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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漢武大帝》劇照

漢武帝對“儒術”的熱愛可能不真誠,但他變革政治的決心卻十分清楚。這自然引起了文景時代還算安穩的舊派人物反彈。竇太后的直接干預就是其例。

起因是,趙綰請“毋奏事東宮”。東宮是長樂宮,正是竇太后的居所。武帝大張旗鼓的將趙綰這樣新人引入朝廷,以更明顯和急切的方式力圖開啟變革,舊派人士,包括竇太后在內,一開始對這樣的鋒芒畢露沒有痛下殺手(竇嬰很早就得罪了竇太后,其為相竇太后並未干預),但趙綰有些不合時宜的激進建議,讓竇太后忍無可忍,大怒曰“此欲復為新垣平耶?”

這句話直接將武帝提拔的儒生與“詐騙”的新垣平視為同類,給武帝寄予厚望的改革派新勢力定了性。至於將兩件不相干的事聯絡在一起,則與當時儒術、文學、方士、辯士之間的界限說不清有關(見前文“賈誼和新垣平”一節),但更重要的,在舊派眼裡,不管是儒術還是方士、辯士、文學,都是它的對立派。

竇嬰、田蚡被免,趙綰、王臧下吏自殺,已開始的“明堂事”及各種新專案停廢,趙綰的老師申公免歸。武帝近兩年的努力瞬間歸零。而史書中說“趙綰、王臧以文學獲罪,竇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更說明“文學”、“儒者”在當時很多人眼裡是一件事。

竇太后雷霆之怒後,“無文學而恭謹無與比”的萬石君石奮,及他的兒子石建、石慶取而代之,成了武帝身邊的人。石建極為謹慎,“至廷見,如不能言者”,石慶則“諸子中最為簡易”,據此可知,石氏父子與文景時代簡易純樸的政治價值觀相符。

武帝所以親石氏,顯然與竇太后有關,可能是武帝屈從竇太后的權宜之計。石氏的謹慎躬行,在當時正是功臣資歷與“文學”浮詞的中間者,可為二派(堅持傳統的竇太后,希望革新的漢武帝)所接受。在竇太后的高壓面前,武帝退而求其次,親信石氏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緊接著,許昌便成為丞相。許昌者,高祖功臣許盎之孫,高祖功臣集團之人,而擔任丞相,明顯也出於竇太后的意思。正如一年前(建元元年,前140年)的夏六月,按照武帝的意思,免衛綰而重用竇嬰、田蚡一樣。

衛綰者,按前文(參“雅向儒術和方好文詞”一節)已提到的說法,雖非高祖功臣集團,卻為人謹慎、敦厚而無可言者(與萬石君父子很像),在武帝眼裡沒什麼可取之處(由此可知,武帝對於石氏父子恐怕也是不滿意的)。

衛綰在董仲舒對策之後,也激情了一把,奏議“所舉賢良,或治申、韓、蘇、張之言亂國政者,請皆罷”,似乎是呼應董仲舒所謂“推明儒術,罷黜百家”之旨,實際上只是針對“舉賢良”這一具體事而言,意思是,董仲舒既建議多推舉賢良到朝廷,武帝對這件事又十分熱心,那麼所推舉的人諸如申韓蘇張這些戰國末年、嬴秦數代所尊崇的學問,都應不在推舉之列——實際上還是保守,衛綰更具體和縮小了舉賢良的範圍,把武帝乃至整個漢時人都最不喜歡的那批人排除在外而已,這樣的建議武帝怎麼可能不同意?其實對武帝與董仲舒所心想的事業關係不大,真是謹慎至極啊!

即便如此,武帝一得到機會,便免去了衛綰的相位。此時,先是有與衛綰相近的石氏父子在身邊,接著又以許昌為丞相。比起沒有重用“儒生”之前,一個根正苗紅的“高祖功臣集團”的人重掌相權,甚至是更大的“倒退”。

漢武帝直接用儒生掌權的策略既然行不通,他的應對策略,便是選擇一條中間路線儲備力量。這就是不斷吸納“文學”到身邊,置五經博士(建元五年,前136年)——博士並非治理集團中人,董仲舒對策之前即為博士,這是高祖功臣集團、“無為而治”派把握沒那麼窒息的一塊地方。

而表面上,這些“文學”也是以皇帝“弄臣”的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以俳優蓄之”、“雖數賞賜,終不以任事”,打消了對新興勢力進入政壇特別敏感的舊派人士的疑慮。

這些“文學”的最大作用,是皇帝的私人顧問,不太涉及外朝公共權力的分爭。比如武帝讓吾丘壽王設計搞上林苑(皇帝的私人愛好),東方朔進諫(勸諫皇帝的私人行為);好田獵被司馬相如勸諫(勸諫皇帝的私人行為)……這還是有掩人耳目的嫌疑,避免像賈誼一樣被大臣指摘。

但隨著竇太后的去世,武帝對於朝政的深入,“文學集團”意外的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價值和作用。即“並在左右,每令與大臣辨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屈焉”——他們並非公共權力領域的入侵者、搶食者,而只是皇帝的私人顧問,但又完全代表了皇帝的意志,按照皇帝的想法與外庭大臣駁難,以此而貫徹皇帝的主張。這既避免了賈誼、董仲舒、竇嬰、田蚡、趙綰、王臧、申公的悲劇,又達到了牽制高祖功臣集團、“無為而治”派大臣的效果。真是武帝的獨特發明,一改文帝、景帝屈服於政治傳統的弱勢。

武帝這一獨特發明和意外收穫,讓他一發而不可收。“文學”不僅在與高祖功臣集團、“無為而治”派的對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且在後來“儒術”掌權、武帝革新全面鋪開後,依舊發揮了此項作用,成為了代表武帝意志牽制外朝公共權力的一股力量。元朔五年(前124年)公孫弘為丞相,“每朝覲奏事,因言國家便宜,上亦使左右文學之臣與之論難”,可見,“文學”成了確保武帝意志傳達到公共權力領域、實現君主獨裁的工具;而即便是作為儒家的公孫弘為相,“文學”也與之辯難,更說明了武帝並非真正信仰儒家。

此外,“文學”除了身為武帝獨立於公權力之外“專屬”權力工具,同時還涉及了很多“政事”,以一個比較奇怪的角色參與了國家治理。比如,司馬相如參與了處理西南夷的大事,不但參與政策方針制定,而且作為特派員出使解決問題。東方朔指斥董偃靡麗不法,雖偏向於私事,顯然也關乎朝政倫理。嚴助出使南粵。此後,朱買臣做到了丞相長史,司馬相如去世前勸漢武帝封泰山,封禪後東方朔諫求仙事……

總之,建元六年(前135年)之前,武帝身邊的“文學”最早作為新舊派系之爭的緩衝地帶,避免刺激竇太后或其他大臣,以武帝私人癖好蓄養之,掩人耳目,實際卻充當武帝的代言人傳達皇帝意見;建元六年之後到元朔五年(前124年)公孫弘為丞相之前,“文學”不但是武帝的代言人,而且參與政事,以正式的公家身份解決武帝朝的具體政治問題,特別以外交、風俗為主;但“文學”始終是作為武帝的私人力量獨立於公共權力(朝廷)之外,助力武帝的意志居於絕對統治地位,這似乎是建元時代武帝不得已的中間路線獲得良好效果之後,武帝有意一直如此堅持導致的。

“文學”的崛起也並非單一的,特別是參與外朝政事,其實與竇太后去世之後,武帝再次永珍更新,新興勢力全面登臺有關。建元六年(前135年)五月,竇太后駕崩,次月,丞相許昌就被免,以田蚡為丞相。接著,元光元年(前134年),令郡國舉孝廉,“從董仲舒之言也”。元光二年(前133年),李少君出現了,神仙方士之類的事一發不可收拾;謬忌奏祠太一(與文帝時五帝五彩之類的相近)。元光五年(前130年),河間獻王獻雅樂,公孫弘對策,轅固徵賢良……新興勢力,包括儒生、方士立刻活躍起來;武帝“俳優蓄之”的“文學”們當然也迎來了大有可為的時代。

因此,如果將嚴助、司馬相如、東方朔、朱買臣、吾丘壽王等簡單的看作“文學弄臣”,顯然不合適,彼輩不僅是武帝扶植“儒術”取代高祖功臣集團和“無為主義”政治風俗,在最艱難階段推進武帝意志的改革派先鋒,更是確保武帝意志凌駕於一切政治派別,掌控包括儒家集團在內的公共權力的工具。可以說,此輩“文學”經歷了文景之後武帝擺脫傳統束縛確立個人權威的全部過程,為漢武帝獨裁併開化創新立下了汗馬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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