其他晉國大族紛紛起兵滅趙。
這一下又把鍋甩給了趙莊姬,紅顏禍水論差點又出來了。
小號認為,趙莊姬與趙嬰通姦不過是個導火索,趙家遲早是要被滅的。
晉國的政權結構是國君領導下的三軍帥佐為核心成員的聯合執政,這與內閣制近似,中軍帥是執政大臣(如先克、趙盾、郤缺、欒書等人均以中軍帥的身份執政)。
但這三軍帥佐不是誰都能做的,基本把持在當年跟隨晉文公流亡及幫助其取得國君之位的功臣手裡,死後也是由這些功臣的繼承人論資排輩遞補。
這些功臣家族主要有狐氏(晉文公的舅舅)、趙氏(首功趙衰)、先氏(軍事奇才先軫)及郤氏、胥氏、魏氏、韓氏(韓厥開始進入領導層)、欒氏、範氏、荀氏(分化為中行氏和知氏)。到了晉景公時期,狐氏、先氏、胥氏先後被滅族或者驅逐,遠離了晉國政壇(此時魏氏、韓氏尚未崛起)。
晉國的大權越來越集中在少數幾家手中,外人根本踩不進來。
這些家族時而爭權奪利(爭奪中軍帥的位置),時而一致對外(防止其他家族執掌三軍)。
而“下宮之難”(趙家的府邸叫下宮,所以趙家滅門也叫下宮之難)則是這內外兩種鬥爭的結合體。
聯合滅趙家的主要是郤氏、欒氏和晉景公,如果沒有郤氏和欒氏的幫助,晉景公是沒有足夠的力量滅掉趙家的,但為何郤氏和欒氏要幫助晉景公,而不是向魯國的三桓那樣團結一致呢?
趙家的勢力太強大了。
從趙衰開始,趙家就進入了晉國的核心領導層,是當時晉國六卿(上中下三軍各兩位卿,共六位)資格最老的家族,晉景公時期,晉國將三軍擴充為六軍,十二位卿中趙家佔了三位。要不是趙朔死得早,這中軍帥的位子早晚是趙家的。
郤氏、欒氏雖然資格也老,但兩家的先人不在隨晉文公流亡那幫人之列,只是後來迎接晉文公回國有功而入選,相比趙家,根還不夠正,苗也不夠紅。
為了上位,為了家族的榮耀,趙家就成了前進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縱觀晉國的歷史,最大的家族往往最先被其他幾家聯合滅掉,從狐氏到趙氏到郤氏再到欒氏以及後來的範氏中行氏知氏,都是在勢力佔優的情況下被聯合幹掉了。
這就是晉國權力中心的鬥爭。
另一種鬥爭源於國君與六卿的權力鬥爭。晉國自從曲沃代翼之後,尤其是晉獻公滅群公子,公室的力量就被大大削弱了。晉國國君的權力在晉文公、晉襄公之後逐漸被架空。
作為一國之主的晉侯心中當然不服啊,必須要扶植自己的勢力來取代六卿,哪怕分庭抗禮也好啊。
於是,類似於東漢外戚與宦官的權力鬥爭開始了。晉靈公開始,晉侯就致力於將寵臣列入六卿之中(晉厲公為此還丟了性命),但六卿控制的“內閣”具有高度的排外性,六卿的職位始終在幾大家族的手中輪替,晉國曆代三軍帥佐共有72人,除了臾駢、箕鄭父和屠擊3人外,餘下69人均來自前述的十一世家。
屠岸賈作為晉靈公時期的寵臣,不在十一世家的範圍,他真的有那麼恨趙家嗎?顯然不是。
作為晉靈公寵臣的屠岸賈歷史上是否真實存在?
也許他跟晉靈公是真愛,趙穿殺了晉靈公,他一心要報仇,但誰都看得出來這跟趙盾、趙朔真的沒有關係。晉靈公自己荒淫無度,多次謀殺趙盾在先,趙盾也一度恪守臣禮,選擇出奔,而不是予以反擊。按趙盾當時的實力,殺晉靈公易如反掌(事實上一個趙家的旁支趙穿的兵力就足夠了)。
屠岸賈對趙家的清算其實也是六卿之外的大夫試圖進入權力中心的一次嘗試。但這樣的權力鬥爭最終的勝利者仍然是把持六卿的家族,外人是嘗不到甜頭的(趙氏被滅門後,三軍帥佐仍然是幾個大族控制,國君的心腹依然沒能入閣)。
趙家就這樣在權力鬥爭中幾乎被滅了門,要不是趙武命硬,恐怕真的就沒有戰國七雄的趙國了。
但趙家人還得找找自己的原因,為何晉國的各大家族會群起而攻之(唯獨韓厥沒有)?樹大招風自然是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趙家自己。
趙衰在時,趙家就已經站上權力頂峰,但趙衰為人低調、謙讓,能夠保全自身。到了趙盾,雖然勤於政事,但為人處世已經不同於趙衰,在面對家族利益和君臣大義時,選擇性地偏袒家族成員,導致賞罰不公,落下專橫跋扈的惡名。
在趙盾長達二十多年的執政期間,一點點地積累著其他家族對趙家的怨恨,而趙同、趙括、趙穿等人的惡劣行徑更是將趙衰積攢下的人品敗得一乾二淨。
當趙氏成了眾矢之的,下宮之難發生之時,沒有一家大族站出來幫助趙氏。只有韓氏一家因為先人之間的友誼施以援手,那也只是在晉景公面前保全趙武。
這與數百年後西漢的霍氏家族的滅亡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