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年,大宋與大遼簽訂《澶淵之盟》的澶淵之盟,在許多人眼中是造成宋遼之間和平120年的關鍵所在。其實,宋遼之間的和平與《澶淵之盟》沒有什麼必然聯絡,後者只是雙方在軍事平衡狀態下的一種妥協交易。
宋遼之間之所以進入和平120年狀態,主要是中華大地上的兩個政權的統治者進入了“盤整期”。宋朝的“以文治國”的好處使得皇帝更加篤信,只要能夠坐穩天下,拋棄燕雲十六州的區域性,換取外敵不再顛覆自己的統治後,只要給予文武、社會強力階層榮華富貴,就可以“萬壽無期”了。
同時遼國內部的盤整期也來到。遼國的“儒家化”改革非常成功,皇帝們已經不再擔心外敵,而將其目光轉向內部之前奴隸社會下的貴族勢力。
正是因為兩國都已經進入“盤整期”,統治者都把視角放在內部而非外部,所以才有了兩國百年基本和平。但在期間,遼國因為自身出於“強勢地位”和財政問題,時不時地訛詐南國宋。而宋國君臣對兩國進入“盤整期”也並非沒有意識,所以,才出現富弼以言息兩國之兵的所謂奇蹟。
對於上面的內容,我們以“重熙增幣”(慶曆增幣)作為案例詳細說明。
慶曆增幣中遼國的意圖
《澶淵之盟》中,遼宋兩國以“兄弟之國”相交;兩國以白溝河為界;宋朝每年向遼國提供十萬兩銀、絹二十萬匹;兩國開設榷場用以通商。協議簽訂後,遼宋兩國和平了37年。直到1042年這一年,遼國的肖英、劉六符奉命向宋朝問責時,事情有了變化。
遼國方面提出追討舊地、責問宋夏何以交兵、違反宋遼盟約三項問題。彼時,遼國獅子大開口,不僅要索回後周收復的關南之地,更要求將宋朝滅亡的遼國附屬國北漢的十州、四十縣也一併歸還。
宋遼雙方都有軍事強硬派,宋朝一方也有希望收回燕雲十六州的人;遼國也有希望消滅宋國的人。例如南院樞密使肖惠等人就認為:可藉助宋夏連年交戰的機會實行滅宋之戰。
但自從簽訂《澶淵之盟》後,不僅僅北宋不再將收復故土、實現真正的完整作為目標,就是遼國也在新的生活下銷蝕了往日的勇武之心。北院樞密使肖孝穆等人則認為兩國友好幾十年不宜被破壞,而且聖宗朝功臣名將大多已經去世,遼國的軍事實力未必能夠打敗宋朝。聖宗時都沒有滅宋,現在軍事名將凋零了更不可能。
對於兩種觀點,耶律宗真則聽從了劉六符地建議,以“打”為幌子,實則要錢。耶律洪基(1055-1101年在位)登基之後,為了收拾燕雲人心,以宋朝答應的增加二十萬錢絹為額度給予減賦,由此,燕雲人心向遼。
這一觀點來自陸游的《老學庵筆記》,屬於野史傳聞,有人認為並非真實。我則認為還是可信的。原因在於:當時的遼國在蕭太后、韓德讓等人力推下其“儒家化”政策已經相當成功,曾經的奴隸制“尚武”風俗已經基本消融,因為文化高低影響,北方的遼國已經日漸向南方的宋國靠攏,皇權意識與貴族之間的矛盾已經成為主體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遼國假意“打”實在就是要錢的心理是存在的。
面對遼國的“出價”,宋國派出富弼負責出使遼國進行洽談。
宋朝如何應對遼國的企圖:激進的富弼強硬對待
我們透過兩篇文章對富弼已經進行了介紹,此時正是“慶曆新政”之時,作為激進的年輕的改革者,富弼對遼國相對那時節的皇帝、權臣還是比較強硬的。
富弼和遼主間有了這樣一段對話:
富弼(簡稱弼):兩朝入主父子繼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何也?
遼興宗耶律宗真(簡稱宗真):南朝違約,塞雁門,增塘水、治城隍,藉民兵,此何意也?群臣競請舉兵,而寡人以謂不若遣使求關南故城,求而不得,舉兵未晚也。
對於這一問題詳見前文“以魚塘為兵,以大樹為將,北宋對敵戰略很奇葩”包括白洋淀在內的塘澱戰術、北宋河北路大樹禦敵,甚至地道戰等戰術,是宋朝對遼自宋太宗北伐失敗後或者使用、謀劃的戰術。對此遼國是心知肚明的,但為何在宋仁宗時期才提出來?其用心可見根本只是一種“幌子”、談判時的無關要價而已。
弼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德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之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皆為其身謀,非國計也。
國主驚曰:何謂也?
弼曰:晉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虜獲金幣,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
曰:不能。
弼曰:勝負未可知,就使其勝,所亡士馬,群臣當之歟,抑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絕,歲幣盡歸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歲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
國主大悟,首肯者久之。摘自《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百三十七
其實,富弼這段話已經說服了宗真。富弼已經深知遼國已經進入統治之道、政治制衡的盤整期,提醒耶律宗真攻打北宋,君主損失兵馬,好處卻要給手下的曾經的奴隸主。手下貴族權臣勢力越來越大,皇權何以保全?
第二天遼主的軍事威脅其實還是做買賣心態,意圖多賺些錢。遼主希望以姻親結緣,控制南國且多要彩禮,富弼則堅決反對,並以“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豈肯失祖宗故地耶?且北朝既以得地為榮,則南朝必以失地為辱矣。”對答,緊接著就拿開展理由說了,既然兄弟之國,怎麼能這樣做呢?難道您忘了澶淵之盟嗎?
至此,宗真算是同意了富弼的主張。同時,遼國也明確地知道宋國也已經進入盤整期,他們不再乎錢,而在於和平之下的自我繁榮、自我享樂。為了繁榮、享樂,他們花大錢買宗親的忠臣、買文武的忠誠、買文人的忠臣、買軍人的忠臣(軍人福利也是歷朝歷代比較高的)、買社會地痞流氓的忠誠。因此,這點兒錢他們是不在乎的。
這時,我們就要佩服富弼等人的談判能力,將額度限定在這個量級確實難得。但問題是,這點錢恐怕不夠一年宋朝君臣腐化享樂的支出。正是對錢財的過度迷信,讓宋朝君臣沒到出現問題的時候,就希望用它來解決問題。
最終,宋國多給20萬金帛,同時也對其非核心問題進行了解答。宋國向遼國多給的金帛該以什麼名義給的問題,則成了富弼關心的問題。遼國起初要求用“獻”,很顯然這是以下“貢獻”上國。富弼給予拒絕。之後,又要求稱“納”,富弼也給予拒絕。但最終,呂夷簡、宋仁宗對此表示認同。
之後,富弼回國,起草合約,兩國的一次危險動作就這麼簡單地化解了。
有人認為:重熙增幣是遼國對宋國的一次軍事訛詐。其實這就是兩國把領土問題做買賣的一次“醜劇”。雙方都已經失去進取心,都已經進入“為了政權存在,自身權力穩固而陷入內鬥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