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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著名作家孫犁曾任教於河北省安新縣(今屬河北雄安新區)同口鎮的高階小學。1947年,孫犁寫了一篇散文,題目是《一別十年同口鎮》,回憶了他在同口鎮教書時的一些見聞,其中有這樣一段話:

過去,我雖然是本村高階小學的教員,但也沒有身份去到陳調元大軍閥的公館觀光,只在黃昏野外散步的時候,看著那青磚紅牆,使我想起了北平的景山前街。那是一座皇宮,至少是一座王爺府。他竟從那遠遠的地方,引來電流,使全宅院通宵火亮,對於那在昏暗的小屋子裡生活的人民是一種威脅、一種鎮壓。

孫犁所說的“陳調元大軍閥的公館”,現在是同口鎮一處著名的旅遊景觀,即已被列為河北省文物保護單位的“陳調元莊園”。陳調元,字雪暄,又作雪軒,是民國時期的一位大人物,曾任徐海鎮守使、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七軍軍長兼安徽省政府主席、軍事參議院院長,陸軍一級上將。

“臨城劫車案”大出風頭

陳調元(1886-1943),出生於安新縣同口鎮的一個貧民家庭,父親早亡,靠母親和妹妹織蓆的收入,入私塾讀書。他發憤苦讀,沒幾年便文理粗通。後來,他棄文學武,考入袁世凱在保定開辦的參謀學堂。畢業後,到湖北武昌陸軍第二中學堂任地理教官。在他的學生當中,有兩個日後名震天下的人物,一個是何應欽,另一個是唐生智。1913年,馮國璋任江蘇督軍,陳調元在其手下任憲兵司令。馮國璋任代理大總統後,陳調元升任中央陸軍第七十四混成旅旅長,後任徐海鎮守使,坐鎮徐州。

陳調元

陳調元平生最為得意、使他聲名鵲起的一件事,就是在“臨城劫車案”中的出色表現。1923年5月6日凌晨2時30分,山東巨匪孫美瑤在津浦鐵路臨城(今山東省薛城)段搶劫了一列火車,車上中外旅客數百人被擄去,這就是震驚中外的“臨城劫車案”。臨城劫車的訊息傳到北京後,駐北京外國公使團在一個月中連續召開了10多次聯席會議,向北京政府發出抗議照會,要求限期營救人質、對死亡外國人從優撫卹等。5月7日、8日,駐紮在上海的多國軍艦紛紛起航前往南京,聲稱“必要時即行登陸”。

面對列強施壓的嚴峻形勢,時任國務總理張紹曾命令山東督軍田中玉迅速解決此事。田中玉與孫美瑤多次談判都未能達成目的。6月2日,陳調元主動請纓,赤手空拳赴匪窩談判,當天就帶回了4名外國人質和4名中國人質。陳調元靠著滿口的江湖義氣,與孫美瑤鬥智鬥勇,使得200餘名中外人質最終全部獲釋,孫美瑤被收編為政府軍的營長。此案讓陳調元名聲大噪,被人稱為“治匪能手”“黃天霸式的英雄”。8月30日,北京政府委派陳調元為皖、蘇、魯、豫四省剿匪總司令,使其成為江蘇軍隊中的實力派,也為日後登上全國政治舞臺打下了基礎。

左右逢源的“不倒翁”

1927年,面對北伐軍節節勝利的局面,陳調元率部易幟,投誠國民革命軍,被任命為第二十七軍軍長兼安徽省政府主席。1934年12月,任國民政府軍事參議院院長。

陳調元身材高大,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憨厚外表,人送外號“陳大傻子”。實際上,陳調元一點兒都不傻,他為人大方,善於交際,足智多謀,工於趨附。不管哪個方面的人,他都能與其保持聯絡,且有交情。早在上學時,他就與段祺瑞、靳雲鵬有師生之誼,1933年,段祺瑞南下上海,就是住在陳調元的公館裡。江蘇督軍齊燮元、山東督軍張宗昌、東南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都跟他有交情,甚至上海的幫會首領黃金榮、杜月笙、虞洽卿,也跟他是知心朋友。他和孫中山、張作霖、馮玉祥等人,也都有往來。正由於他編織了這樣廣泛的關係網,所以才能長期立於不敗之地。

陳調元性格詼諧,多言善謔。西安事變中,他作為蔣介石的隨行大員一併遭到扣押,一群慌慌張張的上將、院長、省主席,被小兵們舉槍吆喝著趕羊一樣趕到西京招待所大廳。大家都疑慮萬端,憂懼惶恐,唯陳調元嬉皮笑臉大喊:“咱這裡有上好的美國克力架香菸,誰想抽,每支五毛。此時此地,這個價錢大約不貴罷!”惹得大家相顧苦笑。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後,陳調元隨國民政府西遷重慶。他這時雖然才50來歲,可是因為早就有吸鴉片煙的,所以身體很不好。他知道蔣介石不吸菸、不喝酒、不喝茶,而自己卻吸食鴉片,常怕因此而失寵於蔣介石,因此戒吸鴉片,而改打嗎啡針,以致身體日漸衰弱。

1943年夏天,陳調元赴西北巡視,在蘭州突患喉癌,回重慶醫治。此病當時視為絕症。陳調元生平排斥中醫,只信西醫,然而西醫越治越重,相顧束手,病得奄奄一息。家人正在準備後事,忽有下屬某科長登門自薦,說道:“院長此病中醫叫作牙癆,我家祖傳有專治療牙癆的湯藥驗方,願意效力。”家人尋思,死馬當成活馬醫也罷。不料,一服湯頭服下,居然立刻見效,話也能說了。一週後,吃飯說話均已自如,居然眼看病就好了。陳調元大為感激,視其為再生父母,發誓要好好報答。那科長卻若有所思,對他家人交代:“院長此病,說阿彌陀佛還為時過早,總要過了今年冬至,才敢必保無事。”說也奇怪,一直以來陳調元氣色極佳,整日邀人打麻將,然而就在12月28日,他的病勢突如雪崩,次日即大口咳血而亡,享年57歲。1944年2月2日,國民政府追晉陳調元為陸軍一級上將。

陳調元去世後,有人評價他:“見風使舵,善於估計政局的變化,是一個縱橫捭闔的軍人政客,故為蔣介石所器重。而其為人低下,以處事圓滑著稱,軍事才略平平。”這一評價似乎是合乎陳調元的平生表現的。

儲存至今的陳調元莊園

陳調元偏好求田問舍,添置房產,將大量的金錢用在購置不動產上面。1904年,陳調元從保定參謀學堂剛畢業,就開始在老家同口鎮興建住宅。他選中的房基地是一個數丈深的大水坑,光是填土就用了7年的時間,到1921年才開始建房,次年全部建成。

陳調元莊園

陳調元莊園佔地面積4371平方米,建築面積2618平方米,共有房屋46間,由三進四合院組成。大門設在東南角,各院落正房均為硬山頂,帶前廊,前簷施柱,廂房則是有地方風格的建築,牆體為青磨磚對縫,木結構樑架,布瓦頂。各建築之間則由迴廊相通,方格玻璃窗分內外兩層。廂房屋頂的形式較特殊,兩山牆向上砌女兒牆,牆頂端掛瓦,周圍為冰盤簷砌法。其第三進院落有正房9間,其中東頭二進間由東西隔牆分為裡外屋,裡屋為機要室,並帶有地下室。整個建築結構緊湊,佈局合理,手法細膩,是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建築群。

1935年,陳調元去西北閱兵時,曾回家住過。以後,莊園由他人代管,孫犁不能得門而入的就是在這個時候。但是,到了1947年,孫犁已經能夠進到莊園內部仔細觀察一番了。他在《一別十年同口鎮》中作了記述:

土地改革後,沒有房住的貧苦家屬,進住了陳調元的住宅,我覺得這時可以進去看看了。我進了大門,那些窮人們都一家家地住在陳宅的廂房裡、下房裡,寬敞的五截正房,他們說住不慣那麼大的房子,那住起來太空也太冷。這些房子原來裝置的電燈、木器、床帳,都被日本人毀壞了。窮人們把自家帶來的破布門簾掛在那樣華貴的門框上,用柴草堵上窗子。院裡堆著葦子,在方磚和洋灰鋪成的院子裡,晒著太陽織蓆。他們按著他們多年的勞動生活的習慣,安置了他們的房間,利用了這個院子。

1949年以後,莊園作為學校使用,大約十多年前學校才搬出,現已交由安新縣接管。2001年2月,陳調元莊園被列為河北省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隨著雄安新區規劃建設程序的加快,陳調元莊園必定會得到更好的保護與開發,為延續雄安新區的歷史文脈發揮應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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