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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瓦爾人

在地理學家眼中,南俄羅斯草原僅僅是亞洲草原的延伸部分。歷史學家們的看法亦同。我們已經看到了它在上古史時的事實,它與斯基泰人、薩爾馬特人和匈奴人的聯絡。就中世紀初期來說,即從阿瓦爾人到成吉思汗後裔,這種聯絡也不是沒有根據的。

透過拜占庭歷史學家塞俄菲拉克特斯·西摩卡塔,我們知道了阿瓦爾人從中亞向南俄羅斯草原遷徙的情況。塞俄菲拉克特斯區別了真、假阿瓦爾人。他認為正像馬迦特所指明的那樣,真阿瓦爾人是柔然人:他們是蒙古種人,在整個5世紀一直是蒙古的主人,直到552年才被突厥人擊潰和取代。他指出假阿瓦爾人是歐洲中世紀史上的阿瓦爾人,他們是盜用了阿瓦爾這一令人害怕的名稱。據說這些假阿瓦爾人是由兩個聯合起來的部落,即瓦爾部(uar或var,阿瓦爾之名由此而得)和昆尼部(Kunni或Huni,該名暗示其匈奴起源)組成。瓦爾和昆尼兩個名字合起來就表示阿瓦爾與匈人。然而,也有人主張uars和Huni——拜占庭人由此創造了Ouarkhonitai一詞——是烏戈爾(Ogor)人的兩個部落,也就是說,按一些東方學者的說法,是回鶻人的兩個部落。但是,歷史上的回鶻是突厥種人,而歐洲的阿瓦爾人似乎是蒙古種人。此外,在阿爾伯特·赫爾曼的地圖冊中,有一張地圖上仍把瓦爾人和昆尼人與十分肯定是屬於蒙古種的柔然人等同起來。除此之外,正如米諾爾斯基指出的那樣,僅根據一則拜占庭的史料來判斷真、假阿瓦爾人未免有些不足。況且,像赫爾曼推測的那樣,如果在6世紀下半期向歐洲遷徙的那些阿瓦爾人不是柔然人,那麼,他們可能是厭噠匈奴人。可以回顧一下,厭噠人在5世紀佔有著伊犁、河中和巴克特里亞,像柔然一樣他們也屬蒙古種人,他們繼柔然之後不久,大約在565年也被同樣的敵人、即突厥人打敗(突厥人與薩珊波斯聯盟對付他們,參看第82頁),失去了原來的領地。

無論這些爭論正確與否,正是接近查士丁尼(死於565年)統治末期阿瓦爾人——希臘文是Abares,Abaroi,拉丁文是Acari,Acares——進入了歐洲,正如西摩卡塔所說的那樣,在他們前面擁擠著前進的是“昆奴格爾人和沙比爾人,以及其他匈奴部落”。拜占庭人稱為薩羅秀斯的阿蘭人國王極力與阿瓦爾人保持著友好關係。阿瓦爾人的外貌使拜占庭人想起了古代的匈人,與匈人不同的只是他們的頭髮是辮成兩根長辮子拖在後面。他們是薩滿教徒,塞俄菲拉克特斯提到一個巫師,或者稱男巫,阿瓦爾人的使者坎迪赫在受到查士丁尼接見時向他索求土地和貢賦(557年)。接著,查士丁尼派使者瓦倫丁(後來他出訪突厥)去鼓動他們的可汗與其他部落,即與昆奴格爾和沙比爾人打仗,結果這些部落都被打敗了。阿瓦爾人還打敗了庫特利格爾和烏特格爾匈奴人,兩者都是阿提拉匈奴人的後裔,他們作為遊牧民分別在亞速海西北和頓河河口附近遊牧(參看第79頁)。他們把這兩支匈奴人納入自己部落之中。由於此處談到的匈奴無疑是突厥種人,而我們談到的阿瓦爾人似乎是蒙古種人,我們又一次地看到了突厥-蒙古族兩大支中的一支是如何將另一支的代表們納入自己的帝國內。當阿瓦爾人作為拜占庭帝國的盟邦時,他們滅了這些匈奴王國。560年,他們的版圖已經從伏爾加河延伸到多瑙河河口。阿瓦爾汗把他的篷車駐紮在多瑙河北岸。他向北攻打斯拉夫各部(安特人、斯洛維尼亞人和文德人);向西進入日耳曼地區,最後在圖林的一次大戰中被克洛維的孫子、奧地利的法蘭克王希格貝特打敗(562年)。阿瓦爾人遂向黑海撤退。

其後不久(約565年),一位名叫巴顏的非常能幹的可汗登上了阿瓦爾王位;正如伯希和所解釋的那樣,巴顏一名似乎可以明確地歸屬於蒙古語名。看來,巴顏像在他之前的阿提拉和在他之後的成吉思汗一樣,與其說是一位戰略家,不如說是一位精明強幹的政治家。567年,他與倫巴德人——居住在班諾尼亞的一支日耳曼人——聯合,消滅了定居在匈牙利和特蘭西瓦尼亞的另一支日耳曼哥特人吉別達伊人。阿瓦爾人佔領了匈牙利,巴顏在古代阿提拉的都城附近建起了他的王庭。於是,在這片自古以來就被視為亞洲草原最遠的延伸地的匈牙利平原上,突厥-蒙古帝國系統又重新復活。現在阿瓦爾人的統治是從伏爾加河一直延伸到奧地利。這支從突厥軍隊追趕下逃脫的柔然部落(或者是厭噠部落)的意外成功使突厥人十分不快;因此他們就查士丁尼與阿瓦爾人之間簽訂的條約而抱怨拜占庭人。當西突厥首領達頭於575-576年間在庫車以北的裕勒都斯河上游地區接見拜占庭使臣瓦倫丁時,他為此條約嚴厲地譴責了瓦倫丁。彌南摘錄其語道:“讓那些阿瓦爾人等待我的騎兵的到來吧,我們的馬鞭一揮,就會使他們逃入地下。我們不用劍就可以消滅那個奴隸的種族;我們把他們像螞蟻一樣踩死在戰騎的鐵蹄下。”

為懲罰拜占庭人(因為他們與阿瓦爾人建立了關係),突厥人於576年派一位名叫波汗的人率領一支騎兵進入俄羅斯草原,他們與該地的烏特格爾匈奴人的末代首領阿納蓋一起,進攻拜占庭的博斯普魯斯城(或稱潘蒂卡派城),該城位於亞速海人口處,今克里米亞的刻赤附近。

582年,巴顏可汗與拜占庭人公開敵對,他奪取了薩瓦河上的橋頭堡錫爾米蒙(即米特羅維察)。在阿瓦爾人的壓力之下,一些保加爾人——明顯地是一支突厥種人,他們可能是庫特利格爾匈奴人的後裔——在比薩拉比亞和瓦拉幾亞定居下來,後來馬扎爾人的到來,又迫使他們由此遷往麥西亞,他們後來使麥西亞變成為保加利亞。在西部,巴顏(正像圖爾的格里戈利所用的蒙古稱號gaganus)約於570年恢復了他與法蘭克人的戰爭,這次他打敗了奧地利王希格貝特。接著,巴顏再次攻拜占庭帝國,佔領辛吉杜蒙(即貝爾格萊德),洗劫了麥西亞,一直打到安齊阿盧斯(布林加斯附近)。587年,他在亞德里亞堡附近被拜占庭人打敗,暫時偃旗息鼓。592年,巴顏發起新的進攻,佔領安齊阿盧斯,劫掠色雷斯,一直打到祖魯姆(即喬爾盧)。當時一位名叫普利斯卡斯的能幹的拜占庭將軍堵住了巴顏,普利斯卡斯甚至渡過了多瑙河,一直攻到巴顏帝國的腹地——匈牙利,在蒂薩河岸徹底地打敗了他,並殺死他的4個兒子(601年)。巴顏於這次災難後不久去世(602年)。

繼任的阿瓦爾可汗轉而攻擊當時處於倫巴德人勢力之下的義大利。阿瓦爾人趁倫巴德人從班諾尼亞遷往倫巴底之機佔領了班諾尼亞。610年,其可汗佔領並洗劫了弗留利。619年,他趁在色雷斯的赫拉克利龐蒂亞(即埃雷利)與拜占庭皇帝會談之際,背信棄義地襲擊拜占庭皇帝希拉剋略,隨即向君士坦丁堡進攻。襲擊和進攻都未成功。然而,波斯王庫思老二世對拜占庭的敵視使阿瓦爾人獲得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好機會,波斯與阿瓦爾人聯合圍攻君士坦丁堡,前者從小亞細亞,後者從色雷斯出兵。626年6-7月,當波斯將軍沙赫巴拉茲從小亞細亞的一端橫穿而過到達另一端,在博斯普魯斯入口處的卡爾西登紮營時,阿瓦爾可汗抵達君士坦丁堡城下。當時希拉剋略皇帝在高加索前線,他不在時君士坦丁堡由他的行政官波努斯戍守。從626年的7月31日至8月4日,阿瓦爾人對該城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這是西方文明在很長時期內面臨的最大危險。如果當時這支蒙古遊牧部落攻陷了基督教世界的都城君士坦丁堡,那麼,西方文明將會是什麼樣子呢?但是,博斯普魯斯海峽上的霸主——拜占庭艦隊阻止了波斯人與阿瓦爾人的聯合行動。拜占庭以驚人的代價打敗了阿瓦爾人的每一次進攻,阿瓦爾可汗撤圍,退回匈牙利。

這次撤兵嚴重地削弱了阿瓦爾人的威信。當遭到這一挫折的可汗去世時(630年),保加爾人——直到當時仍以同盟者身份,而不是以臣民身份幫助阿瓦爾人的一支突厥人——提出可汗位置應該轉由他們的汗庫弗拉特繼承的要求,阿瓦爾人不得不以武力鎮壓這種對霸權的要求。然而,他們被迫讓保加爾人成為今天瓦拉幾亞和巴爾于山區以北的“保加利亞”的君主,正像他們不得不讓斯拉夫人(克羅地人,等等)佔領多瑙河和薩瓦河之間的領土一樣。他們自己仍留在匈牙利平原上,直到8世紀末期。

最後對付這支蒙古部落的任務留給了查理曼。791年8月,他在第一仗中親自入侵阿瓦爾汗國,一直打到多瑙河和拉布河的合流處。795年,查理曼之子丕平得到弗留利大公伊裡克的支援,攻打阿瓦爾人的圍牆——阿瓦爾人有帶圍牆的城堡——奪取了阿瓦爾人的部分財寶,即阿瓦爾人從對拜占庭世界進行的兩個世紀的攻擊中獲得的戰利品。796年,丕平在第三仗中拆毀了他們的圍牆,拿走了其餘的財寶。阿瓦爾人的一位首領,他領有古代突厥- 蒙古族的“吐屯”稱號,在796年以前來到埃克斯-拉-夏佩勒(亞琛),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禮。799年,他起義反法蘭克人的統治,但這是最後一次鬥爭了。在他遭到懲罰之後,一位名叫佐登的阿瓦爾新首領從803年起長期屈服於法蘭克人的統治。805年,一位教名為塞俄多爾的可汗作為查理曼的屬臣統治著阿瓦爾人。

但是,在飽經災難之後,阿瓦爾人已無力使自己免受來自斯拉夫人和保加爾人的雙重壓力了。查理曼統治末期,在他的許可下,阿瓦爾人及其可汗塞俄多爾放棄了多瑙河北岸,遷往卡農圖姆和沙巴里亞之間的班諾尼亞西部。9世紀末,原阿瓦爾人的地區在兩個國家之間被瓜分了:一個是斯維雅託波爾克(死於895年)統治的斯拉夫人的帝國,稱之為大摩拉維亞國,它包括從波希米亞到班諾尼亞之間地區;另一個是保加爾人的突厥汗國,它包括匈牙利南部、瓦拉幾亞和巴爾幹山以北的保加利亞。尤其是保加利亞的烏基杜爾部(或稱烏基爾部,該部也許註定要把它的部落名給予匈牙利)佔據著喀爾巴阡山山脈以東與以南的地區。

阿瓦爾人並非沒有自己的重要的藝術,這一點已經被在匈牙利發現的考古文物所證實。它是草原藝術的一個分枝,具有彎曲的動物形體,特別是螺旋形的幾何圖案或錯綜交織的植物圖案,產生了一種固定的裝飾效果。這些物品通常是用青銅做成,像草原上傳統的裝飾品一樣,是由帶狀片、釦子、各種裝置和馬具上的裝飾物、鉤、飾針組成。注意到匈牙利的阿瓦爾人的這些遺物與在黃河河套地區、鄂爾多斯草原上發現的、屬於匈奴、柔然和突厥時期的類似的青銅器之間的緊密的連續性是特別有趣的。在有豐富遺物的匈牙利遺址中,可以提到的有凱斯特海伊、瓊尼、內麥斯沃爾吉、帕希普茲塔、瓊格拉德、森特什、舍拉吉-索姆利歐、杜納彭特勒、於勤以及小克勒什。正如南朵爾·費蒂奇發現的那樣,阿瓦爾人的藝術與米努辛斯克的西伯利亞藝術的晚期風格,即被稱為遊牧騎士風格的藝術特別相似。費蒂奇把阿瓦爾藝術風格與明曾特、費內克和普茲塔托蒂出土文物的風格進行了比較,這種比較很有啟發性。讓我們強調指出,很有可能是阿瓦爾人把馬蹬的使用傳入了歐洲。

2.保加爾人和馬扎爾人

阿瓦爾人衰落以後,在突厥-蒙古人統治下的歐洲,主角暫時是屬於保加爾人。這些保加爾人似乎屬於突厥種,與庫特利格爾匈奴有關係,7世紀的25-50年代,在保加爾人的烏基杜爾部首領庫弗拉特汗(死於642年)的統治之下,他們在高加索西北,在庫班河谷與亞速海之間的地區內建立了一個強大的王國。庫弗拉特死後,可薩人的前進把保加爾諸部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庫弗拉特的一個兒子巴顏率領,在可薩人的宗主權下繼續留在原地區內(人們認為這一支的後裔以後向北朝著卡馬河和喀山方向移動,並在那兒建起了大保加爾國,在13世紀時被成吉思汗的蒙古人滅亡。他們最近的子孫們被認為是今天的楚瓦什人)。另一部分保加爾人在庫弗拉特的另一個兒子伊斯泊利克的率領下朝西移動,於679年渡過多瑙河,定居在古代麥西亞境內。查士丁尼二世(705-711年在位)在拜占庭內戰中曾得到過伊斯泊利克的繼承者特爾維爾可汗(701-718年在位)的保護,正式承認他們佔有麥西亞。一個世紀以後,麥西亞的保加爾人在特萊茨汗(約762-764年在位)的率領下向君士坦丁堡進軍。但是,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在今布林加斯附近的安齊阿盧斯打敗了他們(762年6月30日)。811年,另一位保加爾可汗克魯姆打敗和殺死了皇帝尼塞弗留斯一世,按古代匈奴的方式,用他的頭蓋骨製作了一個飲器,然而在813年,當克魯姆包圍君士坦丁堡時,像在他之前的阿瓦爾人一樣,他失敗了。克魯姆的繼承者奧慕爾塔格汗(814-831年在位)與拜占庭人議和。9世紀中期,鮑里斯大公對宗教的皈依和保加爾人所受到的愈來愈多的斯拉夫人的影響,後來使他們從突厥民族的主體中分離出來,並與基督教的歐洲相結合。

原阿瓦爾人的疆域在9世紀末期被馬扎爾人(或者說匈牙利人)佔據了。匈牙利語並不屬於突厥-蒙古語,而是屬於芬蘭-烏戈爾語系中的鄂布·烏戈爾語族,在突厥-蒙古語系和芬蘭-烏戈爾語系之間還沒有發現最初的聯絡。然而,很可能就在這段時期,匈牙利人在政治上是由突厥貴族階級組織起來。像《世界境域志》的作者和迦爾迪齊(1084年)這樣的阿拉伯地理學家們似乎區別了(或者說是混淆了)兩個馬扎爾集團:其中的一群仍留在烏拉爾山區,今天,窩古爾人仍生活在那裡,而另一群馬扎爾人先遷到亞速海北面的列維底亞,後來又遷到阿特爾庫祖,阿特爾庫祖是處在第聶伯河下游、喀爾巴阡山脈、謝列特河、多瑙河三角洲和黑海之間的平原。在這一時期,上述的阿拉伯地理學家們(也像君士坦丁·波菲羅吉里特斯一樣)把“majghari”作為突厥人談起,無疑是因為芬蘭-烏戈爾種的這兩支已經被保加爾人組織起來:在烏拉爾山的馬扎爾人由在卡馬的保加爾人組織起來,在阿特爾庫祖的馬扎爾人由烏基杜爾人(或烏基爾人)組織起來,在9世紀時烏基杜爾人佔領了喀爾巴阡山脈的東南地區。匈牙利人一名(指馬扎爾人)可能源於9世紀下半期與他們雜居的這些烏基爾人。另一些史書把這些芬蘭-烏戈爾族的馬扎爾人與另一支突厥部落、卡巴爾人聯絡起來,卡巴爾人與可薩人有關,人們認為馬扎爾人的王室,即阿爾帕德家族是卡巴爾人派來的。在馬扎爾人中存在著烏基爾或卡巴爾的一支突厥貴族可以解釋拜占庭的備忘錄,根據這些備忘錄,在君士坦丁·波菲羅吉里特斯統治下在交換使者的時候,馬扎爾首領們總是被稱為“突厥王公們”。

大約833年,馬扎爾人生活在頓河和第聶伯河之間的列維底亞,屬突厥可薩大帝國的保護之列。近850年,或860年時,被佩切涅格突厥人趕出列維底亞,進入阿特爾庫祖。大約在880年到達多瑙河三角洲。在多瑙河的新駐地內,匈牙利人繼續是可薩突厥國的臣民(看下面),人們認為,有一位可薩可汗,以匈牙利人的宗主身份,任命卡巴爾部名叫阿爾帕德的年輕貴族作匈牙利人的大公。此後不久,拜占庭皇帝尼祿六世,由於當時正在與保加利亞大公西蒙打仗,要求匈牙利援助。於是,匈牙利人在阿爾帕德的率領下渡過多瑙河,使保加利亞處於火與劍之中。但是,保加利亞人當時向南俄草原的主人佩切涅格人求援,佩切涅格人從後方進攻匈牙利人,迫使阿爾帕德及其人民逃到特蘭西瓦亞山區避難。當時,日耳曼尼亞的國王阿爾努爾弗在與大摩拉維亞國(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匈牙利西部)的斯拉夫王斯維雅託波爾克打仗,他決定像拜占庭一樣向匈牙利人求援。阿爾帕德匆忙趕來打敗了斯維雅託波爾克,後者在戰爭中消失(895年),大摩拉維亞國崩潰,匈牙利人佔領和一直居住在以後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這一國家裡(899年)。他們的部民們由此出發去劫掠歐洲。他們入侵義大利,兵鋒遠至帕維亞(900年)。在德國,他們打敗了最後一位加洛林王朝的國王、幼童路易斯(910年)。他們對洛林(919年)發起攻擊,放火燒了帕維亞,越過阿爾卑斯山到達法蘭克王國的勃艮第和普羅旺斯(924年)。緊接著是對香巴尼地區的阿蒂尼(926年)的攻擊,掠奪了蘭斯、桑斯、貝利(93年),洗劫洛林、香巴尼、勃艮第(954年)。阿提拉時代又來到了。而且似乎沒有盡頭。最後,日耳曼王奧托一世於955年8月10日在奧格斯堡戰役中打敗他們,這次勝利結束了他們的入侵,這一次日耳曼社會拯救了歐洲。

匈牙利王瓦伊克皈依了基督教,被命名為斯提芬,這將改變匈牙利人的命運。在聖斯提芬的統治下(997-1038年在位,他先稱大公,後稱國王),匈牙利人開始了新的事業。直到當時一直威脅著歐洲的匈牙利民族將成為它的可靠的保衛者,即“基督教之盾”,使歐洲免遭亞洲蠻族的攻擊;從13世紀的蒙古人入侵到17世紀的奧斯曼人的擴張,匈牙利人的生涯是堅持不懈的英勇和光榮的十字軍軍人的生涯。

3.可薩人

在7世紀初期,俄羅斯草原西南部和達吉斯坦目睹了可薩帝國的崛起。

可薩人是一支信奉騰格里、由可汗或達幹統治的突厥民族。巴托爾德認為他們代表西突厥的一支,或者,也許更準確些,是西匈奴的一支。當他們的可汗札比爾於626年應希拉剋略的邀請在梯弗里斯會面時,他們已經是一支強大的民族,他們借4萬兵給拜占庭皇帝與波斯交戰,希拉剋略用這支援軍將薩珊波斯的亞塞拜然省夷為平地。拜占庭人與可薩人之間的這一聯盟又因多次的王室聯姻而加強。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二世在流亡期間(695-705年)逃到可薩人中避難,與可汗的一位姊妹結婚,她就是後來的塞俄多拉皇后。到君士坦丁五世時,他於732年娶可薩可汗的女兒為妻,她成為伊拉尼皇后。他們的兒子利奧四世皇帝,以其渾名可薩人利奧(775-780年在位)而為人所知。這種聯姻方式在拜占庭反對阿拉伯人的戰爭中是很有用的,當拜占庭軍隊在小亞細亞對阿拉伯人發動進攻時,可薩人在外高加索從後方攻他們(例如在764年的戰爭中)。

拜占庭宮廷對可薩人的親密態度可以從其他方面得到說明。在歐洲的突厥各族人中可薩人是文明程度最高的民族,正如回鶻是中亞突厥人中最文明的民族一樣。儘管可薩人從未採取過定居或農耕的生活方式,然而,正像上面有時候所談到的那樣,他們已經建立起一個有秩序的國家,因貿易而致富,由於與拜占庭和阿拉伯世界的接觸,他們具有相當高的文化。可薩國家最初似乎是以捷列克草原地區為中心。第一個可薩“都城”巴倫加爾,馬迦特把它確定在捷列克河南部支流蘇拉克河河源處。阿拉伯人在722至723年摧毀它後,王室駐地遷往阿拉伯人稱呼為拜達(意為白城)的城市,馬迦特企圖將該名修正為沙裡格沙爾(即突厥語黃城),或者更合適些,像米諾爾斯基認為的那樣,是沙利格·欣(即沙克新)。馬迦特將它的位置確定在以後建在伏爾加河口上的伊提爾都城的所在地。順便提一下,伊提爾只是可薩可汗們的冬駐地。在夏季,他們像其祖先匈奴人一樣在草原上來回漫遊,很可能是在庫班方向。833年,由於希望有一個不十分暴露給那些漫遊部落的司令部,他們請求拜占庭皇帝狄奧菲勒斯派工程人員幫助他們建造一座設防的都城。狄奧菲勒斯派總工程師帕特羅納斯幫助他們建起了第三個都城沙克爾,它可能位於頓河入海處,或者更有可能是在頓河大拐彎處。可薩人在克里米亞對面、塔曼半島的原法納戈里亞的廢墟上又建起了馬他喀貿易據點。

可薩帝國是一個繁榮的貿易中心。拜占庭、阿拉伯和猶太商人們成群結隊地到伊提爾和沙克爾收購從北方來的毛皮。隨著商人們的到來,基督教、伊斯蘭教和猶太教在可薩國內找到了落腳處。在851至863年年間,拜占庭派基督教教士聖西利爾到可薩人中,他受到了熱烈的歡迎。西利爾傳記上記有他與猶太教教士在可汗宴會上的論戰。在利奧六世統治期間,馬他喀成了拜占庭的一個主教區的所在地,它的建立是為了在可薩境內傳播新約。以大批阿拉伯居民為代表的伊斯蘭教從690年起也有許多皈依者,從868年起,特別是在965年以後,伊斯蘭教成為該地區的一大宗教。猶太教更受歡迎。767年,伊沙克·聖格里開始在可薩人中任牧師。馬蘇第宣稱,在哈侖·阿爾·拉施德哈里發朝的統治下(786-809年),可薩可汗和貴族都擁護猶太教。拜占庭皇帝羅馬努斯·尼卡彭努斯(919-944年)發起的對猶太人的迫害,使大批以色列難民進入可薩境內。

據說一位使用聖經中約瑟之名的可汗於948年寫信給猶太教士希斯達伊,描述了可薩境內猶太教盛行的狀況,但是,馬迦特懷疑這封著名信件的真實性,該信的時間似乎不會早於11世紀。據伊本·法德罕的記載(Risala),薩曼塔爾(在達吉斯坦內)的可汗、總督、王公和其他高階官員們都信奉猶太教。為報復伊斯蘭境內對猶太教教堂的破壞,一位可薩可汗曾拆除了一座伊斯蘭教寺院的塔尖。然而,在可薩人民中間穆斯林和基督教徒似乎超過了猶太教徒。據說大約在965年一位可汗因政治上的原因而信奉伊斯蘭教,而在1016年,塔曼半島的可汗是一位名叫“喬治·佐勒斯”的基督教徒。

可薩人9世紀在政治上走向衰落。這些信仰猶太教的文明的突厥人被他們的同族、還處於野蠻狀態的異教部落清除掉了。草原又一次處於動盪不安之中。從鹹海草原來的烏古思突厥人(拜占庭作者們稱奧佐伊人)把恩巴河地區和烏拉爾河地區的佩切涅格突厥人趕向西方。大約在850至860年間,佩切涅格人穿過屬於可薩帝國的領地,把可薩屬民馬扎爾人從亞速海北岸趕走。如我們在上文所看到的,當時馬扎爾人退到第聶伯河和多瑙河下游之間的阿特爾庫祖。不久,在889至893年間,佩切涅格人重新追逐馬格爾人,把他們從新住地趕走,他們最終在該地區內定居下來,因此,佩切涅格人佔據了位於頓河河口和摩爾達維亞之間的俄羅斯草原。可薩人只保留了頓河下游、伏爾加河下游和高加索山脈之間的地區。

基輔的羅斯王公斯維雅託斯拉於965年進攻可薩人,佔領了他們建在頓河河曲上的沙克爾都城。然而,正像巴托爾德所觀察到的那樣,可薩汗國在這次災難中倖存下來,或者說,至少它仍然保住了伏爾加河下游地區、庫班河地區和達吉斯坦草原。拜占庭皇帝巴西爾一世於1016年派出艦隊,在羅斯軍隊的支援下,攻擊最後一批可薩人。這支聯軍奪取了塔曼半島和可薩人在克里米亞的屬地。到1030年,可薩人作為一股政治勢力已經消失。然而,拜占庭人最大的失算是幫助羅斯人消滅了這些已經開化的突厥人,他們是拜占庭帝國最忠實的老同盟者。野蠻的遊牧部落取代了可薩人,奪得了黑海草原的控制權。

4.佩切涅格人和欽察人

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佩切涅格人(君士坦丁·波菲羅吉里特斯稱Patzanakitai,伊斯塔克裡稱Bachanak)是一支突厥部落;據馬迦特認為,該部落曾經是西突厥聯盟中的組成部分,但是,受到葛邏祿突厥人的驅趕,退往錫爾河下游和鹹海。他們繼續向西遷徙,在烏拉爾河(雅克河)和伏爾加河(伊提爾河)之間放牧,大約在913年(據君士坦丁·波菲羅吉里特斯),他們在可薩人和烏古思人的聯合攻擊下被逐出該地。再往西,佩切涅格人從馬扎爾人手中奪取亞速海以北的列維底亞之後,他們佔據了該地。其後不久,他們又向西推進,迫使馬扎爾人離開阿特爾庫祖,即第聶伯河和多瑙河下游之間的俄羅斯草原的西部地區。因此,大約在900年,佩切涅格人利用了在第聶伯河河口和多瑙河河口之間的牧場。934年,他們加入了匈牙利人在色雷斯對拜占庭帝國的入侵。944年,他們追隨羅斯王公伊戈爾襲擊了拜占庭本土。1026年,他們渡過多瑙河,但被能幹的康士坦丁·臺吉內斯打敗。1036年,基輔的羅斯王公雅羅斯拉夫使他們遭到一次沉重的失敗,這次失敗結束了他們對草原的統治,迫使他們再一次地把目標對準拜占庭帝國。1051年,在其野心的鼓動下和烏古思人驅趕的反作用下,他們又入侵拜占庭帝國。1064年,他們進行了一次更加深入的侵略,穿過色雷斯來到君士坦丁堡大門。對拜占庭而言,這幕劇的發生是在於以下事實,即當拜占庭帝國從歐洲的異教突厥人中徵募僱傭軍去對付亞洲的穆斯林突厥人時,這些異教突厥人的突厥親屬感往往比對巴昔留斯的忠誠更為強烈。這一點在1071年的曼吉克特戰役前夕可以看到,當時佩切涅格軍隊不再為狄根尼斯·羅曼努斯服務,而轉為阿爾普·阿爾斯蘭蘇丹效勞。在阿歷克塞·科蒙勒努斯統治期間,歐洲的佩切涅格人於1087年再次入侵色雷斯,一直抵達庫萊(在埃洛斯和君士坦丁堡之間),最後,他們在庫萊被趕跑,在戰場上拋棄了他們的首領翟爾古。阿歷克塞·科蒙勒努斯錯誤地追隨他們,於1087年秋天在錫利斯特拉被打敗。由於另一支突厥部落,即欽察人或稱波洛伏齊人的到來,拜占庭帝國才得救。欽察人是從佩切涅格人後面的俄羅斯草原而來,他們在多瑙河畔打敗了佩切涅格人。但是,當欽察遊牧部落一退回俄羅斯時,佩切涅格人在欽察人的壓力之下,於1088-1089年間再次入侵色雷斯,一直深入到亞德里亞堡以南的伊普薩拉,在伊普薩拉,阿歷克塞只得納錢讓他們撤軍。1090年,佩切涅格人與小亞細亞的塞爾柱克人聯合進攻君士坦丁堡,他們經馬裡查山谷,從亞德里亞堡來到埃洛斯,而士麥那的佔有者塞爾柱克艦隊攻打海岸地區,塞爾柱克軍隊從尼科亞威脅著尼科美底亞(伊茲米特)。

這一形勢是希拉剋略與阿瓦爾人時代的再現,但是,這一次拜占庭是在亞洲和歐洲兩面受到突厥人的攻擊:歐洲的非基督教突厥人,亞洲的穆斯林突厥人,他們因血緣紐帶而聯合起來對付拜占庭帝國。佩切涅格人冬季住在與拜占庭邊境線相對的盧累布林加茲,拜占庭的邊境線已經後退到喬爾盧。阿歷克塞·科蒙勒努斯再次向欽察人求援,欽察人在託加爾塔克和曼尼亞克的率領下從俄羅斯南下進入色雷斯,從後方攻佩切涅格人。1091年4月29日,拜占庭與欽察人的聯合軍隊在列瓦尼恩山打敗了佩切涅格軍,十分之一的佩切涅格人被殺死。佩切涅格餘部在瓦拉幾亞重新組織起來之後,到下一代又作了一次新的嘗試,1121年,他們對僅限於巴爾幹山以北的保加利亞進行了攻擊。然而,在1122年春天他們遭到約翰·科蒙勒努斯的襲擊和屠殺。

佩切涅格人把在俄羅斯草原上的地位讓給了烏古思人和欽察人。

烏古思人的亞洲後裔今天被稱為土庫曼人,阿拉伯人稱他們為古茲,他們習慣於在裡海東北部和鹹海以北遊蕩。烏古思人中的一支,即塞爾柱克人,信奉了伊斯蘭教,11世紀時到波斯去碰運氣,他們在波斯建立了以吐格利爾拜格、阿爾普·阿爾斯蘭和馬立克沙赫(參看P148)為首的突厥穆斯林大帝國。同樣是在11世紀,另一支烏古思氏族(非伊斯蘭教徒)——拜占庭歷史學家們稱之為奧佐伊人——推翻了佩切涅格人在俄羅斯草原的優勢。1054年俄國編年史用簡單的托克人(Torks)一名第一次提到這些烏古思人,他們與波洛伏齊人或飲察人出現的時間相同。拜占庭歷史學家們記載,在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十世杜卡斯統治時期,這些奧佐伊人於1065年渡過多瑙河,人數達到60萬,他們洗劫了巴爾幹半島,直到塞薩洛尼基和希臘北部,但此後不久,他們被佩切涅格人和保加爾人消滅。越過伏爾加河西岸的最後的這支烏古思部落最終被欽察人征服、消滅,或者是同化了。

在突厥語中被稱為欽察人的這支民族就是俄國人說的波洛伏齊人,拜占庭人稱科馬洛伊人,阿拉伯地理學家埃德利斯稱庫曼人,匈牙利人稱昆人。據迦爾迪齊記述,他們最初是基馬克突厥人的一部分,基馬克人住在西伯利亞,在額爾齊斯河中游沿岸,或者,像米諾爾斯基認為的那樣,可能是在鄂畢河沿岸。無論如何,基馬克人和烏古思人有密切的關係(喀什噶裡已經指出,他們與其他突厥民族的區別在於他們把首寫字母的“y”音發成“j”[dj]音)。大約在11世紀中期,欽察人從基馬克人的主體中分裂出來,朝歐洲方向出發。俄國編年史於1054年第一次提到他們出現在黑海以北草原,同時出現的還有被欽察人向前推進的烏古思人。欽察人利用了烏古思人對佩切涅格人的勝利,在一次對巴爾幹人發動的倒媚的遠征中(1065和1066年),當烏古思人被拜占庭人和保加爾人擊潰時,欽察人留在俄羅斯草原上成了唯一的主人。1120-1121年,伊本·艾西爾在提到喬治亞盟邦時曾間接地提到過他們。大約這時,被認為是從中國滿洲邊境來到烏拉爾河和伏爾加河流域的幾個蒙古部落(它們與契丹人有密切關係,在某種程度上說,它們與已經西遷的喀喇契丹人雜居)加入了欽察人的主體,他們在欽察人中可能取得了統治階級的地位和作用。然而,他們可能很快就被同化了,當他們採取突厥的生活方式時,他們與純欽察人結合了。欽察人一直是俄羅斯草原上的主人,直到成吉思汗手下的將軍們於1222年入侵為止。當時,在羅斯人的影響下某些欽察人首領開始接受了基督教。欽察人在他們被消滅後將把他們的名字留給蒙古人統治下的俄羅斯,因此,建立於該地區的成吉思汗汗國被稱為欽察汗國。

在這簡短的敘述中應該記住的是,在許多世紀中,拜占庭帝國在抵抗進攻它邊境地區的一個接一個的部落中取得的成就。從阿提拉到烏古思,所有這些未開化的突厥人和蒙古人對基督教文明來說都是比1453年危機更可怕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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