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所謂“上賊船”，是上世紀70年代，批陳(伯達)、批林(彪)整風運動中的一個特定用語。1971年初，毛澤東在一份檢查報告的批示中有一句為“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此後，特別是在粉碎林彪反黨集團後的一段時間裡，“上賊船”成了“林彪死黨”、“林彪集團追隨者”的代名詞。“四人幫”更把“上賊船”當作排斥異己的大棒，到處亂舞，肆意整人……

01

“四人幫“借批林欲整蕭勁光

為貫徹中央批林整風會議精神，海軍於1972年7月召開了第四屆五次黨委擴大會議(以下稱“四·五”會議)。會議由蕭勁光主持。

會議開始一段進展得比較順利。蕭勁光（時為海軍總司令）首先代表海軍黨委作了系統發言。爾後，受林彪、李作鵬打擊迫害的同志積極發了言，跟隨林彪犯了錯誤的同志也自覺作了自我批評。但按預定計劃會議接近尾聲的時候，會議被扭轉了方向。

蕭勁光

張春橋自行派了聯絡員，並不斷私下了解會議進展情況。張春橋期望透過這次會議，抓住蕭勁光的問題，剝奪至少是削弱蕭勁光的領導。但會議的進展情況使他大失所望。於是，他以彙報工作為名，在毛澤東面前搬弄是非，說海軍的會議不是批林，而是算曆史舊賬云云。毛澤東在他們“彙報情況”時插了幾句話，張春橋、江青如獲至寶，立即向周恩來提出，請中央政治局開會，研究貫徹。

在江青、張春橋的一再催促下，周恩來無奈於9月21日主持召開了中央政治局會議，並請蕭勁光和海軍的其他領導蘇振華、王宏坤、吳瑞林列席會議。周恩來在會上傳達了毛澤東主席的“指示”：“海軍的會議，糾纏著歷史問題。在批林整風運動中，在歷史的舊賬上糾纏，容易走偏方向。”周恩來剛讀完，江青搶過來說：“還有，毛主席說‘首先是批林，其次才是整風。’”

此後，海軍“四·五”會議便開始“糾偏”。先是蕭勁光就前段會議走偏方向作檢查，然後會議按照“以批林為重點”、“以‘九大’以來為重點”的要求，批判李作鵬參與林彪反黨集團陰謀活動及常委其他同志在這期間所犯的嚴重錯誤。如此進行了一個多月，會議又接近尾聲，蕭勁光主持起草會議的總結報告，上報了軍委和黨中央。

批林運動

11月16日，葉劍英主持召開軍委辦公會，專題研究海軍“四·五”會議的報告。海軍常委列席會議。會上，多數人都肯定了海軍後一段會議的做法，總結報告基本上獲得透過。周恩來、李先念也對“四·五”會議作了充分肯定。

02

一次黨委擴大會開了“兩年四季八個月”

然而，就在修改完總結報告，準備召開閉幕大會的時候，海軍接到通知，11月29日下午，軍委召集海軍常委和沿海幾個軍區的負責人開會。會上傳達了一個令人震驚的訊息：中央政治局於11月28日開會研究了海軍黨委擴大會議的總結報告，認為，海軍黨委擴大會議，第一階段糾纏歷史，走偏了方向；第二階段，顛倒主次，沒有抓住重點，仍然沒有把握住方向。中央不能批准海軍黨委關於會議的總結報告。

12月4日，軍委再次召開辦公會議，專題研究“四·五”會議下一步怎麼開下去。這次會議有點特別：軍委辦公會議十個成員多數沒到會，相反，不僅在軍內沒有任何職務的江青、姚文元出席會議，連不久前剛從上海調到中央機關見習、職責不明的王洪文也坐在會場上。

“四人幫”

會議一開始就帶著火藥味。從來沒有接觸過部隊、對海軍更是一無所知的姚文元搶先發難：“蕭勁光一直是被林彪拉的……”一語出口，舉坐皆驚，海軍副司令員周仁杰不由站起來，冷對著姚文元：“蕭勁光一直是挨林彪整的……”聞言，張春橋陰沉著臉直視著周仁杰，厲聲說：“你要作檢查，蕭勁光上賊船是有檔案的。”這樣一來，大家都不吭聲了。

張春橋徑自說下去：海軍的黨委擴大會開了半年，第一階段糾纏歷史，不批林，第二階段顛倒主次，不批林，主要應由主持會議的蕭勁光負責。蕭勁光同志在第十次路線鬥爭中犯了嚴重錯誤。他上了林彪的賊船，長期不同林彪劃清界限。

張春橋

之後，軍委辦公會只得重新作出決定，“四·五”會議不能結束，下一步要著重解決蕭勁光“上賊船”的問題。

“四·五”會議上成立了一個40人的骨幹小組，作為大會中的“小型會議”，專門“幫助”蕭勁光認識“上賊船”的問題。“小型會議”名義上的組長是海軍第一副司令蘇振華，實際是張春橋直接抓。

由於參加“四·五”會議的幹部，包括被選出參加“小型會議”的“骨幹”，幾乎沒有誰認為蕭勁光“上了林彪的賊船”，所以，開始一段，“成效”不大，張春橋很不滿意。於是，他指示在會上印發了蕭勁光在1967、1968年寫給林彪的兩封信和蕭勁光在九屆一中全會上投票的問題（注：當時選舉黨的中央領導機構時蕭勁光沒有投張春橋、姚文元、江青等人的票）。白天連著晚上，大會接著小會，逼迫蕭勁光承認“上了林彪的賊船”。

蕭勁光

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小型會議”開了30多次。蕭勁光對張春橋丟擲的幾個問題逐一做了說明，也誠懇地檢查了自己工作中的失誤，及對林彪反黨集團的陰謀活動缺乏明察，但不認為自己上了林彪的賊船。可是，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總也過不了關。

03

顧全大局被迫承認“錯誤”

轉眼1973年春節就要到了，這時，蕭勁光已被排除在黨委擴大會領導之外。他會上接受批判，會下作檢討，每晚只能睡兩三個小時，心臟病頻繁發作，從精神到肉體都幾乎崩潰了。但張春橋、江青仍然不肯罷手。

此時，毛澤東雖然還沒有失去對張春橋、江青的信任，但他是瞭解蕭勁光的，毛澤東說：“蕭勁光是個老同志，他上什麼賊船？蕭勁光是終身海軍司令。他在，海軍司令不易人。”毛澤東的話，給了張春橋、江青當頭一棒。

毛澤東與蕭勁光

這時，積勞成疾的周恩來總理，心臟病已十分嚴重，並開始大量便血。但他在努力排除“四人幫”的干擾中日理萬機的同時，依然關注著海軍黨委擴大會的進展。

一天晚上，蕭勁光正面對自己的檢查不知從哪裡改起時，再次接到了周恩來的電話。周恩來沉重地說，會議不要無限期拖下去，有些問題可以先檢查，事情總會弄清楚。要保重身體，從長計議。

接完總理的電話，蕭勁光經過反覆思考，違心地修改了自己的檢查：“我在黨的第十次路線鬥爭中所犯的錯誤，是極為嚴重的。上了林彪的賊船……背離了毛主席，背離了黨中央。我長期沒有向主席和黨中央作交待檢查，辜負了毛主席對我幾十年的教育培養，是有罪的。”

爾後，會議按照這一口徑修改了總結報告，上報了軍委和中央。張春橋、江青摸清了毛澤東的態度，也只得順水推舟，“四·五”會議報告便順利獲得“中央”批准。

1973年2月24日，中共中央全文轉發了經過張春橋精心修改的“海軍第四屆五次黨委擴大會議情況報告”。“蕭勁光上了林彪的賊船”，這一“莫須有”事件，經過張春橋、江青“兩年四季八個月”別有用心地炮製、導演，終於以中央檔案的形式通報了全黨。接著，蕭勁光由海軍黨委第一書記降為第二書記，再次被剝奪了主持全面工作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