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這裡是碣石山——中原大地東方的盡頭。我是曹操，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海。

我生於內地（安徽亳州），在我們這個沒有火車飛機的時代，本來幾乎是沒有機會看到大海的。這要從七年前的那場大戰說起。

漢室衰頹，宦官外戚用事，群雄逐鹿，作為一個血性男兒，時代不允許我做一個"治世之能臣"，那我就做一回"亂世之奸雄"。這個只以能力說話的時代，我喜歡！大魚吃小魚，強者吞併弱者。我不是小魚，也不甘心做大魚，我要做最後吃掉所有大魚的漁翁。什麼袁術、張邈、呂布，還沒有翻起什麼風浪就做了我的盤中餐，真正能稱得上大魚的是袁紹，四世三公，兵多將廣，威震河北。

七年前，為了爭奪北方的絕對控制權，我們相持在官渡。一年多，雖然艱苦，最後他敗了，死了。作為勝利者，我收編了他的隊伍，佔領了他的土地。沒想到他的兩個兒子逃到了遼東，勾結烏桓。一群邊塞的野民屢次騷擾中原，侵我土地，虜我百姓。此時，我知道南方的孫權在發展壯大，敗逃的劉備也不會善罷甘休，遲早我們會再見的。為了穩定後方，此次出征遼東就成為必然。

我率領大軍一到，烏桓一觸即潰。雖然勞師遠征，卻成全了我第一次看到大海。

大約五百年前，秦始皇來過這裡；大約三百年前，漢武帝來過這裡。作為擊敗匈奴的勝利者，他們有資格在此勒石記功，舉行盛大的典禮，紀念他們的武功，這是勝利者應有的姿態。他們到來的時候，天下大定，蒙恬、霍去病等人已為君王之行掃平了道路。君王可以安坐高輦之上打著瞌睡，衣冠楚楚的文官誦讀著字斟句酌過的祭文。我不一樣：我身披鎧甲，手握戈矛，競爭者在遠方窺伺著。

灰色的天，灰色的雲在翻湧；灰色的海，灰色的浪在澎湃。碣石山靜穆在風中，帶著昔日王者的氣魄。我策馬登上山頂，海的氣息撲面而來，為了這一天，你等我很久了嗎？腳下波濤轟鳴，猩紅的戰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坐下的戰馬踏著前蹄，吸溜溜地嘶鳴。我揮舞著馬鞭，注視著大海的方向。

水波搖動，一望無際，我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去形容。如果不是那座高高的海島，我真要懷疑它是否是一個真實的存在。洪流激盪，隱隱有金鼓聲、喊殺聲、奔走聲，似乎是虎牢關前，似乎是黃河岸邊……這聲音動人心魄，有過往，也有未來。它會停息嗎？永遠不會。在轟鳴的波濤中，我已感受到將來的金戈鐵馬。秋風蕭瑟，海島上樹木蒼翠。秋天的生命也可以這麼旺盛！這些生命啊，它們日日望見日月星辰從海面上東昇西落，擁有了大海的胸襟，生命才如此旺盛吧。

今天，我生平第一次看見了大海，我為之震撼，但我又覺得不必有第二次，因為我已把它裝進我的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