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7年，元朝的第二任皇帝元成宗駕崩了。

皇位懸而未定。

憑我們對蒙元傳統的了解，又一場皇位爭奪戰在所難免了。

這一次，焦點集中到了元成宗的兩個侄子身上。他們本是一對親兄弟，但是在皇位面前，他們被推向了彼此的對立面。

不過，就在兄弟二人互生嫌隙，幾乎要兵戈相向之際，事情發生了逆轉，雙方陣營出現了感人的一幕——弟弟讓哥哥當皇帝，哥哥讓弟弟當繼承人。而這對兄弟就是元朝的第三任和第四任皇帝——元武宗和元仁宗。

這兩位皇帝之間，究竟發生過怎樣的愛恨情仇？最後又是如何化干戈為玉帛的？

成宗駕崩，皇位空懸

1307年正月初八，元成宗駕崩於大都。他唯一的兒子已經去世，皇位出現空缺。按照蒙古舊制，這種情況下，暫由皇后攝政，等待忽裡臺大會，另選新君。

選誰接班？此時高層出現了分歧。

皇后想擁立成宗的堂弟——安西王阿難答。

右丞相哈剌哈孫表面上支援皇后，但實際上他想擁立成宗的兩個侄子——海山兄弟。這兄弟倆，哥哥海山是軍事家，鎮守漠北多年，立下赫赫戰功，在朝野頗負威望；而弟弟壽山（後譯為梵語愛育黎拔力八達）稱得上儒學家，他“天性慈孝，聰明恭儉，通達儒術，妙悟釋典”，身邊籠絡了一眾名儒，和母親一起出居懷州（今河南沁陽）。總之，這一文一武兩兄弟，都挺優秀。所以，成宗一死，右丞相一邊稱病不出，一邊祕密派人通知他們回朝奪權。

對於突如其來的皇位誘惑，兄弟倆起初都有些猶豫。老大想著再觀察一下局勢。老二也不想冒進。不過最後還是老二先行動了。

當時謀士李孟勸說老二：“支子不嗣（指阿難答屬於支系），世祖之典訓也。今宮車晏駕，大太子遠在萬里，宗廟社稷危疑之秋，殿下當奉大母，急還宮庭，以折奸謀、固人心。不然，國家安危，未可保也。”之後，又擺出利害：“邪謀得成，以一紙書召還，則殿下母子且不自保，豈暇論宗族乎！”經過這麼一番勸說，弟弟決定帶著母親一起回都。

手足之戰，一觸即發

當他們來到大都時，距離成宗去世已經一個多月了。但弟弟只是每日痛哭盡哀，卻不急於謀劃，表示要等哥哥來了一起行動。

李孟等人紛紛勸他先下手為強，一旦錯過機會，即使海山來了也沒有用了！

此外，事件發起者右丞相哈剌哈孫也來催促，說皇后三月三就要臨朝稱制了，而“懷寧王（即為海山）遠，不能猝至，恐變生不測，當先事而發”。

於是，三月二日，在皇后一黨起事的前一天，弟弟終於決定先行動，以“數十扈從”發動政變，在右丞相的配合下，成功控制了朝堂。緊接著是一場大清洗，皇后一黨被全部清除。

皇后一黨被趕下來了，新的問題又產生了：哥哥和弟弟，誰來當皇帝？

有人擁立弟弟。弟弟表態說：“王何為出此言也！彼惡人潛結宮壼，構亂我家，故誅之，豈欲作威覬望神器耶？懷寧王吾兄也，正位為宜。”

但這時，老母親做了一件攪局的事：她讓陰陽家推算兩個兒子誰適合立為皇帝，拿到的答案是：“重光大荒落有災，旃蒙作噩長久。”“重光”是老大的生年，“旃蒙”是老二的生年，意思就是，老大繼位將難以長久，而老二繼位則會大吉大利。然後，母親派人帶著這一卦給漠北的老大看，暗示他放棄皇位。

老大扎心了。他原本以為母親和弟弟控制局面後，會主動迎接自己回京繼位。豈料母親竟然用這種方式來搪塞打發自己。老大很生氣，決定親率三萬大軍，分三道南下。

一場兄弟大戰，一觸即發！

武鬥之前，溝通先行

關鍵時刻，海山派出了一個人---康裡脫脫。此人是海山身邊的重臣，一直跟隨他駐守漠北。

海山收到母親的書信時，憤怒至極，對脫脫說：“我捍衛邊疆，勤勞十年，兄弟中我又居長位，理所當然由我承繼皇位，今太后信天命之說。然而天道如何，誰能預知？如果我即位後，一切措施能上合天意，下合民心，雖在位一日則足以垂名萬年，何必信陰陽之言而有違祖宗之託付！這一定是近來一些執政大臣，擅權專殺，怕我即位後治他們的罪，故陰謀動搖國家根本。”於是他一邊組織軍隊，一邊派脫脫去京師查探情況。

脫脫奉命立即起程，趕到大都後，先去拜見了海山的母親，並且開門見山告訴對方：海山對你們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很生氣。他手握大軍，做事原則是能動手就絕不吵吵。所以你們看著辦吧。

剛剛結束完一場宮廷政變的壽山母子倆以及他們周圍的一眾大臣都是非常成熟的政客，明白一旦動起手來就是兩敗俱傷。到時候辛苦得來的皇位極有可能拱手讓人。於是乎老母親這邊痛罵算卦的離間她們母子，大臣們表示擁戴海山，絕無二心。隨後，壽山和母親屏退左右，和脫脫又進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現在看來，無非是達成了妥協。

立下承諾，皇帝輪流做

1307年五月二十一日，哥哥海山即位於上都，是為元武宗。

元武宗即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弟弟為皇太弟，相約兄終弟及，叔侄相傳。

四年後，元武宗病故，享年31歲。按照武宗“兄終弟及”的承諾，弟弟順利繼承皇位，是為元仁宗。儘管後來，所謂的“叔侄相傳”並沒有延續下去，但這段兄弟相讓的故事，還是成就了蒙元歷史上的一段美談。

可能因為已經見多了皇權鬥爭的血腥殘酷，所以當類似這種溫和的解決方案呈現在眼前時，我們竟然有一點不習慣。

但是，換個角度想——連皇位都可能商量著坐，還有什麼衝突是一定要靠“暴力”來解決的呢？普通人家的是是非非，雖然無法與古代皇家相提並論。但至少有一個解決問題的底層邏輯是可以借鑑的：能吵吵就別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