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崛起 爭雄世界——法蘭西】
法國，位於歐洲大陸的西南端，東、西兩面分別瀕臨著地中海和大西洋，本土面積55萬平方公里，在歐洲已算是個大國了。
歷史上就民族成分來源論，法蘭西民族在歐洲所有民族都是名列前茅的。來源極為複雜多樣化的民族構成，綿延千年的歷史文化沉澱，多種文明要素的撞擊融合，締造出了多彩多姿的法蘭西文明，這也是法國在崛起道路上命運多舛的根本原因，更是那些歷史上推動它不斷進步的內心豐富、思維敏銳的法蘭西傑出人物能燦若星河的深厚土壤。
從聖女貞德到路易十四，從拿破崙到戴高樂，從伏爾泰到雨果，從莫奈到柯羅，從笛卡爾到孟德斯鳩，法蘭西這個民族的命運就是與優秀兒女們的偉大經歷密不可分的，不得不用“奇蹟”來形容。
一 民族源起
位於歐洲西北部，被大西洋、萊茵河、阿爾卑斯山、地中海、比利牛斯山所限定的“法蘭西空間”，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歷史悠久。這裡很早就有居民，史前時代的古人類、古文化遺址幾乎觸目皆是，皮埃爾·米蓋爾在其所著的《法國史》中自豪地說：“法國全國就是個博物館。”這在歐洲大陸都是少見的。
圖：法國地圖
“高盧人”是法國人承認的共同祖先，它是古羅馬帝國凱撒征服後的稱謂，希臘人則稱之為“凱爾特人”。其實，凱爾特人和日爾曼人、斯拉夫人是歐洲三大古老民族，今天歐洲所有民族都是從中演化、分解和融合出來的。和日爾曼民族並不完全等同於德意志民族、斯拉夫民族未必就是俄羅斯族一樣，“高盧人”僅是今天法蘭西民族的一個源起，只不過它是所能追蹤和確認的最早之一罷了。因此，“高盧”就成了法國的第一個稱謂，雖然到公元前1世紀羅馬人征服這裡時，它還根本沒有任何的國家形態，不過是鬆散的部落結構和大致的地理名詞。
歷史上的高盧人，性格輕浮浪漫、但又好勇鬥狠，卻沒有什麼腦子，極易見利忘義而被人利用。“誰想找到盲目的勇敢和廉價的鮮血，只要收買高盧人就行了”，這是他們雖然勇猛善戰但卻被凱撒很快征服的原因。從此，“獨立的高盧”變成了“羅馬的高盧”，它結束了“人皆可主”的無序狀態，成為羅馬重要的行省，開始了長達500年的羅馬化時期，直到公元476年西羅馬帝國的滅亡。
這一時期，是法國曆史上民族融合、文化形成的最重要時刻，可以算是關鍵轉折點。此時，古希臘羅馬文明、基督教文明以及日耳曼蠻族文明先後衝進“法蘭西空間”，和本土的高盧文化融匯貫通，最終形成了光輝燦爛的法蘭西文明。
二 蠻族的王朝 黑暗的混亂
西羅馬帝國的毀滅，肇因是更為野蠻的匈人對它北、東部邊境外日耳曼蠻族的衝擊和擠壓，導致蠻族不斷湧進西羅馬帝國。當然，這種變化不是一蹴而至的，經歷了百多年。就是匈人本身在其偉大君王、“上帝之鞭”阿提拉時期，也曾大肆柔蹂躪和洗劫了東、西羅馬帝國，僅是過於簡陋的社會結構和治理模式，讓羅馬人多苟延殘喘了幾十年。
圖：日耳曼蠻族也先後來到了高盧，撒克遜人、哥特人、汪達爾人、阿蘭人、勃艮第人、法蘭克人、阿勒曼尼人、蘇維匯人等日耳曼諸部落輪流地粉墨登場於“法蘭西空間”。法國人對這段黑暗的歷史多不願觸及，劍橋版的《簡明法國史》對9世紀前的內容根本不提，非常吝嗇筆墨。
從公元481年到公元987年的500年間，由蠻族法蘭克人建立的墨洛溫王朝（481年—751年）和加洛林王朝（751年—987年）先後統治著這片土地。對以前直接繼承了古羅馬先進文明的高盧人而言，這段歷史充滿了無休止的征戰、血腥殘暴的殺戮，和中國歷史上混亂的“五胡亂華”的兩晉南北朝、十六國差不多，只是當時法蘭西的苦難時間更長而已。
三 又一個500年的歷史鍛造
公元987年，加洛林王朝最後位國王路易五世死去，因為他沒有後代，享有盛譽的法蘭西公爵于格被教俗兩眾貴族推舉為國王，這是“卡佩”王朝的開始，真正接近於近現代法國疆域概念的“法國”開始有了雛形。
從十世紀末到十五世紀中葉，可以算是法國中世紀的歷史，又一個500年的歷史輪迴出現了。它是法蘭西國家從分裂走向統一的開始，也是民族國家觀念形成的另一個關鍵節點。在1302前的法國，是封建割據君主制，名義上的國王、眾多諸侯領主們形成了鬆散的契約義務關係，這僅比蠻族時期更為碎片化的結構略有進步而已。
圖：法國中世紀女性生活油畫圖片
卡佩王朝初期的管轄面積是僅有2萬平方公里的法蘭西島，但名義上卻有45萬平方公里，除了些偏遠地區，現代法國的疆域已漸漸出來了。說它名義上，是因為雖奉卡佩王朝為宗主、卻存在著一系列實際享有獨立地位的大封建主，如佛蘭德爾、諾曼底、布列塔尼、安茹、勃艮第、圖盧茲、香檳等，他們的財力、威望、影響都遠在那個小小君王之上。從這個意義上講，卡佩王朝的國王不過是出身高貴的“共主”而已，是各大領主矛盾平衡的產物，和中國周朝的中後期很類似。
它前期的國王有多冏迫呢？據歷史記載國王及隨從甚至為了生活去打家劫舍，原因是他們乃“三無君王”，無固定居所、固定收入和無常設機構。大大小小的封建領主們樂見到自己的“國王”徒有虛名，這樣就威脅不到自己的利益。和中國大一統皇帝所擁有的無上權力財富比，卡佩王朝的國王生存境遇就難以想象了，難怪在古代中國人人做夢都想當皇帝。歐洲各國在中世紀的情況大多如此，這是它們後來成為近現代民主發源地的歷史原因。
經過100多年的勵精圖治，到了路易六世（1108年—1137年）、路易七世（1137年—1180年）時，基本結束了“三無”狀態，確立了長子繼承製、定都了巴黎，王國才算有了點樣子。卡佩王朝前期皇權那麼弱，卻沒被推翻的原因除了各大領主勢均力敵外，還在於它的君王血統高貴，不僅是查理曼具體而微的繼承人，因而擁有“加冕權”，也就是《聖經》中以色列諸王的嫡親苗裔。這讓其成為無形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擁有了超自然的神聖象徵。
路易七世和其後的幾位國王菲利浦二世、路易八時、路易九世、菲利浦四世等都是法國曆史上偉大的君王，他們利用離間強敵內部團結、聯姻契約、購買吞併、合約交換、欺騙威脅和發動戰爭等綜合手段，將安茹、諾曼底、普瓦圖、布列塔尼、圖盧茲等收歸囊中。最強盜的是菲利浦四世用罰沒、驅逐等手段將境內富裕的猶太家族和倫巴德銀行家們洗劫一空，還對因十字軍東征而暴富的聖殿騎士團施以同樣辦法，卡佩王室的財富驟然大增了。
圖：英法“百年戰爭”
菲利浦四世以後的一百多年，是英法“百年戰爭”（1337年—1453年）時期，最後以法國的徹底勝利而結束，英國在歐洲大陸的領土基本丟失殆盡，法國國家統一的最大外來障礙消失了。當然，海外領地要到殖民時期開始後才確立的。
但是，國內的大封建領主們還未能完全掃平，這個任務由號稱“領土聚合者”路易十一來完成。在他手上，法國先後收回了勃艮第、皮卡迪爾、普羅旺斯、阿朗鬆等公爵領地，幾乎勾勒出現在法國的輪廓了。考慮到法國領土的廣大、宗教信仰和文化的多樣性、民族的極端不團結，它能在歐洲諸大國中比德意志、義大利和俄羅斯早幾百年完成統一，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四 法國王權的確立
歐洲的歷史，普遍是從中世紀前“基督教國度”的政治一統性，再到中世紀時“多元性”的演化，教會神權帝國分裂成諸多民族國家雛形。中世紀後反了過來，是這種“多樣性”再度向“一統性”方向轉移，權力逐漸集中於王權手上，民族國家漸次定形。法國也不例外，它是最早完成這一過程的歐洲大國。此時，“莫斯科公國”才剛剛出現不久，俄羅斯還僅是個藍圖，而德意志仍在日耳曼的碎片海洋中沉浮。
對衝破中世紀秩序的主權國家來說，對上要掙脫教會帝國的枷鎖，對下要削弱滅除封建主的權力。在中世紀的權力結構下，教會和世俗政權間的雖也有矛盾，但以互吹合作為主。隨著民族國家的出現，雙方矛盾勢必激化；法國在反教會上表現的最為激烈，原因是要不要對教士徵稅。菲利浦四世是直接下令向法國教士徵收什一稅，這招至教廷的強烈抵制。其後，他索性將教皇卜尼法斯八世囚禁，在卜尼法斯八世死後，1305年在法王巨大壓力下，波爾多主教被任命為新教皇，也就是克勒芒五世。1309年，唯法王之命是從的克勒芒五世將教廷遷往法國南部的阿維農，前後長達70年，史稱“阿維農之囚”。此後，教廷權威大幅衰敗，再也無力和世俗國家政權相對抗了。
圖：宗教與民族
在與教廷的鬥爭最激烈時，菲利浦四世於1302年在巴黎召開由神職人員、世俗貴族和富裕市民為代表的國務會，這是歷史上有名的“三級會議”的源起，也是法國由割據狀態轉向等級君主集權的標誌。當然，反世俗“絕對主義”王權的反抗從未停止過，從15世紀到17世紀間先後出現英法百年戰爭、宗教戰爭和福隆德運動期間等三次王權斷裂和反彈，其表現形式為割據、分裂和無政府狀態對王權集中的打斷，以及隨後對王權集權化的更激烈反彈，直到堅硬無比的王權獨裁的固化形成。
到了1661年法王路易十四登上歷史舞臺後，在其統治的54年中，這種王權達到了頂峰，他竟然未任命一名首相，完全是乾綱獨斷。為了對內集權的需要，就要靠不斷戰爭來累積赫赫名聲，路易十四在位期間法國竟然有31年處於和他國交戰的狀態下。
五 思想啟蒙運動和法國大革命
窮兵黷武的結果必然是貧富懸殊和民不聊生，雖然在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後，法國波旁王朝又繼續紙醉金迷了70年，但法國社會已坐著火山口上了。到了1789年法國大革命驟然爆發，一時間人頭滾滾、地動山搖。
在此之前的百多年間，以“理性”為特徵的思想啟蒙運動席捲了法蘭西大地，它是一場觸及法國人靈魂的思想大解放。蒙德斯鳩、狄德羅、盧梭、伏爾泰等為代表的啟蒙思想家、文學家提倡的革命為法國大革命的到來做好了思想準備。但他們的本意是“理性”，是成熟的漸進變革，但群眾運動起來後就由不得他們了，這也是這些啟蒙家們絕對未想到的。
圖：法國大革命
法國大革命和同時期的英國工業革命都是近代對人類社會影響巨大的事件，被稱為“雙元革命”。前者無疑更為重要，說近現代自由、民主、人權的起源是法蘭西大地一點也不為過。其後，在世界各地的各個角落人們所做的事，不過是法國資產階級革命家所創始的事，美國的歷史程序就深受法國大革命影響。法國人民為人類進步所做出的貢獻和付出的代價，都是此前未曾有過的。當然，它的暴力、血腥程度也令人髮指。
它是1789年7月14日爆發的，標誌是巴黎人民攻佔巴士底獄，導火索是前一年全國因天時造成農業顆粒無收、大饑荒遍及法蘭西大地，而法王路易十六卻還要通過“三級會議”強制徵稅。和國王教士的第一等級、貴族的第二等級不同，占人口大多數的資產者、農民和無產階級都受到嚴酷盤剝，怒火瀰漫於整個第三等級，革命就不可避免了。
大革命推翻了統治長達幾個世紀的波旁王朝統治，打敗了國外干涉軍，建立了法蘭西第一共和國，並於1793年1月21日處死了法王路易十六。但雅各賓派過激的恐怖專政，導致內部空前爭鬥，馬拉被暗殺，羅伯斯庇爾出任國民公會主席。但1794年7月27日的熱月政變，卻又鎮壓了羅伯斯庇爾等人，維護了共和政體。
六 拿破崙的崛起和第一帝國的興亡
法國大革命引起歐洲君主制國家的仇恨和恐慌，以英國為首先後組織了六次反法同盟，企圖用戰爭來阻止大革命影響的擴散和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反應。這最終摧毀了不可一世的拿破崙帝國，法國在歐洲的權力迅速坍塌了。
拿破崙是1799年“霧月政變”後登上歷史舞臺的，他靠著手中的軍隊攫取了政權。登位之初，他曾向英、奧、俄提出和平，但遭到無情拒絕。因此，拿破崙憑藉著出眾的軍事才能，經過5年的浴血奮戰，確立了Continental霸權，1804年他正式稱帝。到了1806年時，他已建立了一個疆域空前的大帝國。但拿破崙心太大了，他想凌駕於歐洲各國君主之上，重溫往昔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舊夢，以一國之力行稱霸世界的企圖，是絕難長久的。
圖：拿破崙在埃伯斯多夫多瑙河畔的橋
法國的崛起打破了歐洲的勢均，除了讓英國驚恐不已外，也讓俄羅斯、奧地利等加入到反法聯盟中去了。雖然接下來幾年間，拿破崙依然軍鋒甚銳，幾乎橫掃歐洲大陸，但經過1813年和1814年的多次血戰，拿破崙帝國最終還是被“群毆”到土崩瓦解了。他的慘敗原因在於多次能見好就收時過於貪心，不懂以外交等手段合縱連橫，純粹幻想用武力征服所有敵人，終至引發“眾怒”而敗北。
七 三十年退縮和普法戰爭
拿破崙帝國瓦解後，法國實力大損，靠著反法聯盟刺刀才得以復辟的波旁王朝，自然對外腰桿子不硬了。1814年路易十四的回國登基，意味著大革命的徹底結束，法國君主制又捲土重來了。
波旁王朝在大革命中受到重創，復辟後當然要瘋狂報復，這導致繼路易十四登基的查理十世統治極不穩固，1830年7月發生了“七月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七月王朝”誕生了。它的處境雖好過前朝，但和拿破崙帝國時期還是相差甚遠，仍是收縮期，直到1848年“二月革命”，共和制再度在法蘭西勝利了。
圖：“二月革命”
但一人一票制的鬧劇，讓系列民主實驗慘敗，路易·波拿巴最後攫取了權力，並於1852年稱帝，建立法蘭西第二帝國，他就是拿破崙三世。法國在他手上，進入了難得的相對穩定期。當然，這期間參與的英法對華第二次鴉片戰爭、對俄克里木戰爭、佔領阿爾及利亞全境、幫助義大利解放的對奧戰爭等並非一無所獲，但也付出了不小代價，純粹是意義不大的虛擲實力。
此時，普魯士開始崛起，拉開了德意志統一的大幕，這是多災多難的德意志歷史的必然，絕對無法阻擋。歐洲的英、俄、奧等大國雖也不樂見德國統一，但法國表現得最為粗魯和不智。在普魯士“鐵血宰相”俾斯麥的高超外交手腕下，拿破崙三世被孤立了。在決定國運的普法戰爭中，法蘭西第二帝國慘敗，丟掉了阿爾薩斯和洛林不說，還有150萬士兵的陣亡和鉅額的戰爭賠款。在它的廢墟上德意志完成了統一大業，成為了Continental最凶狠的強國了。
八 後記
此後，在第一、二次世界大戰中，實力已遜色很多、根本不是德國對手的法國，僅因為加入了正確陣營而都成了戰勝國，但整個國家遭到嚴重破壞。戰後雖在美國“馬歇爾計劃”的援助下，法國重建了國家、經濟也再度發展起來，但大國時代已決絕地離它遠去了。
此時的法國國家，表面上尚有戴高樂的法蘭西夢想，卻在很短時間內迅速論為二流國家的地位。越南奠邊府戰役的慘敗吹響了法蘭西大國夢破碎的號角，接著阿爾及利亞等亞非殖民地的紛紛獨立，曾經不可一世的法蘭西低下了高昂的頭。
法國的歷史無疑是精彩紛呈的，但又過於深厚龐雜了，讓人有霧裡看花的感覺。在歷史學家看來，要真正理解法國就要超乎其外、入之其中，正如布羅代爾在《法蘭西的特性》中曾引用夏爾·貝居伊的名言：“觀察法國，就要置身法國之外。”
讀者們有機會去高盧故地的“法蘭西空間”親自體驗了。在那裡，無論是古羅馬的遺蹟、高盧的流韻，還是凡爾賽宮的珍寶、盧浮宮的繪畫，或者香檳區的白蘭地、格拉斯的香水，也可是地中海沿岸的沙灘、阿爾卑斯山的白雪.....你一定能找到自己心目中的真實法蘭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